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晚這才把易拉罐包裝的冰可樂拿過來默默的放在被打的那側(cè)臉上。

    黎江晚把郭成明所有登記的信息都查了一遍，沒有查到什么異常的地方，她又退而求其次的查郭成明親弟弟還有他妻兒乃至他弟媳和侄子所有親戚的信息，不知不覺中就查到了凌晨都還沒挪位。晚餐她也沒點外賣，只是吃了點自帶的小零食而已。

    沈崢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已是凌晨兩點多了。

    他回到位置上發(fā)了幾封郵件后，回去路過黎江晚的位置時面無表情的開口，“去休息，到點后再來上班?！?/br>
    “我現(xiàn)在不困?！崩杞磉€被吳瑾的悲痛情緒給刺激著，憋著一股勁想早點查出點有用的端倪信息，依舊對著電腦屏幕不假思索的應(yīng)道。

    “這個案子會是長時間的持久戰(zhàn)，需要積攢體力，現(xiàn)在去休息！這是命令?！鄙驆槦o動于衷的命令了一句。

    休息都能命令？黎江晚聽得不可思議。

    他也真是管太寬了吧？

    黎江晚在心里碎碎念起來，一邊無端端的腦補起來沈崢以后臨睡前對著他老婆一臉嚴肅的說道：睡覺！這是命令！

    那畫面簡直太逗比了。

    他以后和他老婆過性。生活的時候也該不會這么死板的發(fā)號施令吧？

    不過以他這種老干部禁欲系的德行，這輩子不知道他有沒有機會擁有正常的性。生。活……當(dāng)然，以他這種工作狂的狀態(tài)，生活軌跡極其無聊單調(diào)，說不準也有可能是個性。冷。淡……

    想到這時，黎江晚就莫名其妙的在心里暗爽起來，之前被他訓(xùn)斥的不爽都跟著消散了不少。

    媽呀，她都想到什么污污噠的畫面去了，黎江晚剛發(fā)散了一點點立馬止住了眸光里不由自主泛上來的笑意，之后猛地左右搖晃了下她自己的腦袋收回心神，結(jié)果等她定睛后，突然察覺到還在她旁邊的沈崢正朝她望過來，黑沉沉的眸光意義不明，她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沈崢推理分析乃至讀心能力的恐怖之處，眼下生怕他看出自己剛才想到什么大不敬外加不雅的猥?，嵁嬅嫒チ耍杞硇奶撝赂摽诙?，“我搖頭是因為尿急的緣故?！?/br>
    “是嗎？看起來憋的挺急了?！鄙驆樢饬x不明的應(yīng)道，之后就邁開長腿走在了黎江晚的前面，而后面的黎江晚則是無端端聽得后脊背都涼颼颼起來。

    第二天上班后，大家伙都還是各自分工行動。

    臨近中午時，黎江晚查詢到郭成明堂弟的行蹤，今年以來無比頻繁的輾轉(zhuǎn)全國各地，但是登記上的信息卻是顯示待業(yè)沒有上崗就職的實體企業(yè)，而小張去查詢的郭成明本人及其他自己家庭成員的資產(chǎn)賬號都沒有什么異常，被黎江晚告知他堂弟郭成剛的行蹤有些異常后，小張?zhí)匾馊フ{(diào)查郭成剛的賬戶，果然有發(fā)現(xiàn)巨額來源不明的資產(chǎn)。

    而大白賈洪新到傍晚也有新的反饋。

    “郭成明昨天到今天下午都呆在福利院里，途中接待陪同了兩撥企業(yè)家參觀福利院，傍晚才開始動身往西北方向郊區(qū)開去，現(xiàn)在車子停在一處廢棄的工廠外面，目測里面有兩座獨立廠房，我擔(dān)心會被他發(fā)現(xiàn)，暫時沒有跟進去觀察，懷疑廠房是他進行非法勾當(dāng)?shù)幕兀賮憩F(xiàn)場?！?/br>
    收到大白的反饋后，黎江晚和剛回到辦公室的沈崢立馬就出發(fā)朝大白定位的地址開過去了。

