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添情縮回了被子,不懂面前打扮怪異的姑娘為什么會這么問。 “你怎么能看到我的?”黎卿疑惑。 “我不是瞎子?!碧砬槿跞醯幕氐溃骸白允怯醚劬吹侥愕?。” 黎卿又驚又喜,驚是這個時空的生命體能看到她,那之前她在宮里瞎晃蕩的時候有沒有被其他人看見?喜的是有人能知道她的存在,她不再像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的孤魂野鬼。 太好啦,終于有人能聽到她說話,她終于能夠跟人交流了。 “你能告訴我,這院子是什么地方嗎?”黎卿指了指房間,問道。 “懲戒院,懲罰我們這些犯錯的人。”添情看向黎卿。 添情很虛弱,已經(jīng)好幾天沒進(jìn)食了,他忍不住問:“我好餓,你有食物嗎?” 黎卿看著對方白皙瘦弱的小身板,以及瘦的仿佛凹進(jìn)去的臉蛋,立即將之前塞在懷里的糕點(diǎn)拿出來。 晶瑩剔透的糕點(diǎn)散發(fā)著香味,只有宮里的貴人能吃,他們這些做奴才的從來沒有嘗過。 添情心里有些疑惑,但饑餓令他立即拿起了糕點(diǎn)。腹中饑餓難忍,但他動作依然不快,他小口小口的把糕點(diǎn)放進(jìn)嘴里咀嚼著。他吃的時候,眼睛一直看著黎卿,等糕點(diǎn)全部入口,又說道:“我還要?!?/br> 黎卿瞧他餓的慌,連忙將剩下的糕點(diǎn)一股腦的都遞給他。 “你不是皇宮里的人吧?”添情用幾塊糕點(diǎn)稍微填飽肚子后,小心翼翼的問黎卿。他自小在宮里長大,從未見過宮里的人穿這么怪模怪樣的衣服。 黎卿點(diǎn)了點(diǎn)頭,向這個唯一能看到她的小孩子訴苦道:“準(zhǔn)確的說,我不是你這個時空的人。除了你,其他人都看不見我?!?/br> “你是神仙?” 添情不太懂黎卿話里的意思。 “不是?!崩枨湟蚕胱约菏巧裣赡?,那樣她就可以回家了呢。 “我只是因?yàn)椴恢脑?,被困在這里。”黎卿悠悠的嘆了口氣。 “而且,除了你,別人都看不見我,我不知道我會這樣多久。我好想回家?!蹦呐聦Ψ街皇莻€小孩子,黎卿也想對他傾訴,因?yàn)樗裏o其他人可講。 屋子里恢復(fù)了安靜,黎卿見添情不說話,只是默默的注視著自己這個方向,忍不住開口了:“我這種狀態(tài)比起你說的神仙,更像是孤魂野鬼,你可別害怕我?!?/br> 要是這個唯一能看到她的孩子害怕她的存在,她也只能遠(yuǎn)遠(yuǎn)避開了。 添情抿嘴,搖頭正色的說道:“我不怕你,你救了我?!比暨@奇怪的女子是孤魂野鬼,那也是不作惡的善鬼。 黎卿一怔,這個受盡磨難的孩子抿嘴認(rèn)真答話的模樣好可愛。如若不是太瘦,再有幾分嬰兒肥,那更是將多數(shù)孩童比了下去。這個年歲的孩子,應(yīng)該還在父母的懷里撒嬌吧。 “不怕我就好,那我可不可以跟你做個伴,在皇宮里我無處可去。除了你,別人都看不到我,我不想成為空氣一樣的存在。在你這里,我能感受到我還是人類。你在這里處境不是很好,我可以盡我所能的照顧好你。這是互惠互利呀?!崩枨淇蓱z兮兮的說道。 小家伙抿嘴點(diǎn)頭,雖然黎卿說的一大堆話,他有些聽不懂。但是他聽懂了黎卿說要照顧他,他心里劃過異樣的暖流,這是第一次有人說要照顧他。 “那就讓我們相依為命吧!”黎卿摟住小家伙,說道。 添情不適應(yīng)跟人如此親密,但一時也被那溫暖的懷抱所吸引,身子雖緊繃著,但也沒有掙脫。 