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這趟渾水也敢闖。 華康震驚之余,更多的,是對寧小誠收購元升股權的心理感興趣。 一片寂靜。 目光在現(xiàn)場逡巡一周,并未發(fā)現(xiàn)熟悉身影。 寧小誠心生懷疑,卻也不動聲色,沒表露出來。 戴安端坐在寧小誠對面,鎮(zhèn)定控場:“那寧先生,我們開始?” 小誠溫潤頷首,謙遜有禮:“當然?!?/br> 戴安瞥向華康,得到首肯,戴安低眉道:“經(jīng)由香港美榮集團協(xié)議……” “經(jīng)由香港元升集團商議決議,我們打算針對美榮集團進行收購股,包括旗下兩家汽車銷售公司及部分經(jīng)營權?!睂幮≌\不疾不徐打斷戴安的話,伸手,身后助手遞過另一本文件,平攤在桌上:“實在抱歉,戴安女士,今天不是談你們收購我們,而是元升號收購你們香港美榮集團?!?/br> 何隆生原本以為低價出售股份是大勢所趨,沒想到事情忽然陡轉直下,忽然坐直了身體。 助手再度拋出炸彈:“這是元升號收購美榮旗下兩家汽車代理品牌的部分散戶證明,占百分之十一點七,” 反收購中最猝不及防的一招。 帕克曼防御術。 連華康都沒料想到寧小誠敢下這個血本。 他原以為寧小誠只是想替何夫人出頭,為了何汴生的情誼,來爭取最后的利潤權益。 可是收購股權這樣大風險行為,原始股價依照現(xiàn)行股價整整差了四倍。他這么做,是為了什么? 如此密不透風的保密工作,還敢倏然和美榮集團談收購,其身后必定有人給寧小誠撐腰。 華康眼睛背后的銳利目光從寧小誠身上投到趙合平那里。 趙合平呵呵一笑,大方坦白:“華總,三天以前,我們潤萊集團已經(jīng)聘請了寧先生正式成為旗下品牌運營人,并為元升號注資兩億三千萬作為先期收購資金。” 寧小誠用了全部身家壓進元升號,收了股份,還何汴生的人情。 又用加入潤萊的賣身契換了元升號原本一個空殼公司重新運營的機會。 這已經(jīng)不單單是兩個男人之間為了昔日牽絆,或者為了某個人進行的較量。 而是真真正正的,想投入進去的孤注一擲。 是和,是戰(zhàn),全在華康一念間。 和,彼此注資共同獲利,一條船上擔風險。 戰(zhàn),被收購的消息放出去,股價動蕩。 華康會作為執(zhí)行官因此被美榮集團高層彈劾,地位岌岌可危。 寧小誠則傾家蕩產(chǎn),一無所有,為潤萊集團背上兩億三千萬債務。 寧小誠垂下眼,腦中開始回放電腦里蔣曉魯在臺上唱歌的紅紅臉頰。 想起她看著華康的羞澀一笑,眼睛明亮,閃著星星。 想起王波給他發(fā)的照片,誠兒,我好像看見你媳婦了。 腳下的維多利亞港,她風情萬種的眉眼,她和華康并肩侃侃而談的笑靨。 寧小誠此時此刻特想聽華康說一句話,哪怕輸?shù)囊粭l褲衩都不剩,他心里痛快。 可,良久—— 華康微笑,推了推眼鏡:“我想,我們應該能成為很好的合作伙伴?!?/br> 椅子一轉,一只蒼白的手:“寧總,合作愉快?!?/br> “合作愉快。” 犀利對視,華康眼中蘊笑。 寧小誠想,你真他媽是個懦夫。 活該得不到她。 華康微笑著湊到寧小誠耳邊,低說了一句話。 寧小誠閉上眼,復又睜開。 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只是一念之間,你想了,就別問后果。 …… 同一時間。 陽光炙烤著大地,樹上蟬鳴,草兒也耷拉著腦袋。 蔣曉魯獨自在路上走。 今天是她辭職的第一天,也是她和寧小誠約好去離婚的日子。 辭職信發(fā)到戴安的郵箱,婉拒了她提出調(diào)職上海的建議。 蔣曉魯?shù)降走€是沒出席那場并購會。 華康在電話這邊極盡耐心,曉魯,你不要這么做,你理智一點。 可蔣曉魯卻再也不肯稱華康一聲華老師。 華總,心意領了。 華康怒問,曉魯,你是為了誰,你這么做值不值得。 蔣曉魯掐著電話,額頭抵在客廳的玻璃上。 上過你一次當,以前是為了自己,我也付出了代價;現(xiàn)在為了良心。 華康無奈,我從來沒想過利用你,那只是巧合。 