    他們離那處工廠地址還有近一公里開外就靠邊停下車子了。

    郭成明興許是想避人耳目才特意選在夜幕時分過來，不過這也為沈崢他們近前追蹤提供了便利。

    等到視線越發(fā)漆黑下來，沈崢和大白他們就在夜幕中潛入到工廠后側(cè)的欄桿那里翻了進去。

    里面的兩棟廠房中間隔開五六米的距離，靠前的那幢廠房二樓和三樓都有光亮，而另一棟廠房則無光亮。一樓門口都是大型的卷簾門拉著，從外面絲毫看不到里面的動靜。

    “我之前看到一樓的卷簾門旁邊有兩個守門員守著，后面的窗戶都是緊閉著的沒有入口，除非攀爬到頂層的敞開式天臺上從上面進入。”大白匯報起來。

    “我從排水管上攀爬到天臺進入里面觀察下情況，其余人等我通知。”沈崢說完后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大白，現(xiàn)在可視條件那么差，沈隊徒手攀爬會不會有危險？”等沈崢離開了，黎江晚隱有顧慮的問道。

    “這個廠房高度才到四層而已，以沈隊的身手來說，應(yīng)該問題不大?！贝蟀兹鐚崙?yīng)道。黎江晚這才勉強放心一點，不過心頭還是沒有緣由的頗為緊張。

    大概等了十幾分鐘后，耳麥里就傳來了沈崢的聲音，“繞到側(cè)邊，從第一幢廠房的二樓拐角處的窗口進入，那里集合。”

    收到命令后，黎江晚和大白他們就貓著身子挪到側(cè)邊，果然隱約可見二樓拐角處墻壁上被沈崢開好的窗戶，因為黎江晚相對最弱，她踩在大白的肩膀上先攀爬上去，等到大家都進去后，各自分頭去搜集證據(jù)。

    大白和賈洪新直接上去漆黑的四樓查看情況。

    黎江晚從拐角處出來貼著墻壁繞到里面進去，二樓那邊每個房間都單獨隔開，乍一看是普通企業(yè)的辦公室的格局而已，她沿著長長的過道彎身貓出去，一直到拐角后，前面的視線突然明朗起來，隔著二樓欄桿的間隙里，往下甚至可以看到樓下的場景。

    下一秒，黎江晚就被樓下的場景震驚到了。外面看似殘破的猶如廢棄工廠的廠房，一樓正中央的設(shè)備齊全的卻是和醫(yī)院里的手術(shù)室不相上下，而手術(shù)室的邊緣則是有通透的玻璃門四圈圍著，形成一個獨立的密閉空間，大概是為了手術(shù)cao作時的無菌需要。

    進去許久的郭成明坐在玻璃門正對面的椅子上，邊上還有兩個陌生人在閑聊。

    “警方已經(jīng)開始對福利院起疑了，把手上這筆單子結(jié)束后，我們先暫停業(yè)務(wù)，把這里銷毀掉。”郭成明說時把他自己手上的煙蒂在會議桌上的煙灰缸里抖了一下。

    “可是光這里的設(shè)備都好幾百萬，要不我立馬找人把這里的設(shè)備先轉(zhuǎn)移掉?！迸赃呥€有一個五十開外的中年人頗為惋惜的接道。

    ☆、第93章

    盼星星盼月亮，黎江晚終于盼到最后一天了。

    上午是溫習(xí)打靶訓(xùn)練，下午則是溫習(xí)滑降訓(xùn)練。

    到了靶場后，輪到黎江晚她們這一排往射擊線那邊出發(fā)時，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有突如其來的心靈感應(yīng)，突然往后面的那排軍人中看了一眼，沈崢居然在那里！

    黎江晚心頭莫名狂跳了起來，腳下已經(jīng)走到射擊線那邊，隨著命令響起，她立馬臥姿裝彈，盡最大努力瞄準射擊，立馬有此起彼伏的槍聲響起。

    幾分鐘后，成績出爐，黎江晚39環(huán)，是她練習(xí)以來最好的成績了，她這才偷偷舒了口氣。等到全班都完成練習(xí)后，班長這才恨鐵不成鋼的總結(jié)成績起來，“都練了這么多天，居然還只有十幾環(huán)成績的！”

    他逐一報了大家的成績后，突然介紹起身側(cè)的沈崢，“今天你們運氣好，這里有個專業(yè)人士在正好給你們開開眼界，沈隊，你讓這幫新兵蛋子長長見識吧。”那班長平時對著她們都是嚴苛的像是偏執(zhí)狂似的，和沈崢說話時整個人居然都尊敬的近乎崇拜。

    沈崢今天穿著正裝，似乎并沒有事先準備，不過也并未推脫。他的難度系數(shù)比起黎江晚她們要高多了，隨著槍支被指揮員完全分解后，他直接從他之前站著的位置快速奔跑到射擊線，組裝槍支、裝彈夾、子彈上膛、射擊，一整套動作行云流水的的完成時間居然只要15秒鐘，而且是全部都精準的在10環(huán)內(nèi)。