添情抬頭,看著那個喜怒皆在臉上的女子,這一瞬間,他漆黑的瞳孔里,只有她。 離開懲戒院 跟周圍古色古香的環(huán)境完全不搭的女子和一個瘦骨嶙峋,傷痕累累的小男孩相視而坐。 黎卿咬咬唇,蹙眉看著添情。這樣一個孩子全身未著一物的被捆綁著,關(guān)在一個荒涼的小院里還蠻驚悚的。 “你之前說這里是懲戒院,專門懲罰犯錯的人的地方,你犯了什么事?”一個這么小的孩子,該是做了什么,才會被人狠心丟到這里自生自滅? 從小待在宮里的添情,靜靜聽著黎卿可以算是直白的問話,明白黎卿有意知曉自己的處境。 他平靜的回答道:“五皇子冬日貪玩,外袍未加上,得了風(fēng)寒?!?/br> 黎卿詫異,不明白這和他待在這兒有何關(guān)聯(lián)。 添情見黎卿還是不明白,就低聲補(bǔ)充道:“貴妃發(fā)怒,覺得是我們沒有伺候好皇子,因此將我們幾個打發(fā)到這。” 黎卿皺眉,追問道:“你還如此小,這沒照顧好五皇子,不該是乳母或者年紀(jì)更大一點(diǎn)的內(nèi)侍的責(zé)任嗎?” 添情聞言,無聲的望著黎卿,黑白分明的眼看的黎卿心兒一顫。 添情想著恩人之前肯定被周圍的人保護(hù)的很好,才那么天真。貴妃惱了,要處置五皇子身邊的奴才,下面的人知道乳母和在主子跟前得臉的動不得,五皇子院里年幼的太監(jiān)是替死鬼的最好選擇。 黎卿看著添情,轉(zhuǎn)念一想,也明白了里面的門門道道。只是小家伙剛剛說有好幾個被打發(fā)過來,但是她沒看到其他人。她疑惑,便順勢問了出來。 添情的語氣很平淡,仿佛說著天氣如何一般,但內(nèi)容卻叫人心驚:“他們之前也都跟我一樣被關(guān)在這兒,但昨日他們沒撐過去,被抬走了。” 黎卿捂嘴,屋里開始沉默。 黎卿不知道要說些什么,只是將孩子摟緊,輕哄道:“別難過。” 黎卿是真的心疼這個孩子了。 添情感受到黎卿的善意,忍不住將臉埋在黎卿肩頭。他其實(shí)不懂黎卿為什么會覺得他難過,他們做奴婢的,生死有命。 其實(shí)門打開,陰暗的屋子里出現(xiàn)了光線,他努力呼救,也沒抱有太大希望,有誰會來救他呢?他只是不愿意像之前的人一樣,死了草席一裹,暴尸荒野。 他是幸運(yùn)的,等到了這個來歷奇怪的女子來救他。他既然沒死在今日,那么他便要不惜一切代價好好的活下來。 雖然活著很艱難,但是他更不愿意就那樣卑微的死去。 添情咬唇,在心里默默的堅(jiān)定的想著。 黎卿抱著這孩子,給他理了理鬢角上散亂的黑發(fā),她平復(fù)了一下心情,想到還不知道這孩子的名字,問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添情甕聲甕氣的回答道:“添情?!?/br> 黎卿聞言,噗嗤一笑:“添情?好有詩意的名字。那么,現(xiàn)在就讓我來正式自我一下吧。你要記得,以后要跟你相依為命的人叫黎卿。若似月輪終皎潔, 不辭冰雪為卿熱的卿?!?/br> 添情似懂非懂,只知道黎卿是在夸他的名字。只是,他的名字不過是五皇子院里三等太監(jiān)的名字。他若是死了,下一個新進(jìn)的小太監(jiān)可能又是叫這個名字。不像黎卿的名字,還有詩句能描述。可惜,他聽不懂那詩句的意思,只是因?yàn)閷枨涑錆M感激,因此愛屋及烏,覺得這名字最是動聽。 他忍不住輕聲呢喃道:“黎卿……”他像是想要死死的牢記住這個名字,重復(fù)了好幾次。 黎卿忍不住打趣道:“我知道我的名字好聽,但也不用一直叫吧?” 