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紀垣:“……好好說話?!?/br> 他原地哆嗦了一陣,才順著一條小路慢慢走進了林子,按照系統(tǒng)說的一路往西走。 四周死寂一片,前方是幽暗的深林,窄窄的小道愈發(fā)收攏,兩邊鋪天蓋地的濃枝密葉蓋過來,也不知是不是藏著許多妖魔鬼怪,沉甸甸的要壓在人心上。進了山后瘴氣反而淺淡了許多,仰頭時偶然能看到嵌在深黛天幕上的一輪清冷明月,被淡淡的瘴氣一籠,無端就有些森森鬼氣冒出。 紀垣頭皮發(fā)麻,顫抖著戳系統(tǒng):“2333我好怕……” 系統(tǒng)道:“你還笑得出來,看來不怕,加油。” 紀垣勃然大怒:“誰笑了!我叫你的工號呢!” 系統(tǒng)沉默了一下:“別怕,我?guī)湍恪!鳖D了頓,他念經(jīng)似的道,“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 “我謝謝你全家?。 ?/br> 邊和系統(tǒng)扯淡邊走,紀垣也稍稍松了口氣,擠出當年背的哲學模糊的記憶,和系統(tǒng)激烈地討論起唯物論與唯心論,沐浴在唯物主義的光輝里不可自拔。 什么妖魔什么鬼怪,都是假的。假的! 這種自我催眠幻滅在系統(tǒng)一聲急促的提醒里:“往左邊逃開,有東西來了!” 伴隨著系統(tǒng)提醒而來的是一陣惡臭的腥風,紀垣忙不迭躲開,在心中痛斥背叛了他的哲學光輝。 系統(tǒng)的語氣不復方才討論時的激烈:“你先逃過這一劫,活下來了再去痛斥吧。躲進樹叢里,往左打個滾?!?/br> 紀垣還沒看清楚襲擊他的是什么,也沒膽子去瞅,聞言立刻照做,清瘦的身子一扎進樹叢里就沒了影,正要執(zhí)行系統(tǒng)的命令提示,腳下像是踩到了什么又軟又滑的東西,隨即腳踝上突然一痛。 他隱隱猜出了是什么東西,身子僵了僵,不敢多做停頓,才跑出樹叢沒幾步,腿突然一軟,噗通跪倒在地,全身僵麻,動彈不得。 系統(tǒng)痛心疾首:“你被毒蛇咬了?!?/br> “……我知道。” “現(xiàn)在你要面臨被妖獸吃掉的結(jié)局。別害怕,你不ooc的話,我不會粉碎你的靈魂,你可以去投胎?!?/br> “……謝謝啊?!奔o垣面無表情地想,如果霉運能實質(zhì)化,那他此刻已經(jīng)被霉運活埋了。 追著他的東西緩緩破開樹叢走來,聽著震顫地面的沉沉腳步聲,紀垣眉尖抽了抽,懷疑自己可能是被一條霸王龍追趕。 系統(tǒng)貼心地道:“畢竟是要吃掉你的東西,很有紀念意義,你想不想看看它長什么樣子?你現(xiàn)在轉(zhuǎn)不了頭是吧,我來給你描述一下,這東西看著像是熊的身體,爪子很鋒利,但卻是烏鴉頭,看著挺搞笑的,眼珠子猩紅猩紅的有點滲人,喙很尖銳,就跟你那把匕首一樣,應該一戳你心窩子你就能咽氣了,不過如果它老人家下嘴比較挑就不好辦了……” 紀垣一想到被尖銳的鳥喙捅個對穿就毛骨悚然,忍無可忍地打斷系統(tǒng)的話:“你的話好多!閉嘴!” 系統(tǒng)安靜下來。 腥臭味越來越近,紀垣不由自主地抖了抖,隱約覺察到了這是什么味兒,心里更絕望了。 尸體的腐臭味,還夾雜著不知名的腥臭味,也不知道這哥們到底有多不挑食,生rou活rou都不忌口的。 震動地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似乎并不打算停步,想直接一腳踩死了地上的人拖回窩里慢慢享用,就在紀垣幾乎崩潰時,系統(tǒng)突然低低道:“來了!” 他的話音才落,紀垣忽覺頭頂傳來一陣破空聲,有什么尖銳的東西扎進了rou體,聲音清晰入耳。隨即身邊“嘭”的倒了個重物,血腥味迅速彌漫在空氣里,有點點溫熱的液體濺到臉上。 紀垣不敢斜眼去看,努力抬眼看了看前方。 人還是熟悉的人。 只是臉上的神情不是那么回事,太可怕了。 