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jié)
周蕓蕓驚呆了。 待略有些緩過神來后, 她才抬眼看了看孟謹元, 發(fā)現(xiàn)后者比他更懵。也是, 周蕓蕓好歹兩世為人了, 也曾近距離接觸過孕婦, 尤其這輩子更是有一堆的嫂子,其中還有生雙胞胎的。因此,驚訝歸驚訝,在短暫的呆滯后,倒也坦然接受了。 唯有一點。 “阿奶, 要不你再幫我去尋個奶娘?” 旁的事兒周蕓蕓還真沒放在心上, 她知曉自個兒肚子略有些大,先前只以為是吃得太多了, 如今被周家阿奶提醒以后也僅僅是覺得懷了雙胎,想著先前二山子媳婦兒也平安生產(chǎn)了, 倒也沒有太大擔憂。 她想著,自個兒打小身子骨就很結實,就算活兒干得不如幾個嫂子多,可她包括原主在內,都整日里上躥下跳的, 光是村子后頭的大青山就不止去過百來回了。即便成親后她懶散了許多,可到底每日里都有保持適量的運動, 還有就是時常去后罩房下廚做吃食。 如此這般,興許生產(chǎn)的時候會艱難,卻也不至于發(fā)生難產(chǎn)的事情, 畢竟她又不是那等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貴千金小姐。 不過,周家阿奶有句話說的沒錯,只要她生了兩個以上的娃兒,她絕對喂不過來。 “奶娘你個頭啊!你這會兒該找的是大夫!大夫??!”周家阿奶毫不猶豫的噴了周蕓蕓一臉,回頭就沖著跟前的小丫鬟吼道,“還傻愣著干啥?趕緊去請大夫?。〉故窍葋沓虺蛱ノ徽徽?,旁的事兒以后再說!!” 小丫鬟被嚇得幾乎魂飛魄散,整個人就如同裝了彈簧一般,瞬間彈了出去,眨眼就沒了人影。 再看旁人,也都一臉心有戚戚然的瞅著周家阿奶,沒人敢吭一聲。 周家阿奶運氣,再運氣,最終氣沉丹田一聲怒吼:“得了,讓傻兒子哪兒涼快待哪兒去。從今個兒起到好乖乖臨盆,我哪兒也不去就擱這兒待著!!” 那自然是最好的。 孟謹元長出一口氣,這要是擱在旁人家里,多半都不會歡迎媳婦兒娘家人在自家長住。可凡事皆有例外,誰叫孟家沒有長輩呢?他原就是獨子,且孟家人口一直不興旺,他才是從未接觸過孕婦的人。 先前倒還罷了,畢竟周蕓蕓能吃能喝,瞧著臉色也極好,如今聽周家阿奶這么一說,他心里慌得跟什么似的,反正比去考會試要緊張多了。 幸好有周家阿奶在,這位可比誰都靠譜。 就是祁家大少爺該哭唧唧了。不過,對于周家阿奶來說,沒有人比她的好乖乖更重要了,別說哭唧唧了,就算今個兒祁家大少爺一哭二鬧三上吊,估計她都不帶眨眼的。 兩刻鐘后,大夫來了。 這大夫是從街面上的回春堂請的,雖不是什么名醫(yī),醫(yī)術卻不賴,尤其擅長婦人懷孕、產(chǎn)后調養(yǎng)一事。饒是如此,在看到周蕓蕓那碩大的肚子后,老大夫還是被唬了一大跳,又一番仔細診斷后,當下斷言所懷之胎至少有仨。 三胞胎…… 周蕓蕓開始犯愁了,她擔心的還不是生產(chǎn)的時候遇到困難,而是發(fā)愁三個孩子會不會營養(yǎng)不良。像當初二山子媳婦兒生大文、二文時,雖說懷孕時也養(yǎng)得很好,可孩子生下來后仍是比尋常孩子小了一大圈。 就那還是雙胞胎,她懷得卻是三胞胎。 好在老大夫也說了,周蕓蕓的脈象很穩(wěn),無論是自身還是腹中胎兒都養(yǎng)得極好。 要知道,正常情況下,懷多胞胎是很容易早產(chǎn)的,有些甚至才七八個月就提前出了娘胎,看著格外得羸弱瘦小。像周蕓蕓這般,差不多已經(jīng)滿九個月了,即便立刻生產(chǎn),問題應該不算大。 盡管俗話說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可事實上只要孕期超過九個月,就不算早產(chǎn)了。當然,對于孩子來說,能多在母親腹中待一日,就多一分存活的希望。 盡管老大夫說得委婉,可周蕓蕓還是聽懂了,也終于開始緊張起來。 這年頭孩子的夭折率實在是太可怕了,獨一個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多胞胎。 周家阿奶這會兒心里頭也是五味雜陳。 先前周蕓蕓沒心沒肺時,她覺得這孩子也太沒警覺性了。可眼瞅著周蕓蕓開始忐忑不安了,她又開始心疼上了。