添情卻忍不住住了嘴,怯怯的看向聲音的來源,弱弱道:“添情自知自己不配直呼恩人的名諱,下次再也不敢了?!?/br> 黎卿看添情那怯生生的模樣,有些無奈,立即說道:“名字就是用來被人喊的。你一口一個恩人,倒是叫我不自在了,如果不嫌棄的話,你可以叫我黎卿jiejie。以后我們就以姐弟相稱吧?!闭f完,黎卿還有些尷尬。畢竟,添情年幼,自己雖然面嫩,但也25了,讓添情叫聲姨也是不為過的。只是她不管,她永遠(yuǎn)十八一朵花,就是那么的自信! 添情卻是沉默了幾秒,好半天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似是有些羞怯的張口喊道:“黎卿…jiejie……?!?/br> 黎卿聞言,笑著誒了一聲,看著添情那小模樣,忍不住上手掐了掐他的小臉蛋。手感果然不錯,只可惜rourou少了點(diǎn)。她決定,在這段時間,要努力養(yǎng)著添情,讓他多多長rou。 “你一直在這里,沒人看管嗎,上面的人就將你扔在這兒不管了?”黎卿環(huán)視著空無一物的房間,問道。 添情聽到黎卿的問話,才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急忙掀開被子。溫暖退去,寒冷讓添情克制不住的打了個冷顫。但是他還是決絕的將棉被往床板下一塞,然后掃了一眼地上,將黎卿之前仍在一旁的繩子拿起,給自己重新綁著。 黎卿詫異的看著添情的舉動,不解的喊道:“你這是做什么,不要命了嗎,你現(xiàn)在的身體可是受不得寒的?!?/br> 添情小臉上帶著歉意,說道:“不知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可是算算時間,海公公他們快要來檢查了。不能讓他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同……黎卿jiejie,幫幫我把繩子捆成之前的樣子?!?/br> 黎卿不懂,但是見添情如此有主見,只能不明所以的幫忙。 當(dāng)黎卿將添情綁好,就聽到門外傳來兩個尖銳的聲音,那聲音由遠(yuǎn)至近。 “咦,這門怎地開了,這屋里的臭味都飄出來了,難聞?!?/br> “許是風(fēng)吹開的門吧。這活計(jì),真不是人干的。昨兒個最后剩的那小子只剩一口氣,今天想必尋閻王去了。將他處理了,咱們也就不用來這兒了,嘖……” 隨著說話聲的靠近,兩個瘦弱的十六七歲左右的太監(jiān),捂著鼻子,走進(jìn)了屋子。 “海公公,許公公,五天到了嗎?”添情冷不丁的出聲問道。 許是沒想到屋里的添情還活著,那被稱為海公公許公公的兩個人俱嚇了一跳。 “關(guān)在屋里不吃不喝五天,折騰成這樣還能活著的,你還是頭一個。”其中一個稍高一點(diǎn)的太監(jiān)探頭,看了看那個在床板上窩成一團(tuán)的黑影,一時也犯了難。 “海公公,當(dāng)初上面也只說罰個五天,添情僥幸沒死,是否能重回院子?添情會好生伺候五皇子贖罪的?!碧砬轭澛曊埱蟮溃骸澳厦?zhèn)鱾€話吧?!?/br> 海公公心軟,添情小小的就進(jìn)了宮,在他眼前也逛蕩了那么三年,也總有幾分情面,聞言,忍不住就看向身旁另一個人。 許公公也沒遇到生命力這么頑強(qiáng)的人。上面的人說是扒光了關(guān)個五天,時間到了,那自然代表懲罰結(jié)束了,人還活著,回去做事也是正常。但是話是那么說,誰還能想到這年幼的小子大冬天不吃不喝的能撐上那么久。 