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jié)
托小八的福,周蕓蕓倒是從一堆的蜜餞果子里想起了要問的事兒,不過在此之前,她還是毫不猶豫的先將小八轟走。搗亂是一回事兒,關(guān)鍵八哥這玩意兒,太喜歡學(xué)人說話了,長久沒聽到倒能忘了,回頭要是再聽到類似的話,見天的嚷嚷著“軟蛋、軟貨”咋咋的,周蕓蕓覺得她肯定要瘋。 大金也是這么想的,他一點(diǎn)兒也不想看到那倆傻鳥,只怕那倆說膩了三山子,回頭就扯上他了,那他多冤??? 至于酷愛作死的大房…… “阿姐,這回的事兒我倒覺得不能全賴在三山哥頭上。是,他是有錯,不該在人家認(rèn)錯人的時候,連一句話都不說。就算一時懵了,好歹也要反抗一下,對吧?誰會傻不愣登的就任由旁人榜下捉婿?出事的時候,我都不知曉該同情哪一邊??!” 榜下捉婿…… 周蕓蕓呆住了,所謂的榜下捉婿她還真就聽說過。不過,正常情況下應(yīng)該是在殿試結(jié)束金榜公布后,有權(quán)有勢的人家直接在金榜之下將高中的進(jìn)士捉回家中,逼迫其跟自家姑娘成親。當(dāng)然,一應(yīng)準(zhǔn)備都是齊全的,三媒六聘皆有,只不過盡數(shù)由女方準(zhǔn)備而已,甚至很多人家都不問對方有無娶妻,徑自捉回家中拜堂成親。 待一夜之后,生米煮成熟飯,這事兒自然就妥當(dāng)了。 初聽這事兒之時,周蕓蕓完全不敢置信,她壓根就沒有想到古人竟然開放至斯。在詳細(xì)詢問過孟謹(jǐn)元后,她才明白所謂的榜下“捉”婿其實多半都是你情我愿的。 有背景有靠山的人就算中了進(jìn)士,也極少會獨(dú)自一人前往金榜看名次,多半都是由管家代勞,或是帶上幾個下人一并前來。這種人,那些榜下捉婿的不會下手,他們只會挑外地來的寒門子弟。 至于對方成親與否,更是毫不重要,要知道這年頭去回官衙門寫婚書的人少之又少,絕大多數(shù)的人都是在家里擺幾桌酒席就算成親的。況且,此時交通不便,兩地安家之事更是頻有發(fā)生。 追根究底,多半被捉的人都是沉默不作抵抗,也就是樂見其成的。 問題是…… “這跟三山子有啥關(guān)系?他連秀才……不對,他連童生都不是??!” 榜下捉婿捉的是進(jìn)士,再不濟(jì)也該是個舉人,畢竟舉人若是不想再繼續(xù)科舉,仍可以想法子謀個出路。像縣丞之類的,□□品的缺還是比較容易謀到的??烧l會眼瞎到去捉一個連童生都不是的蠢貨呢? 電光火石之間,周蕓蕓想起了小八先前那句“你還騙老娘說你是孟修竹?。?!”。懂了,徹底懂了。 一瞬間,周蕓蕓跟大金的想法完全一樣,她也不知曉更應(yīng)該同情哪邊才好。說人家榜下捉婿極品吧?這年頭都如此,況且你要是真的不愿意,死命抗敵之下,對方多半還是會松手的,畢竟那是結(jié)親而不是結(jié)仇。既然你都默認(rèn)了…… “對方認(rèn)錯了人,三山子還默認(rèn)?”周蕓蕓很是有些不忍直視。 大金猛點(diǎn)頭:“他哪里是默認(rèn),是他先傻兮兮的站在榜前,盯著姐夫的名字一個勁兒的瞎念叨,說什么‘中了中了,居然中了解元’……你說正常人能不誤會嗎?再說那會兒,姐夫不是壓根就沒去看榜嗎?大家都在等解元出現(xiàn),偏他是那個反應(yīng),回頭就被人捉了去,連著兩天都沒見著人影兒?!?/br> 在大金的解釋下,周蕓蕓才明白那會兒縣城里發(fā)生了多么驚心動魄的事情。 那會兒,孟家剛得了喜訊,雖說孟謹(jǐn)元考中解元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事兒,可因著他原就極有把握中舉,家里一應(yīng)事宜都是準(zhǔn)備妥當(dāng)?shù)?。