    這個速度和精準度讓現(xiàn)場所有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包括黎江晚，畢竟那真槍的手感沉甸甸的她甚至拿起來都略顯吃力，然而那槍在沈崢手里卻像是有了魔力似的。

    “你們在集訓(xùn)時重復(fù)訓(xùn)練的任何項目都是為了可以在戰(zhàn)場上盡可能避免損傷，我希望你們思想上能夠真正的重視起來。雖然，我不希望你們會有真槍實彈上戰(zhàn)場的那一天?！鄙驆樠院喴赓W的就結(jié)束了他的發(fā)言。

    這個男人，似乎天生就是個掌控者。

    他說話的時候，氣壓威嚴，眸光睥睨全場的近百號人員，身上自有一股雍然沉穩(wěn)的氣度。他開口后，原本還稍有聲響的全場瞬間肅靜下來。

    沒多久就到下午的滑降訓(xùn)練了，只不過到訓(xùn)練基地后黎江晚就頭皮發(fā)麻了。之前練習(xí)時都是在七八米高的專用墻上進行地面訓(xùn)練而已，她還能硬著頭皮克服掉，眼下居然直接來了個空降機，雖然還沒高空到使用降落傘的地步，不過目測也得有幾十米的高度。

    黎江晚沒有多想就報告身體不適放棄參與，沒想到她剛打報告后不久，沈崢就過來了，“你有恐高癥嗎？”

    他想起之前在姚遠陽臺外面跳墻時她就退縮過。

    “恩?！崩杞頍o奈的點點頭。

    “恐高只是一種心理障礙而已，學(xué)會這項技能以后撤退或者緊急登陸救援會有很大便利，a市沒有這么完備的訓(xùn)練設(shè)備和基地，等他們結(jié)束后我指導(dǎo)你倒滑，練習(xí)幾次就好了?！彼_口其實已經(jīng)近乎命令。

    “對不起，我克服不了?！崩杞碚f完后就緊咬著下唇，臉色已經(jīng)漲的通紅起來。

    “要是連恐高都克服不了的話，刑警這份工作并不適合你，你自己考慮下?！鄙驆樏鏌o表情的說道。

    黎江晚心頭發(fā)緊的很，失望、委屈乃至其余難以言語的復(fù)雜感瞬間都沖到她的心頭，她咬咬牙這才勉強答應(yīng)下來，等到登機換上裝備后，黎江晚都已經(jīng)從直升機的出口處前傾倒掛下來時，她朝下面看了一眼，白茫茫的，天地都在眩暈。

    她還是克服不了自己心里的障礙。

    “沈隊，我還沒準備好！我要重來做準備工作！”她忽然扭頭大喊起來。

    然而，下一秒她的后背就被推了下來，身后的繩索隨之被放了下來，耳邊是空中才有的呼嘯風(fēng)聲，久違的記憶碎片立馬從她的腦海深處鉆了出來。

    砰得一聲巨響，隨即是大灘鮮紅的血跡在她面前緩緩淌開，四周都是受驚的尖叫聲，她甚至都能聞到新鮮的血腥味。

    她覺得自己的鼓膜都開始發(fā)出刺耳的嗡鳴聲。

    都過去這么多年了，原來她還是一直都在原地。

    她根本就克服不了自己的心魔。

    不管她為此做出多大的努力，不惜學(xué)散打，不惜改讀法醫(yī)學(xué)，不惜去刑警隊報道。

    可是，全都沒用。

    黎江晚原本并肩懸空姿勢的右手突然痛苦的改去抓她自己的頭盔，這么稍微挪動了下姿勢，她的身體立馬失去平衡，開始在半空中搖曳晃蕩著，沒有支撐點，也沒有附著點，唯有左手上緊緊拉掛著的繩索還能勉強阻止著她迅速下滑。

    她聽到風(fēng)聲在她臉上拂過，天地都在眩暈，她的視線甚至出現(xiàn)短暫的失明，她難以置信的晃蕩了下腦袋想要看清一點下面的視線，緊握著繩索的左手無意識的跟著放松了一點，就這分秒的時間，左手上突然滑過一陣大力，那種在高空懸空墜下的失重感立馬襲遍她的大腦。

