第2節(jié)
是簡晳又返了回來。 “我喝了酒,沒法開車,我在二樓等你。” “我八點才從手術(shù)室出來,一天都沒吃飯就來見你,代駕?我沒帶錢?!?/br> 她邊出電梯邊給陸平南打電話,故作兇狀卻還是藏不住讓步的妥協(xié)。 可說著說著,簡晳聲音揚高:“陸平南!” 這聲喊叫,兇悍,憤怒,委屈。 看戲的人收斂了笑意,賀燃把煙夾在指間,煙氣慢吞吞地升空。 簡晳握著手機,眼眶子通紅,那邊絕情地把電話掛斷。 她維持著這個姿勢十來秒,淚眼模糊,起先還能咬著唇不哭聲,但一偏頭,正好撞上旁邊人的眼神,就怎么也忍不住了。 簡晳蹲在地上,長發(fā)垂順遮眼。 沒多久她就站起身,左右環(huán)視,最后目光落向桌上的空酒瓶。她走過去,順手cao起一個,掂了掂覺得不夠,又拿起另一個,然后疾步如風(fēng)到電梯處,按了六樓。 “去報仇了啊?”林加感嘆,“酒瓶子往人腦上砸呢?!?/br> 賀燃又拿出一支煙出來抽,第一下沒點著,他轉(zhuǎn)頭吩咐林加:“我有東西忘拿,你大廳等我。” 然后轉(zhuǎn)向也往電梯口去。 ——— 簡晳重回包廂,啤酒瓶背在身后。 陸平南揉了把臉,極不耐煩,“你還想干嗎?” 簡晳努力平復(fù)呼吸,“我要你向我道歉?!?/br> “沒事吧簡晳?!毕袷锹牭酱笮υ挘懫侥蠘窐O了,“你腦子是不是燒壞了?剛才那話沒聽懂?多大的人了,成熟點行嗎?知道我為什么不喜歡你嗎?就是特別假正經(jīng),玩不起?!?/br> 簡晳看著他的嘴唇一張一合,心底最后那點僥幸和容忍在崩盤。 陸平南瞇縫了眼睛,看到了她手上的酒瓶,“嗬”了一聲,“想用這個打我啊?” 簡晳握著空瓶,手心冷得冒汗。 陸平南跟她杠上了,袖子一捋手擱腰上,陰陰地笑道:“來來來,往這兒打?!?/br> 他又換了個姿勢,用食指戳自己的腦門,吼她:“有本事就往這兒砸!砸?。≌l不砸誰孫子!” 簡晳原本只是想給他一個臺階下,如果陸平南答應(yīng)送她回家,如果陸平南愿意說一聲對不起,那她一定毫不猶豫地原諒。 簡晳心涼,在他的咄咄逼人下,手跟抽了力氣似的越來越虛。 腳步正軟,手心突然一空,酒瓶竟被人抽走。 簡晳急忙回頭,一個高大的身影挨近她,聲音不耐且嫌棄:“有點眼力成么,你拿錯東西了,這瓶子是我的,你用這個!” 賀燃咬著煙說完,往她手里塞進一瓶開了蓋的啤酒,滿當(dāng)當(dāng)?shù)木扑S著動作晃蕩了些出來。 像是有了一個臺階讓她能夠安穩(wěn)落地,簡晳舉起手,把整瓶的啤酒對著陸平南的腦門倒了下去。 “我cao!簡晳你傻了吧!” 陸平南氣急敗壞地甩頭,酒水順著頭發(fā)絲兒狼狽地下墜,這啤酒還他媽是冰的! 簡晳把酒瓶丟到地上,抽出紙巾擦手,最后把用過的紙巾揉成一團狠狠甩向陸平南的臉,轉(zhuǎn)身就走。 第2章 上門要債 賀燃特意晚了兩分鐘才離開,簡晳已經(jīng)沒了影。 “燃哥,咋這么久!”林加一見人就咋呼,“我都上了三趟廁所。” 賀燃左手一伸,兩根手指戳住他的胸口,把人給定住,“洗手了沒?” “我又沒用手指擦屁股,洗什么手啊?!绷旨雍俸傩Γ伴_玩笑的,洗了洗了?!?/br> 賀燃摸煙,“行了,我接到消息,姓張的會去金單大廈,明天早點起?!?/br> 金單大廈在市中心,他們是去要債的。 說起來,賀燃做這行也有兩個年頭,專幫老板收爛賬,欠債的都是老油條,對付的手段也少不了。 倆人騎著小鐵驢回牙蹄路,百來米的一條道到頭,像是一個掀了蓋的盒,盡頭連著天,月夜當(dāng)空仿佛觸手可及。 他先送林加回家,隔老遠就看見門口停了輛越野,雙閃燈亮了一下,從車窗伸出個光頭腦袋,咧笑時,左眉那道刀疤像是會動的蜈蚣:“喲,燃哥也在吶?!?/br> 林加打招呼,“阿龍。”然后從摩托車上蹦下來。 林加站在越野車旁,和光頭談著什么,還時不時地點頭。 交談很簡短,光頭拍了拍林加的肩,“那行,在家等通知,小子好好干?!?/br> 要沖賀燃擺手,“燃哥,走了啊。哦對了,昨天喝酒的時候嘉爺還念叨你呢,特盼著你回去當(dāng)左膀右臂?!?