她的好乖乖打小就沒吃過什么苦頭,如今一懷就是至少三個,這要是已經(jīng)開過懷也就罷了,偏生還是頭胎…… 為今之計,也只能盼著天生的福運能幫著度過這次難關了。 老大夫倒沒開什么保胎藥,只因周蕓蕓這胎穩(wěn)當?shù)煤?,他只給推薦了兩個名聲不錯的穩(wěn)婆,畢竟干一行的,又在京城待了大半輩子,對行當里的事兒自是門兒清。 有了老大夫的推薦,周家阿奶還嫌不夠,又將祁家大少爺使喚得團團轉。 可憐他一個皇商家的嫡長孫,已娶了妻但尚未生兒育女,卻要提前接觸例如穩(wěn)婆、奶娘之事。逼得他差點兒把自己撓成禿子,好在最終結果還是好的,他圓滿的完成了周家阿奶交代的任務。 唯一的后遺癥就是,祁家那頭開始懷疑他豢養(yǎng)外室,還是連私生子都有的那種。不然,他尋穩(wěn)婆和奶娘是吃飽了撐著嗎? 對此,祁家大少爺不予置否,只道清者自清。 他倒是無所謂了,可祁家大少奶奶得了消息后,差點兒沒急得上吊。說真的,她并不介意自家男人姬妾成群,可長子必須得由她肚子里出來! 這一急,她又出昏招了。 不過那卻是后事了,且跟周蕓蕓毫無關系。 孟家這頭,孟謹元倒是想陪著周蕓蕓,反而周蕓蕓看得很開,只勸他去前院苦讀,橫豎都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了,沒得為旁的事情分心的。至于她本人,有丫鬟婆子伺候著,還有周家阿奶監(jiān)督著,該是出不了什么事兒。 周家阿奶也勸孟謹元離開。一方面也是為了孫女婿的前程,畢竟如今她家好乖乖是跟孟謹元綁在一塊兒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另一方面,卻是嫌他礙事兒,在阿奶眼里,女人生產(chǎn)跟男人沒有任何關系,邊玩兒去! 沒等兩邊達成一致,殿試的時間下來了。 會試是從二月十五開始的,放榜時便已是三月初了。而殿試則被安排在三月二十一,統(tǒng)共只有一天時間,更準確的說,是從辰時一直到申時末刻。 換算成周蕓蕓熟悉的計算方式,也就是從早上七點一直考到下午五點。 當然,中間會有休息,也會提供午膳。 跟鄉(xiāng)試、會試不同的還不僅僅是考試時間,更重要的是考試內容。殿試不考經(jīng)史子集,只考策論,且皆是時務題。 說起這時務題,就不得不提起先前周蕓蕓隨口瞎說的地龍翻身了,事實上會試之時,還真就出了相關的策文,不單提了地龍翻身,也提及了其他天災**之后的處理方式,包括去年大青山一帶的水患。 像孟謹元倒是還好,他的學問本就極為扎實,此次更是名列前茅,即便沒有周蕓蕓的提醒一樣能夠順利過關??尚×筒煌?,盡管他不是倒數(shù)第一,卻是倒數(shù)第二,若非當初認真的聽了孟謹元等人的討論,只怕這回就要名落孫山了。 因著殿試近在眼前,且周蕓蕓又被周家阿奶困在了后宅,小柳只暫且歇了心思,想著等孟謹元的孩子出生后,定要送一份大禮。 不過,彼時的小柳并不知曉周蕓蕓懷的是多胎,自然不會知曉他所要送的大禮得至少乘以三。 時間如白駒過隙,很快就到了殿試之日。 盡管依規(guī)矩宮里會提供吃食和飲水,也會安排便所,可那到底是宮中,所有的考生無一例外的選擇易飽不易排便的吃食,也未曾喝水。 幸好,殿試僅有一日。 只不過這一日,周蕓蕓卻連像上次那般送出大門都不可能了,還是孟謹元特地回后宅同她道了別。對了,近日里孟謹元一直歇在前院,因為后宅除了周家阿奶外,還有兩位穩(wěn)婆全天候待命。 興許是家有嬌妻待產(chǎn),孟謹元反而覺得愈發(fā)有動力了。殿試上答策論之時,他仿佛如有神助一般,思維極為清晰,下筆無比順暢,正因為全神貫注的醉心策論,以至于完全忽視了前來探訪的圣上以及諸大臣。 依著慣例,殿試也是由主考官主持的,頂多為表重視再多派兩位翰林官,極少有皇帝親臨的情況發(fā)生。 可誰讓今年是個特例呢? 先是各種天災**,之后又流言四起,更兼出現(xiàn)科舉考題泄露一事,為確保萬無一失,圣上甚至都沒敢輕舉妄動,而是來了個釜底抽薪,只為能讓本屆科舉穩(wěn)妥度過。 自然,圣上親臨也就沒什么好意外的了。 而這屆科舉里,最引人注目的自然就是兩位京城才子了——左丞相幼子文翰,秦太傅長孫秦澤潤。 除此之外,托進士胡同揚名京城的福,圣上也關注了孟謹元等人。