加上周蕓蕓臨時診出有了身孕,等于整個孟家連帶周家都忙活開了。 誰忒么還會去在意已經(jīng)分出去單過的周家大房?! 等孟家歸整好一切,在周家阿奶的安排下,捎帶上柳家倆兄弟一并跟隨飴蜜齋的車隊出發(fā)時,大房那頭才鬧騰開了。 三山子失蹤了兩日,這原本也不算啥,畢竟他的年歲也不算很小了,縣城治安又素來不錯,哪怕偶有小偷小摸,大案子卻是從未有過的。周家大伯是個心大的主兒,壓根就不管這些事兒,直到大伯娘徹底繃不住哭鬧著要去尋兩個大兒子一并去找三山子時,周家大伯才重視起來。 孟家離開縣城的當(dāng)天晚間,三山子被他新過門的媳婦兒并老丈人一家子拎著耳朵提溜到了周家。 “他就是個軟蛋!軟貨!廢物!老娘擼了半天他也沒硬起來!扶著往里捅都捅不進(jìn)去!老娘都拿筷子綁上了,他還硬不起來??!廢物!死太監(jiān)!還騙我說是孟修竹?。。。。。。?!” “別以為這事兒就能了了!你去打聽打聽,我劉家不是好惹的!我劉春華一輩子都叫他給毀了,你說,你說這事兒咋了?!” “你老周家不給個說法,這事兒絕對沒完!??!” ☆、第157章 時間回到幾個月前。 那時正逢金秋時節(jié),鄉(xiāng)試放榜當(dāng)日,已經(jīng)為閨女的終身大事煩惱了好幾年的劉家上下,正巧聽聞旁人說起今個兒是放榜日,劉家其他人倒還沒想到那茬上頭,倒是劉老爺冷不丁的就想起了榜下捉婿的傳聞。 榜下捉婿是風(fēng)俗,不過那多半都是流行在京城或者其他一些郡城、府城的,像他們這種小縣城可以說起碼這幾十年間是聞所未聞的。 這也是沒法子,小小的一個縣城,統(tǒng)共又有幾個秀才公?考上秀才尚且要祖宗積德,這要是能考上舉人,豈不是祖墳上冒青煙了?就算縣衙門依著規(guī)矩每到放榜日都會同府城一樣,在門口豎起皇榜,可本地人中舉的可能性卻是低到不可思議。 都沒人中榜,談何榜下捉婿? 也是事有湊巧,這劉老爺剛聽路人提了一句,腦海里才過了那么一下,就有高喊著今年有三位秀才公中舉了,且其中一位居然還是堂堂解元。 咯噔一下,劉老爺再也忍不住了,當(dāng)下便疾步回到家中,召集了家里所有的下人,連同隔房親眷一道兒殺去了縣衙門皇榜之下。 興許是因為消息已經(jīng)傳開了,今年在皇榜前圍觀的老百姓較之往年要多了好幾倍,其中更有不少書生打扮的人眼巴巴的湊在前頭看,卻最終皆垂頭喪氣的離開了,更有那些個頭發(fā)花白的老秀才忍不住蹲在角落里捂臉痛哭。 縣里出了三位舉人老爺又如何?除非這等好事降臨到自個兒頭上,要不然心里的憋屈、不甘只會更甚。 劉老爺領(lǐng)著家人下人匆匆而來,看也不看那些個落魄學(xué)子,只徑直擠到了皇榜前頭去瞧那位祖墳冒青煙的解元。 解元名喚孟修竹。 暗暗將名字牢記在心中,劉老爺還有些不大安心,其實他也不是那等子貪得無厭的人,若不是自家情況略有些特殊,家財不少卻子嗣稀薄,年過五旬膝下卻僅有一女,偏他那閨女相貌不出眾,性子卻獨(dú)特得很,連著幾年都不曾擇到滿意的親事,眼瞅著閨女花期將過…… 這不是被逼上梁山了嗎?! 思來想去,劉老爺覺得不能將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里,只急急的詢問附近的人,縣城里另兩位舉人老爺姓啥名啥。 難得有這么一樁稀罕的事兒,前來圍觀的本就是愛湊熱鬧的人,自有人早早的打聽到了詳情,這會兒聽劉老爺問起來,也沒想到旁的事兒,只樂顛顛的幫著答疑解惑。 “一個叫柳崇言,一個叫柳崇泰,就是那個耕讀柳家的人!聽說還是兄弟呢,就是不知道是親兄弟還是堂兄弟?!?