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地處b市的老城區(qū)，興許多年前是b市的鬧市中心，眼下卻顯得頗為衰敗。沿著水晶大廈周遭則是一長排的服裝店，每個店前面都寫著大減價之類的大字，東倒西歪的放在店門口前面，還有幾家店則是事先錄好了內(nèi)容，尖銳的吆喝聲在喇叭里機械的重復(fù)著。

    盡管如此，過來逛街駐足的行人還是少的可憐。

    沈崢把車子在水晶大廈前面的路邊上停好后徑自過去，他快走到水晶大廈門口時立馬看到里面一樓空曠的地面上堆積著不少的垃圾，正有幾個工人從里面搬運東西出來。

    沈崢喊住其中一位工人詢問。

    “你是外地人嗎？旁邊有護城河，這一片全都要拆遷掉造房子，聽說這里的房子到時候造起來后會是這邊最貴的商品房?！蹦枪と宿D(zhuǎn)述起來。

    “這樣?！鄙驆橖c了點腦袋，對這邊附近的狀況大致清楚了。

    “好端端的大樓再過上個把月就要被爆破掉，你說這么好的大廈說拆就拆，多浪費啊——反正造起來的房子我們這樣的老百姓肯定都是買不起的——”那位工人說時嘆了口氣，之后繼續(xù)搬起手上的東西往外面的運輸車上走去。

    沈崢坐進電梯后，直接按到電梯數(shù)字的最頂層，之后出來往樓梯那邊走去，再上去一層才到頂層的天臺。

    估計是鮮少有人過來打掃這里，天臺進口處的前面甚至還長了幾顆雜草。

    沈崢一進去后就迅速觀察了下整個天臺的構(gòu)造，長方形的格局，視線范圍內(nèi)沒見著明顯的障礙物，他進去后快速打量了下就往天臺邊緣走去，那天臺邊緣前面安裝著個三四十公分高的管道，管道過去后就是稍微高點的墻面，其實就是安全墻了，沈崢雙手放在墻面上，身子掛出去朝高樓下面打量起來。

    未料到安全墻外面還有近半米左右的邊緣掛出來，那邊緣上有淺淺的凹槽凹下去，沈崢目測那凹槽只有幾公分而已，不過用來及時排掉引走積水足夠用了，凹槽壁上隱有綠苔的蹤跡，這段時日春夏過渡多雨水的緣故，邊緣的兩個角上直接有排水管的口子對接下去。

    沈崢直接抬腿翻過那堵安全墻，畢竟十幾樓的高度在那里，他站在那里，就連耳邊的風(fēng)聲都顯得格外的強勁作響。他縱身翻到外面掛出來的排水邊緣上試探著走了幾步。

    以他的身形在這段狹窄外掛出來的邊緣上行走，空間就顯得頗為逼仄了。

    他腦海里迅速回憶起黎江晚之前重復(fù)大寶在陽臺上行走出意外的話語，一邊在邊緣上繼續(xù)走了起來，為了模擬大寶那個年紀(jì)無知無畏隨意行走的效果，他在那點逼仄的空間上行走時，靠里側(cè)的那只手甚至都沒有攀抓在身后的墻上。