而在孟謹元四人之中,最吸引圣上的竟然不是學問一流的孟謹元,而是柳崇泰。 也就是小柳子。 小柳為啥會那么吸引圣上呢?還不都是因為他能吃! 咳咳,是他心境穩(wěn)定。 會試最末一場時,圣上曾微服私訪于考場。當然,所謂的微服私訪其實也就是個名頭,即便沒有穿龍袍,單看主考官以及諸差人的反應,也不難猜出來者何人。不過,也有人沒有注意這些,除了像孟謹元這種醉心學問的,也就只有小柳子了。 人家是醉心學問無暇分心,他是沉迷吃喝不可自拔。 圣上對他印象極深。 正因為如此,一個沒忍住,圣上就在小柳身畔多待了片刻。巧合的是,小柳這回手邊是沒吃食了,可他被策論難住了,偏他這人也有些異于常人,旁人若是無解多半抓耳撓腮,獨他即便不會做,也仍下意識的潑墨揮毫。 簡而言之,就是我不會,我也不能交白卷,怎么著也得寫一大通上去交差,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蒙對了呢? 蒙沒蒙對暫且不提,反正觀圣上的神情倒是對他極為贊賞,主考官雖一生清廉,可多少還有些畏懼皇權。待圣上離開后,便忍不住渡步到小柳身畔,低頭細瞧了幾眼。 怎么說呢?這策論寫的相當平凡,看似圍繞題目句句在理,實則全是大空話,沒一句管用的。 主考官撫著他那花白的山羊胡子,一臉的懷疑人生。 作者有話要說: 中午嚎(^o^)/~ ☆、第174章 殿試僅一日, 待申時末刻交卷后, 經(jīng)受卷、掌卷、彌封等官收存。及至閱卷日, 在圣上的主持下, 分交讀卷官輪流傳閱, 以各種符號示優(yōu)劣。其中,以圈為最佳,又以叉為最劣。 最終,得圈者最多的十份考卷交由圣上親審,欽定名次。 盡管所有參加過殿試之人皆可以被稱之為天子門生, 可事實卻是, 圣上僅評定前十名,其他考生則由諸大臣評優(yōu)劣斷名次。 一切依序進行, 卻在最后一步出了岔子。 十篇最優(yōu)秀的策論之中,又以其中三篇為最優(yōu), 得圈數(shù)目完全一致。圣上細細品讀之后,亦不能分辨出優(yōu)劣,卻在心中已明了此三篇策論出自于誰之手。 雖說今年的科舉比之往常都要嚴苛,在原糊名制的基礎上又恢復了前朝的謄抄考卷制度,為的是防止筆跡泄露本人身份。這本是萬無一失的辦法, 至少在會試之時完成得極好。唯一的問題是,殿試之時眾考生并非蝸居于號舍之中, 而是皆在保華殿內于書案上答卷。 恰好,圣上曾親臨。 三篇策論,其一出自于左丞相幼子文翰, 其二來自于秦太傅長孫秦澤潤,最后一篇卻是寒門子弟孟修竹。 圣上心中明了,他已猜到策論為何人作為,恐怕其他重臣亦是如此。 當下,圣上索性將這三篇策論挑出,橫豎不論名次為何,此三人必為一甲。至于具體名次,對于圣上而言真不算什么,倒是不妨借此考驗一番朝中重臣。 “朕已圈定一甲三人,卻對擇何人為狀元舉棋不定。不如就由眾愛卿分說分說?” 平心而論,圣上是真的不在乎誰是狀元郎,他若真心想提拔一人,即便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草包,亦無礙。反之,狀元郎每三年都會出一個,若有恩科,則還能增加??蛇@些年來,又有幾個狀元郎成為朝堂中流砥柱。 所謂狀元、榜眼、探花,抵不過一句皇恩浩蕩。 不過,沉迷于功名利祿的俗人還是極多的,哪怕是朝堂重臣亦不能免俗。 在分頭傳閱三篇策論之后,朝堂之中很快就分為了兩派。 一邊是左丞相交好之人,當然左丞相本人是不會出面的,有些話自然旁人替他分說,且左丞相幼子文翰確是滿腹經(jīng)綸,一篇策論在寫得有理有據(jù)的同時,又兼辭藻華麗、字字珠璣,端的是難得的錦繡文章。 另一邊自然是以秦太傅為首,同樣本人并未出面,卻有門生替其把該說的話盡數(shù)道出。自然,這些的前提是秦太傅長孫秦澤潤也是才華橫溢之人,正因為兩人旗鼓相當,才能有今日精彩對弈。 旁人暫且不論,反正圣上看得挺樂呵的。 身為天子,自要懂得平衡之道。如今天下太平,倒無需太在意武將,文臣之中,又分為兩派。圣上原是兩不相幫,而后卻是哪邊勢弱便暗中相助,待兩邊實力相當之時,再適時袖手旁觀。 巧合的是,無論兩邊如何巧言善變,有一點卻是有志一同。 兩派皆認為探花郎非孟修竹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