葉鈞遲一身黑衣,緩緩拂開樹枝走來,平時帶著三分笑意的臉上冰冷一片,狹長含情的桃花眼里也沒了什么繾綣溫柔,像是才從隆冬大雪里走來,渾身上下都夾帶著一股冰冷恐怖的氣息。 紀垣咽了口唾沫,感覺自己需要一件小棉襖。 下一刻就聽男子沉沉的聲音響起:“不長眼的東西,什么人都敢碰。” 紀垣心中哭天搶地,表情萬年寒霜,不動聲色地看著葉鈞遲走到他面前。男子看了他狼狽的模樣一眼,就笑了起來,笑意卻沒到達眼底:“今夜這捉迷藏,垣兒玩得開心嗎?” 紀垣被這個昵稱叫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嘴唇囁嚅一陣,有氣無力:“……魔頭,誰準你叫我垣兒的?” 葉鈞遲從善如流:“好的,阿垣。你說這把匕首削鐵如泥,果真不假,輕輕一轉(zhuǎn)便將這妖物的腦袋切了下來,切得甚是光滑平整——可要看看?” “……閉嘴!” 葉鈞遲好笑地看著他發(fā)紫的唇色,知道他是中毒了,目光緩緩一掃便注意到裸露的腳踝上兩個小孔,隨即便在紀垣驚愕的目光中,湊過去俯下身,輕輕抬起他的小腿,將唇貼了上去。 柔軟溫潤的唇貼到腳踝上,觸感莫名的極為清晰,紀垣驚得口音都變了:“系統(tǒng),他他他嘎哈呢……” 系統(tǒng)道:“給你吸毒?!?/br> “我知道……可是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大概是看你要死不活的心情好吧……” 泛黑的毒血被葉鈞遲一口口吸出來吐了,紀垣半死不活地看著他的側(cè)臉,溫柔又俊美,要是一般人,恐怕真要被迷惑了。 但紀垣不是一般人。 至少在原來的世界,他在放棄爭奪風流老爹的家產(chǎn)前,還是個智商基本在線的人,每天都面對一批又一批假笑著的同父異母兄弟姐妹,這些人明明想弄死他,卻都笑得真摯溫柔無比,一開始被騙了幾次得到血的教訓后,漸漸他便能敏銳地覺察出哪些人是在假笑。 葉鈞遲對著他笑,但是笑意從未到達眼底,他的眼底是真正的冷若冰霜,不是他這個冒牌貨可比擬。 紀垣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葉鈞遲吸完毒血,慢條廝禮地直起身子,掏出一塊帕子擦了擦唇角,視線突然凝固在紀垣胸前:“阿垣,你的胸怎么……變大了?” 紀垣眉尖一抽,毫不猶豫地一巴掌呼去——自然半道就被截了下來,他咬牙切齒,像是要一口血噴到葉鈞遲的臉上:“登徒浪子!” 在人界,“葉鈞遲”這三個字有兩個效果,一個是把小孩嚇哭,一個是把小孩嚇得不敢哭。硬要說第三個效果,還挺勵志——便是讓正道修士們磨牙痛斥一聲“魔頭”,隨即多吃點飯,努力修煉誓要斬殺魔頭。 可見他的脾氣雖然不如傳聞里驚駭,動則翻天覆地,但也并非是泥菩薩。冰美人一而再再而三忤逆他,甚至半夜三更爬到后山來找死,葉鈞遲面色不動,卻是實實在在的動了點氣。 他驀地露齒一笑,不言不語地俯身將紀垣抱進懷里。原主能那么順利地男扮女裝,也得益于纖瘦的身子,葉鈞遲將他抱在懷里,倒是沒什么懷疑,只覺得以后得多喂點rou養(yǎng)胖點,骨頭太硌人了。 紀垣被他笑得一個激靈,苦逼兮兮地找系統(tǒng):“他嘎哈呢……” 系統(tǒng)道:“說人話?!?/br> “我說他干啥呢,突然笑得我渾身發(fā)冷?!奔o垣愁苦地說了聲,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連忙問,“任務呢?” “成功了,接下來的等刷新吧?!?/br> 紀垣只得消停,大半夜的折騰,他也很困倦了,只是窩在一個不知底的人懷里,實在不敢睡。 后山離魔宮不遠,葉鈞遲抱著紀垣乘風而歸,半柱香都不到就回到紀垣平時蝸居的院子,進房便將他往床上一扔。紀垣原本就昏昏欲睡,感覺到來自床鋪溫暖的懷抱,上下眼皮子一粘便分不開了。 