    從未有過的恐懼感像是洪水猛獸似的沖出來，除了恐懼還是恐懼，黎江晚大腦一片混沌著，那種心悸感甚至直接就令她手腳冰冷心跳加速乃至都快要喘不過氣來。

    風(fēng)聲，驚恐的尖叫聲，還有悶實的落地聲，她又嗅到了新鮮粘稠的血腥味，而她就在那大灘血泊的現(xiàn)場，眼睜睜的看著。

    她認命的閉上眼睛。

    是的，她邁不過去。

    她這輩子都要邁不過去了。

    下一秒，在空中劇烈晃動的繩索突然被拉住了，隨之她下滑的左手下方突然有股阻力擋在了那里，如山如天地般橫亙在那里，瞬間就將她手上晃蕩不停的繩索給靜止住了。

    “深呼吸，勾腳?！倍呺S之響起沈崢的聲響，原來剛才黎江晚被他親手放下去后，他自己也立馬跟著倒滑下來了，只不過他的確是沒料到黎江晚的反應(yīng)會如此激烈，高空中倒滑本來就極為考驗一個人的意志和手腳協(xié)調(diào)能力，以黎江晚現(xiàn)在情緒如此不穩(wěn)定的情況下，他驟然出手極有可能會加劇她的危險處境，可是內(nèi)心深處，他其實還是有隱隱的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甚至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也許是希翼黎江晚的神智會突然清醒回去，克服她自己的心魔。

    可是還沒過去幾秒，黎江晚的左手甚至都沒有按照標準姿勢去握繩索，眼見著她即將劇烈下滑發(fā)生意外，他這才在電光火石間伸出一只手硬生生的扣在她的左手下面，以己之力阻止她繼續(xù)下滑。

    時間仿佛是靜止了，黎江晚閉眼倒掛半懸在空中，眉關(guān)緊鎖，臉上的冷汗早已匯聚成大顆大顆的汗珠往下滴去。

    等到她慢慢的睜開眼睛，突然察覺到沈崢就在自己的旁邊，因為倒掛的緣故，其實她并沒看清他的面容，但是她知道，他就在身邊，咫尺之遙，就像是溺斃的將死之人看到救命稻草似的，她沒有多想右手就去改而抓攀到他的身上，其實也只是攀抓到他身上衣物的一點點的面料而已，但是她抓的無比用力，仿佛這便是她此刻棲身立命存活下來的所有仰仗。

    因為她這逾距的動作，原本靜止回去的繩索立馬劇烈晃動起來。

    “松手！調(diào)整回到基本姿勢！”沈崢立馬不留情面的呵斥起來。

    黎江晚被他突如其來的呵斥給驚嚇的渾身都哆嗦了一下，愣了幾秒后這才小心翼翼的松手回去。

    “深呼吸，勾腳！”他見著她情緒穩(wěn)定了一點，重復(fù)提醒起來。

    果然，她此時已經(jīng)慢慢開始照做。

    “右手并肩高，腹部和身體都保持繃緊狀態(tài)，左手慢慢控制繩索?！鄙驆樤谂赃吚^續(xù)提醒起來。

    黎江晚聞言照做，整個人都繃緊了回去，只不過左手還是靜止在那里。

    “我和你在相同高度，有意外的話我會第一時間扣住的。”沈崢看出她的心思，補充了一句。

    黎江晚繼續(xù)深呼吸了下，這才眼睛一閉就往下面滑去，沒想到還沒滑出去多少距離，她下行的繩索就遇到了突如其來的阻力。

    是沈崢。

    “倒滑的最大優(yōu)勢就是空降的同時可以準確觀察敵方情況，像你這樣，空降變成自投羅網(wǎng)去送死都不知道！”耳邊傳來沈崢愈發(fā)嚴厲的訓(xùn)斥聲。

    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聲色俱厲的和她說話，她雖然也知道他平時就是不近人情的作風(fēng)，然而眼下被他這樣不留情面的訓(xùn)斥起來，封閉集訓(xùn)以來的所有委屈都驟然爆發(fā)。她平時并不是動輒愛哭的性子，然而此刻那眼淚就是不爭氣的飛濺出來，加之是倒懸的姿勢，她甚至能感知到大顆大顆的淚珠滑過自己的額頭，然后隨風(fēng)墜入蒼茫的空中。

    不能在他面前哭！不能在他面前掉眼淚！

    不可以！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默念著，因為要極力克制著突如其來崩潰的情緒，她無比發(fā)重的咬著自己的下唇。

    也許只是幾秒過后，她很快就收回了情緒。

    “看向地面，只是換個方向看而已，地面上的所有東西都沒有變化。”沈崢繼續(xù)提醒起來。

    她為著自己心頭的那股無名之氣硬憋著，明知可能視線里又要墜入突如其來的失明和眩暈中，然而她還是努力逼著自己往蒼茫的地面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