    沈崢快走到邊緣的盡頭忽然就停了下來，之后迅速攀抓在石墻上翻身回到陽臺里面，他這么翻身跨越了下，立馬就察覺到不對勁之處。

    以當(dāng)年大寶才五六歲的年紀(jì)和身高高度，要翻過這道墻在外面走動顯然是難度頗大的。

    他又特意觀察了下安全墻的墻面上和天臺地面上的陳舊程度，兩者顯然都是同一時間內(nèi)造的，也就是那堵安全墻并非是出事之后才額外造上去的。

    沈崢繼續(xù)在腦海里迅速計算著五六歲男孩的高度以及模擬翻過這道安全墻的場景，他模擬數(shù)次后就得出結(jié)論了。

    大寶絕對不可能是自己翻墻出去在外面的邊緣上踉蹌行走的。

    除非有人蓄意把大寶抱到外面的邊緣上去。

    但是好端端的會有誰對大寶痛下殺手？

    動機？

    如果有敲詐勒索之類的那也能理解。

    但是以上情況全都沒有發(fā)生。

    這就矛盾了。

    現(xiàn)場還缺一點東西。

    還缺一點東西可以糾正他現(xiàn)下的固有思路。

    沈崢腦海里飛快的運轉(zhuǎn)著，他又退回來從陽臺入口處重新進入，試圖想要找出點什么新的線索。

    沈崢才重新走了幾次，他的手機就響了。

    是賈洪新的電話。

    沈崢微不可微的皺了下眉頭。

    他一般在思考案情時不喜歡被人打擾。

    沈崢看賈洪新掛斷電話后正準(zhǔn)備關(guān)機安靜一會，未料到老吳的電話又緊接著打過來了。

    估計是有急事。

    沈崢這才立馬中斷了自己剛才的思路開始去接電話。

    “沈隊，你現(xiàn)在在哪里？”老吳語氣明顯挺焦灼的。

    “我在外地，發(fā)生什么事了？”沈崢問道。

    “剛接到新案子，今天早上有市民路過外潭水庫邊的馬路上，留意到水庫上面有不明物體浮起，遠看像是女人的裸背，那市民就打電話給消防隊去撈，結(jié)果撈到岸邊一看，是具女尸，消防隊那邊就轉(zhuǎn)給我們處理了?！?/br>
    “排除自殺？”沈崢言簡意賅的問道。

    “恩，明顯人為他殺，情況有點慘烈，現(xiàn)場有幾個圍觀的市民手快拍照發(fā)到網(wǎng)上去了，現(xiàn)在大半個朋友圈都在刷a市裸。女慘死的鏈接照片，影響挺不好的，沈隊你要不還是早點回來看下？”

    “恩，我現(xiàn)在就回來，大概三個小時后到局里。你們先派車把女尸帶回局里讓戴法醫(yī)檢查下，注意避免破壞女尸身上任何的附屬物?！鄙驆樠院喴赓W的交代了下就掛了電話。

    時間倉促，他眼下不可能繼續(xù)大半天的耗在這里，他回去前直接把天臺上的角角落落都拍了照片存在手機里，之后就疾步離開了。

    沈崢回到局里的時候直接往停尸房那邊走去。

    正好看到大白也正從外面走來，沈崢隨口問道，“戴法醫(yī)解剖的怎么樣了？”