本就是夏日,紀垣穿得也不多,衣服在樹林里疾跑時被樹枝勾勾掛掛的,不少處已經(jīng)成了條,方才還不覺得,此時在幽幽燭光下,裸露出來的膚色細膩白皙,像是一塊上好的溫玉,看著舒服,摸上去手感也不會差。消瘦纖細的腰肢也在破損的衣袍下隱約有了個弧度,不是尋常女子楚楚動人的細弱,而是多了幾分流暢的線條美。 至于那大得有些奇怪的胸…… 葉鈞遲沉吟了一下,還是沒有猥瑣地伸手去摸一把,只露出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笑,揉了紀垣還藏著碎葉的頭發(fā)一把,聲音溫柔:“我沒耐心和你玩了?!?/br> 暗中觀察的系統(tǒng)打了個冷戰(zhàn)。 第4章 入局4 紀垣面無表情的躺在床上盯著上方,思維放空。 如果不是系統(tǒng)規(guī)定了表情必須是沒有表情,他現(xiàn)在應該是一臉生無可戀。 系統(tǒng)安慰他:“反正任務都完成了,不就是成親嗎,誰怕誰啊?!?/br> 紀垣繼續(xù)放空:“你確定葉鈞遲看到我胸前的兩個石榴和下面的小弟弟后不會掐死我再去掐死原主他全家?” 系統(tǒng):“……”不確定。 紀垣:“……”閉嘴。 紀垣猛地一拍床,激憤地坐起來:“都賴你!什么破任務!逃什么逃!現(xiàn)在我連屋子都出不去了,外頭全是葉鈞遲的人,就等著明日把我送入地獄!” 系統(tǒng)糾正他:“是送入洞房?!?/br> 紀垣道:“有差嗎?” 系統(tǒng)想了想,沉默了。 這次逃到后山好像刺激到葉鈞遲了,這人不再采取溫柔攻勢,直接就把紀垣關屋子里準備成親了。 紀垣一想到洞房就瑟瑟發(fā)抖,感覺自己命不久矣。 偏偏任務欄沒有更新,他不知道該做什么應對,也逃不出去。 只能坐以待斃了。 紀垣越想越覺得悲傷,在床上挺尸了一天一夜,還是在第二日天色微暗時爬起來,自覺地換上了早就送進來的喜服。 穿喜服、再在魔宮里慶祝一下,還是葉鈞遲考慮到人界的風俗才進行的,否則紀垣只會直接被剝光了扔葉鈞遲的床上去。人界大婚繁瑣的細節(jié)也被一一略去,紀垣才換好,就被人帶到了葉鈞遲的房間里坐著。 連拜堂都省了,就等著葉鈞遲在外頭和手下喝酒回來。 紀垣青著臉戳系統(tǒng):“怎么辦?” 系統(tǒng)也很無奈:“要不……你把他掰彎?” 紀垣:“……” 一人一系統(tǒng)沉默片刻,任務欄突然刷新了,紀垣掃了一眼。 割破手指,把血滴進合巹酒里(0/1)。 紀垣在屋里走了一圈,摔碎個瓷碗把手指割破了滴血進桌上的酒壺里,剛滴進去,任務又更新了:讓葉鈞遲喝下合巹酒(0/1)。 紀垣瞅了瞅還在滲血的手指,咂巴咂巴嘴:“難道原主的血有劇毒?不太好吧,葉鈞遲沒對我做過什么過分的事,還救過我?!?/br> 系統(tǒng)道:“你是想完成任務還是想被掐死抑或掰彎他?” 紀垣:“……人各有命,禍害遺千年,他應該死不了?!?/br> 系統(tǒng)又道:“誰給你說你的血能毒死一個威名赫赫的魔頭了?” 紀垣:“……” 紀垣覺得自己的脾氣都要給系統(tǒng)氣沒了。 外頭隱隱約約有嘈雜的人聲傳來,紀垣側(cè)耳聽了會兒,回過神正琢磨著該怎么完成任務,房門“嘎吱”一聲被人推開了。這些日子已經(jīng)有些熟悉的腳步聲不疾不徐地繞過玉屏風,停在了他身前不到一丈處。 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紀垣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佯裝冷淡地抬起眼,就見平時都是一身黑衣的修長男子此時一身大紅喜服,靠在屏風上,一只腳虛虛點地,像在沉思什么,有些慵懶的姿勢。 那張臉平時都笑著,卻讓人覺察不出哪里可親,此時沒有露出故作的溫柔笑容,反倒顯得風神秀逸,姿容既好,神情亦佳。 紀垣心中道:只要你不笑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