/br> 賀燃叼著煙,要笑不笑,“嘉爺抬舉,承蒙他還看得起,改天見著他了我再親自道謝?!?/br> 光頭嘿嘿兩聲,開車走了。 “燃哥,那咱明天九點見?!绷旨訌亩道锩黾议T鑰匙。 賀燃呼出一口煙,長腿撐著地,問:“姓龍的找你啥事?” 林加“嗨”了一聲,“沒事,說是缺人手找我看兩天場子,就兩天。” 賀燃眉頭皺出一道褶,半信半疑。 林加直拍胸脯,“這不剛好有空,掙點閑錢,咱們要債的正事兒保證不耽誤?!?/br> 賀燃身體前傾,似警告,“他們那伙人什么樣,你心里得有數(shù),別走彎道兒,彎了,就直不回來了?!?/br> 林加嘿嘿笑,“哥,你不就直回來了嗎?!?/br> 賀燃臉色微變,林加趕緊的,“放心吧,我明白,哥你早點回,別讓外婆等急了?!?/br> 林加轉(zhuǎn)過身,手里的鑰匙叮咚響。 賀燃叫住他,“少錢了跟我說?!?/br> 林加背影一頓,稍縱即逝,轉(zhuǎn)身笑哈說:“我媽身體最近特爭氣,沒吊事!不差錢。” 林加爹早死,剩個一得了尿毒癥的老媽。這些年的辛苦錢都花在了醫(yī)藥費上。眼見著再過倆月,林加媳婦兒又快生了。 賀燃望著他精瘦的背影消失在轉(zhuǎn)角,才發(fā)動摩托車。 ——— 第二天簡晳早班,不到八點,診室門口已經(jīng)排起了隊。 市一院是三甲醫(yī)院,婦產(chǎn)科向來人多,簡晳年前從急診調(diào)到門診,每周還有兩天手術(shù)。九點一過,做完檢查的又都拿著結(jié)果來看診。 “寶寶發(fā)育得挺好,符合孕周,注意胎動。”終于只剩最后三個產(chǎn)婦,手機響。 簡晳拿起一看,是陸平南,她猶豫半秒還是接聽,“喂,什么事?” 陸平南一頓咆哮,“你別太過分!” 簡晳一頭霧水。 陸平南:“昨晚你澆了我一頭的啤酒還好意思跟人訴苦?你弟大清早的跑來我公司鬧,有病就去看病,別他媽發(fā)神經(jīng)!” 陶星來是她弟弟,二十出頭,性格帶炸,生得一副好相貌,立志成為影帝。進圈一年,如今還只混在四線小鮮rou水平。 簡晳皺眉,跟病人示意抱歉,然后走到窗戶邊。 陸平南火氣大,噼里啪啦一陣叫。簡晳聽明白了,陶星來知道了昨晚的事,氣不過找上門報仇,罵他臭不要臉。 眼下,陶星來正當(dāng)著合作伙伴的面,一個人可勁兒地表演。 “就你這人品還做什么生意,去當(dāng)人渣里的弄潮兒吧!” 陸平南捂著手機,一邊克制不住怒意,一邊悄悄地從側(cè)門溜身逃走。 “你趕緊過來!把你弟弄走!” 簡晳最后隱約聽見陶星來的聲音,“渣男你還敢跑,站住……” 掛斷電話,簡晳迅速處理完剩下的病人,然后驅(qū)車趕去金單大廈。 ——— 十點,金單大廈地下停車場。 石柱后邊不起眼的角落,黑色摩托車停在兩輛小車的間隙里。 “燃哥燃哥,那個是不是?”林加抬了抬鴨舌帽的帽檐,指著電梯口問。 賀燃瞇眼一看,確定是欠債的人,“對?!?/br> 他摘了嘴里的半截?zé)?,碾熄在地上,把口罩迅速戴好,“他的車就是前面這輛大眾,等人到車門,我們就上去?!?/br> 林加cao起唬人用的鐵扳手,“好嘞!” 但很快,賀燃發(fā)現(xiàn)那人身邊有隨行的,晚了幾步從電梯口出來,西裝革履,小白臉的長相。 賀燃擰眉,“cao。” 倒不是因為多了人不方便行動,而是那人昨晚才會過面。 正是陸平南。 賀燃壓下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情緒,對林加說:“換法子,用潑的?!?/br> 林加拎起準(zhǔn)備好的紅雞血,比了個ok的手勢。 他們剛準(zhǔn)備行動,右前方又橫過來一輛吉普,賀燃靠了一聲,“湊熱鬧呢!” 人從駕駛座里蹦下來,亞麻色的褲子挽了個邊兒露出腳踝,最閃眼的是那身豹紋大衣。 陶星來氣質(zhì)上佳,穿得gay里gay氣也不顯得突兀,拎著墨鏡的手一指,直接把陸平南攔了下來。 離得遠,賀燃只看到他們是在爭吵,但具體的聽不清。 林加:“燃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