呸! 管你是不是巧合,蔣曉魯扔了手機,鴕鳥似地鉆進被窩里。 不管了不管了,她再也不摻和了。何汴生的人情也好,華康的野心也罷,跟她都沒關系了。 她什么都丟了,總不能最后還觍臉(厚臉皮)坐在華康旁邊,跟寧小誠面對面談生意。 她這一覺睡的很累,夢里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和事,她在飛機上,飛機轟鳴著落地,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兒,問旁邊人,人家說這是香港啊。蔣曉魯說壞了壞了,我不去香港,我得回北京。 對方看看表,說來不及了,現(xiàn)在都十一點了,最晚回北京的航班已經(jīng)沒了,你等明天吧。 畫面一轉,她掉進了一個動物園,動物園前有虎后有獅,蔣曉魯悲傷捂住臉,嚇得躥到樹上,跟樹下的人說,你不是告訴我它出不來嗎?咬我怎么辦啊。 老頭兒笑呵呵地,也不想幫她。 誰讓你逗它了,都告訴你別往這兒走別往這兒走,你不聽啊,怎么辦,你就在樹上待著吧!待獅虎相斗,沒工夫搭理你的時候你再下來。 蔣曉魯抱著樹杈,還為自己爭辯,這不能怪我啊,它說它餓了,讓我給它送吃的我才來的,你不能不管我! 老頭擺擺手,管不了管不了,當初一步錯步步錯,緣分天定。 啥緣分啊這是,蔣曉魯欲哭無淚,仰望蒼天。 蔣曉魯抱著樹杈,當成救命寶地,嘴里恐懼念道:“別咬我……別咬我……” “誰咬你了?”有人摸著她額頭低問。 蔣曉魯閉眼指了指,好像就是他似的:“你走,走我就下去?!?/br> 那人又問:“往哪兒走啊?” 她抱著他胳膊,臉在上面蹭了蹭:“往家走,你走了,我就回家了?!?/br> 夢醒了,身邊空無一人,蔣曉魯揉揉眼睛,真就扛著包回家了。 有人身后高亢嘹亮地喊:“曉魯!曉魯!” “干嘛呀?!笔Y曉魯一蹙眉,嫣然回頭,繼而燦然綻開笑容:“潮燦!” 李潮燦戀愛了,警校的畢業(yè)生,一個瘦弱,少言寡語,但渾身充滿著力量的女孩和她認識,是在一次擒拿切磋的比武中。 互相抱拳,掃堂腿,格斗術,場下哄聲笑鬧不絕,李潮燦笑嘻嘻朝她一擺手,你再來啊。 哥們六年水兵的功夫可不是你學校這點花架子能比的。 小姑娘抿著嘴唇,一言不發(fā),上來再打。兩個人滾到格斗場地上,李潮燦還在嬉皮笑臉。 女孩俯身的時候,雙目相對,瞳孔一顫,看著李潮燦眼睛上的傷疤。 李潮燦心下恐自己嚇著對方,手勁兒一松,女孩順勢撐起來重重一拳。 李潮燦連連后退幾步,咳嗽著,群哄鼓掌,李潮燦摘了拳擊手套,笑呵呵擺擺手,壓住眾人,一臉混世魔王相:“我嚇著你了吧?” 小姑娘搖搖頭,始終戒備盯著他。 說是沒嚇著,這么道疤,呵,李潮燦擦擦汗,扔了毛巾,要離場。 小姑娘忽然問:“傷疤怎么來的?” 李潮燦一愣,擰開一瓶水,也扔給她一瓶:“救人唄,救個被家暴的女孩。” 小姑娘終于對他靦腆笑了一下:“挺酷的,你反應很快,以后有機會教教我吧。” 李潮燦這是千年的鐵樹要開花,萬年的疙瘩要發(fā)芽。 他依舊穿著萬年不變的?;晟?,灰色運動長褲,從遠處朝她跑來:“你今天不上班?怎么這個時候在呢?!?/br> “我今天休息,回來看看我媽,順便給她送點東西過來。”蔣曉魯站定,仰頭看了看李潮燦的眼睛,很關心:“你眼睛好點了嗎?!?/br> 李潮燦滿頭是汗,摸了摸眼皮:“嗨,夠嚇人的吧?” 蔣曉魯伸出幾根手指,小心試探:“……能看清這是幾嗎?” “三三三!”李潮燦不耐煩拍掉她的手,寵溺一笑:“沒瞎,好使著呢?!彼嫜?,意氣風發(fā):“我去整容醫(yī)院問了,人家說用機器恢復,以后慢慢能變淡,不能著急。” 蔣曉魯拎著一只飯盒:“對,不要著急。多鍛煉身體,在辦公室累了的時候遠眺一會兒,會慢慢好起來的。” 蔣曉魯今天把頭發(fā)都編起來盤在腦后了,還穿著一條花裙子。 李潮燦問:“你今天怎么收拾的這么漂亮,有場合啊?!?/br> 蔣曉魯不服氣:“我哪天都漂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