明明昨日來的時候,這小子已經(jīng)是只有出的氣沒有進(jìn)的氣了。 “就你現(xiàn)在這樣,還發(fā)著熱,怎么能回院里。要是傳染給五皇子,那我們可全都要沒命?!痹S公公有些猶疑。 添情聽出許公公的話語里的動搖之意,立即不顧身子捆著,跪著蹭到許公公、海公公跟前,懇求道:“上天恩賜,奴才退了燒,不信您摸摸奴才的額頭。奴才可是拼了這條小命從閻王爺手里逃了出來。更何況奴才不過三等太監(jiān),如何近的了五皇子的身。只是在偏院里打雜,不妨事的。海公公,你們不過一句話,就是救了奴才的一條賤命,奴才做牛做馬都會報答兩位公公的。至于以后,奴才的月錢……”添情沒將后頭的話兒說出來。 許公公海公公對視一眼,還是被添情最后一句打動了。要知道,他們這些月錢低的,就只能在更小的太監(jiān)那里謀些小錢花花。添情的確打小就會做人,雖說他一個月也就幾十文月錢,但也都是交給了他們。不像其他的小太監(jiān)似的藏私。 兩人眼神一交流,許公公就咳了咳,說道:“也總歸是你命好。五天時間到了,我?guī)湍銌枂柣首痈暗睦罟?,該怎么處置你。?/br> 添情直磕頭,高呼多謝他們的大恩大德。 海公公上去,給添情松了綁,只是離添情近了,聞到些不同的味道,詫異的問他:“怎覺得你身上有些藥草味,誰給你上藥了?”說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他們這些人,哪還有人來給他們上藥,活下來不都是靠熬的嗎。 許公公念叨著:“小海子,別神神叨叨的,這屋里不知死了多少人,死人臭還能給你說成藥草味,你可別瞎說。手腳麻利點(diǎn),咱們趕緊回去,將此事了了。” 添情則是沉默不語,赤.裸的勾著身子,跟著海公公和許公公出門。 黎卿看著添情花盡一切心思的自救,心里五味雜陳。 出了房門,外面冷風(fēng)更刺骨,海公公和許公公像是沒看到赤.裸的添情在發(fā)抖,兩個人自顧自的聊著往前走。 黎卿只能讓添情盡量依偎在自己身上,竭力給他帶去些許溫暖。 添情無言的將身子往黎卿身上靠著,仿佛這樣,能讓自己不再寒冷。 涂藥 那天添情被兩位公公帶回到三等太監(jiān)住的梧香院里,當(dāng)時院里還有3個8、9歲模樣的小太監(jiān)。他們剛進(jìn)宮,前兒個剛被內(nèi)務(wù)府派到五皇子這兒頂之前犯了事的幾個太監(jiān)額空缺。 他們3個同一批出來的,感情也好些,對添情自然有隔閡。小孩子不懂完全隱藏情緒,添情能感覺他們有些排斥他。添情心細(xì),發(fā)覺了卻當(dāng)做不知道,反而對他們頻頻示好,自己手頭的事情做完,還幫著他們做事。那幾個太監(jiān)畢竟也還是小孩,也不好光明正大的排擠他了,面上還是能和他好好相處的。 添情年紀(jì)雖小,但是為人處世確實(shí)早熟的很。 添情回來,身上帶著傷,卻沒的休養(yǎng)。上頭任務(wù)分配下來,添情還得感恩戴德,因?yàn)槟谴碇髯佣鞯?,之前那事既往不咎,翻篇了?/br> 天色漸暗,冬日里外頭又冷,干完了活計(jì),誰愿意出去吹冷風(fēng)。 在柳意、含燈、玉思三人眼里,添情就是個怪胎。因?yàn)樗@幾天一到這個時間點(diǎn),總會出去,在院子里掃地。 掃地這個說法,自然是掩人耳目的。實(shí)際上,添情是找個隱蔽的地方,和黎卿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