    “聽說戴法醫(yī)父親得重病住院了，今天請假沒來，估計老人家的病情挺兇險的，所以我們就沒有去打擾他。”大白匯報起來。

    “把江晚喊來。”沈崢不假思索的吩咐起來，然而腳步卻是已經(jīng)大步往停尸房走去。

    他這人平時就是公事公辦的性子，即便在他自己身上也是一樣，雖然和黎江晚的私事還沒有處理好，然而眼下是在工作時間，他條件反射下就想到讓黎江晚負責(zé)檢查尸體。

    “江晚已經(jīng)在了?！贝蟀状藭r也快走到停尸房門口，神色尷尬的接道。

    果然，下一秒沈崢進去后，就見著黎江晚正在專心致志的解剖著。

    她這會還是背對著兩人，腦袋彎下去專心致志的盯著手上的東西看，就連兩人的交談聲都像是沒聽到似的。

    因為這陣子暴瘦的緣故，原本尺碼合身的警服穿在她身上都顯得格外的寬松起來。自她后背望去，愈發(fā)見著她削瘦的身板。

    沈崢隨即就已經(jīng)走到黎江晚的面前仔細觀察被解剖過的尸體。

    黎江晚解剖的刀工的確不賴，從死者兩耳后開始到喉嚨口再一路向下解剖，但是對于尸體表面原始外觀的視覺性并沒有造成很大的破壞。

    然而盡管如此，女尸本身的情況還是夠慘烈的。

    胸口乳。房前面直接被利器割走，只剩兩個觸目驚心的大窟窿。

    “尸體剛打撈上來時的原始情況。”沈崢見黎江晚正在專心致志的檢查女尸胃里殘留物的情況，他并未去打擾黎江晚，轉(zhuǎn)而去問起了旁邊的大白。

    “就是這樣，身上沒有穿任何衣物，也沒有任何其余東西可以證明她的身份?！贝蟀讌R報起來。

    “沈隊回來了嗎？”外面接著響起老吳的聲音，他說時也進來，才見著黎江晚面前那具被解剖開來的女尸，老吳一個大老爺們都被惡心的有點蠢蠢作嘔起來。

    也得虧他這么作嘔了下，黎江晚倒是收手匯報結(jié)果了。

    “胃里有塑料泡沫的殘留物，因為被河水沖刷，身上提取不到有效指紋，陰。道里面也沒發(fā)現(xiàn)□□殘留物，但是有擦傷現(xiàn)象。結(jié)合死者身上傷處，應(yīng)該是性變。態(tài)者作案，嫌疑人對死者進行過性。侵，并且還曾逼迫死者吞下塑料泡沫，致命傷是在死者頸部的勒痕上，死者因為窒息而亡。至于嫌疑人割走死者的性。器官，目的未知。從死者皮膚被水泡的程度來看，拋尸時間估計是在前天晚上。”黎江晚說時已經(jīng)起身，條理清晰的開口說道。

    相比之前那個有潔癖在身的心理障礙者，現(xiàn)在的她顯然已經(jīng)快速適應(yīng)的毫無芥蒂，戴法醫(yī)不在旁邊，她都能夠獨擋一面了。

    “還有一點，死者腰部和大腿上有粗繩勒過的痕跡，而且這處的尸斑明顯異于身上其余部位，嫌疑人作案后應(yīng)該把什么重物用粗繩困在死者腰間和大腿上，便于死者沉在水庫下面不被發(fā)現(xiàn)。昨晚這里下過暴雨，水庫里的水位暴漲水流變急，尸體在漂浮過程中受到水流沖刷，身上的粗繩被沖開重物也消失，所以才會漂浮回到水庫上面?！鄙驆樌^續(xù)補充起來，說時走到女尸的中間位置，對著女尸胸前大窟窿的傷處仔細觀察起來。

    現(xiàn)在天氣已偏悶熱，這具女尸外面尤其是被割掉胸部的地方被江水沖泡的白乎乎的毫無血跡，其實看上去更為慘烈，整個人則是被浸泡的胖腫了一倍，部分傷處隱有化膿跡象，整個尸身都是慘不忍睹的很，也不怪從業(yè)多年的老吳看到后都被惡心的不行的。

    大白也不例外。

    唯有黎江晚和沈崢，一個解剖，一個分析，兩個人都無事人般一絲不茍的繼續(xù)檢查著尸體。

    還真是——重口。

    屬性相同。

    大白看了下黎江晚和沈崢臉上過分冷靜的表情，知道兩人都在心無旁騖的檢查尸體，他默默的在心里評價起來。

    “死者身上沒有有效身份信息，暫時還不能確定死者身份?！崩杞砝^續(xù)開口。

    “嫌疑人既然大費周章的拋尸水庫，目的就是不想讓外界及時發(fā)現(xiàn)死者去世的情況。常人出事失蹤后肯定會及時被家人或者同事發(fā)現(xiàn)，所以我認為嫌疑人會故意挑離異獨居或者從事非正當(dāng)職業(yè)的女性下手，這樣即便案發(fā)后也不容易被外界發(fā)現(xiàn)?！鄙驆槕?yīng)道。

    “非正當(dāng)職業(yè)女性——性。變。態(tài)作案者——應(yīng)該是有可能的，結(jié)合死者身上□□官丟失的情況，我認為作案者很有可能對女性有仇視心理?！崩杞碚J可沈崢的判斷，說時還贊同的點頭起來。

    眼下有重案發(fā)生，她這倒是把自己和沈崢的那點破事扔到腦后去了。

    就事論事，她認可沈崢的判斷。

    “大白，你和小張先把這邊所有娛樂場所都跑一趟，找負責(zé)人問詢一遍，讓他們確認下有沒有員工無故曠工的情況。老吳，你和洪新去民政局那邊調(diào)下離異女性的信息和聯(lián)系方式，逐個排查下有沒有三十到三十五歲左右的離異女性聯(lián)絡(luò)不上的情況?！鄙驆樍ⅠR條理清晰的安排任務(wù)起來。

    “江晚，你把尸檢報告再整理一份給我?！鄙驆樥f完后就離開了停尸房，大家也各自分工干活去了。

    黎江晚回到辦公室后就開始輸入打字起來，不到半個小時她就把尸檢報告輸入好了，她這才捂著腹部在桌上趴了一會。

    剛才在停尸房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胃絞痛起來。

    是她之前不節(jié)制的酗酒酗煙造成的。

    這世上估計就是身體的反應(yīng)最最公平不過的了，你怎么對身體，身體就會悉數(shù)給你點顏色瞧瞧，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她之前摘掉手套的左手無意識的抵在胃部位置，那會覺得有點突兀，又默默的放手回去。

    這會都已經(jīng)完成尸檢報告了，先前劇烈的絞痛倒是緩和了一點，不過被那痛覺刺的緩緩鈍鈍的，她這會都覺著有點頭暈?zāi)垦Ｆ饋恚杞磉€真怕自己走幾步會暈厥起來。

    先趴會緩解下再去醫(yī)務(wù)室里看下。

    她心想道，便閉眼側(cè)趴在位置上休息了一會。上午十一點到現(xiàn)在近下午兩點多，她中間都沒休息過，一直精神高度集中的在解剖尸體，體能消耗的確是挺大的。黎江晚眼下趴在桌上，昏沉沉的休息了一會。

    不過她并沒有完全睡著，只是趴著休息而已。

    迷糊中也隱約聽到似乎有腳步聲進出過。不過她也疲憊的沒有起來抬頭看下。

    黎江晚大概趴了半個小時后起來時，她這會難受的出了點冷汗，整個人倒是清醒了不少。黎江晚本來準(zhǔn)備去醫(yī)務(wù)室，起身時留意到辦公桌上多了個塑料袋，她打開來看了下，未料到是袋裝的沖劑和膠囊，都是她以前吃過的胃藥牌子。

    之前大白有看到過她買的胃藥。

    黎江晚立馬干吞了兩片膠囊下去，之后又去沖泡了一包沖劑喝下去。

    就她最近略糟糕的身體狀況，還真是折騰不起了。

    黎江晚喝完沖劑后才重新檢查了下她之前輸入的報告，修正了一些語句后就去打印出來放在沈崢桌子上。

    等到下午，大白他們都回來了。

    老吳他們那邊沒什么反饋，大白和小張那邊卻是有進展了。

    市區(qū)有家娛樂會所反應(yīng)，下面有個女性從業(yè)人員聯(lián)系不上，核對死者的年齡以及染色過的發(fā)色和女尸高度吻合。

    因為他們是上兩天班休息兩天的安排，所以也沒及時發(fā)現(xiàn)該女工的失蹤情況。

    “大白，胃藥多少錢，我轉(zhuǎn)你?！崩杞硪姶蟀谆氐轿恢蒙希S口問道。

    “什么胃藥？”大白茫然的問道。

    “這不是你買的嗎？”黎江晚說時還把胃藥遞過去給大白看。

    “不是啊。”大白立馬否認起來。

    “哦。”黎江晚立馬想明白了是誰買的，不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