/br> 得了自個兒想要的回答,劉老爺一面拱手道了謝,一面心下卻極為不是滋味。想他辛苦勞碌幾十年,家業(yè)倒是攢下了不少,卻膝下空虛,好不容易求來的獨(dú)生閨女還是那么個cao蛋性子。在看看人家,有兒子不說,兒子還那么有出息,兩家姓氏聽著還挺相近的,真的是同人不同命?。?! 劉老爺忍不住搖頭嘆息著,倒是一時沒察覺到這會兒正好有兩個長衫書生打扮的人結(jié)伴來到皇榜前,跟他只距離不到五步之遙。 柳家倆兄弟壓根就不知曉自個兒已經(jīng)成為旁人嘴里的談資,只一個勁兒的瞪圓了眼睛往榜單上瞅著,尤其是小柳,看那架勢真的是恨不得把眼珠子給瞪出來。也虧得這會兒他哥本身也有些心神不寧的,倒是沒出言教訓(xùn)他。 看榜單的時候就已經(jīng)可以看出兄弟二人的差距了,旁的不說,人家大柳是從上往下依次看的,小柳卻是直接從倒數(shù)第一往上看。好在功夫不負(fù)有心人,倆人皆如愿的尋到了自己的名字,小柳尤是快速。 “哥??!” 小柳還沒來得及跟他哥分享這個喜訊,冷不丁的就天降傻鳥了。 因著素日里沒少往孟家跑,小柳倒是認(rèn)得這傻鳥,因此他僅僅是被噎了一下??蓱z的是差人,被猛的驚了一下不說,斜眼望過去,就見那傻鳥保持這樣一個極為美妙的姿勢,仰著脖子瞅著他。 雖說素日里也沒少被老百姓們這么瞅著,可被一只傻不愣登的胖鳥瞅著卻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他能怎樣?他也很絕望?。?! 絕望歸絕望,榜單還是要唱的。抬頭看了一眼天色,見時間差不多了,差人便依次往下唱榜。讓他慶幸的是,盡管之后又來了一只看起來更傻的鳥,可好歹人家沒搞亂呢,想瞅就瞅著唄! 結(jié)果,等榜單唱完了,傻鳥發(fā)話了。 “我們謹(jǐn)元幾名啊?” 那一瞬間,差人是崩潰的,略緩了緩神,他只道:“沒有沒有,沒考上!” 傻鳥直接就瘋了,炸毛一般的一飛沖天,且還沒忘記扯著它那破鑼嗓子嗷嗷的重復(fù)著差人的話,唬得原本要叫住他的小柳愣是錯過了最好的機(jī)會。 等倆只傻鳥都飛得無影無蹤了,柳家兩兄弟才對視一眼,暗叫不妙,也顧不得慶祝了,只忙急急的擠出人群,匆忙往孟家報訊去了。 劉老爺:…………人呢?人呢?!人呢??。?/br> 方才旁人都只顧著側(cè)耳傾聽差人念榜單時,唯獨(dú)只有劉老爺一人四下張望著想要從人群中尋到他心目中的舉人老爺。不求一定是解元公,隨便哪個柳家少爺也是可以的,這耕讀柳家在本縣還是很出名的,雖說真要論起來,家產(chǎn)絕不如劉家,可劉老爺他不嫌棄啊??! 真的,他一點(diǎn)兒也不嫌棄,只要愿意娶他的閨女,哪怕一文錢的聘禮都沒有,他都不在乎!?。。。。。。。?/br> 所以,人呢? 直到柳家兩兄弟都走得無影無蹤了,劉老爺還待在原地左顧右盼著,期待著本縣三位舉人老爺中的任何一人出現(xiàn)在他跟前。 興許是皇天不負(fù)有心人,劉老爺忽的精神一震,目光直勾勾的瞄準(zhǔn)了一個青衫少年郎。 先前還未唱榜之時,劉老爺已經(jīng)留心過周圍人的閑聊了,據(jù)說今年那三位舉人老爺年歲都不大,其中又以解元公年歲最輕,似是尚不及弱冠之齡,又聽聞此人身量修長模樣姣好,是一位翩翩少年郎…… 劉老爺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人群之外的少年郎,年約十六七,體貌雖不至于極為出眾,可因著皮膚白皙五官秀氣,且通體一副讀書人的儒雅氣質(zhì),此人莫不就是傳聞中的解元孟修竹?! 當(dāng)下,劉老爺快步走到那少年郎跟前,尚不曾開口詢問,就聽到那少年郎用極低極低的聲音不敢置信的喃喃低語著。 “居然是頭名……頭名……天,居然是頭名……怎么會呢?天,天!” “敢問這位可是孟修竹?”劉老爺心下大喜,卻還不至于被喜悅沖昏了腦子,當(dāng)即便拱手格外有禮的問道。 少年郎——周三山整個腦子都是一片空白,他素來都知曉孟謹(jǐn)元極為學(xué)問,可他認(rèn)為自己也并不比孟謹(jǐn)元,尤其論起用功程度,他更是自詡比孟謹(jǐn)元更強(qiáng)。偏生,老天爺誤他,竟叫他錯過了童生試。 不對,真要說起來也不是老天爺誤了他,而是孟謹(jǐn)元!! 他那位好先生,明知曉周家這邊祖祖輩輩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鄉(xiāng)下莊稼把式,對于科舉的情況完全一無所知,身為先生竟然完全不提一句童生試的事情。這要是當(dāng)初孟謹(jǐn)元哪怕提了那么一句,他也可以趕上童生試,畢竟跟三年一次的鄉(xiāng)試、會試不同,童生試是每年都有的。 都是孟謹(jǐn)元誤了他,誤了他?。。?/br> 自打知曉自個兒今年無法參加鄉(xiāng)試之后,周三山就陷入了人生低谷,也不愿意再用功苦讀了,只整日里窩在家里,哪里也不去,一副靈魂出竅的死樣。他爹倒是不怎么在乎,事實上周大牛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家媳婦兒和小兒子能安生一些,旁的什么都不求了。 這不,小兒子很是安生,倒是婆娘又惹事了。 也不算是惹事吧,頂多就是要拿錢置辦兩身衣裳。他們離開村子時,還是初夏時節(jié),如今卻已是八月里了,雖說天氣還不曾冷,可眼瞅著再過兩月就要入冬了,的確應(yīng)該置辦兩身衣裳了。周大牛被婆娘纏得沒法子,便給了些銀錢,打發(fā)她去扯布做衣裳。 結(jié)果,這不就壞事兒了? 周三山一身的青布長衫,完完全全就是學(xué)子打扮,加上他這些年來都不曾下地干活,養(yǎng)得那叫一個細(xì)皮嫩rou的…… 悲劇就是這么發(fā)生的。 劉老爺連著詢問了好幾聲,都不曾得到對方的回答,心下略有些不滿。不過,他很快就想到這年頭的寒門學(xué)子都是寒窗苦讀十幾載,一朝中舉之后,難免會有些心神恍惚。這不正好便宜了他? “你是孟修竹對吧?你是解元公對吧?” “解元公……對!我是解元公,我才是解元公?。。 ?/br> ☆、第158章 劉老爺高興啊! 他先前都沒敢抱太大希望,只想著來皇榜之下碰碰運(yùn)氣,哪里會料到真的就堵到人了呢?不單有現(xiàn)成的舉人老爺送上門來,竟然還是他們縣里從未有過的解元,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兒啊?。?! 一激動,劉老爺就索性半請半拽的把周三山帶走了,他生怕這里還有想法跟他類似的人在。這解元就此一個,另外兩個舉人老爺一來不知曉會不會親自來看,二來再怎么沒文化他也知曉解元比普通的舉人高貴太多了。 還有便是…… “敢問您可成親了?”在離開了人群之后,劉老爺迫不及待的追問道。 答案當(dāng)然是否定的。 那就什么問題都沒有了。 心滿意足的劉老爺直接將周三山帶回了自家,且在半路上就使喚下人去cao辦一應(yīng)成親事宜。這事兒趕早不趕晚,得先生米煮成熟飯,事兒妥當(dāng)了再說??! 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雖說這年頭cao辦個親事格外費(fèi)事兒,可劉家有錢,也舍得在這事兒上頭花錢,又不計較男方的聘禮,加上今個兒是放榜日,這放榜也是有講究的,都不用看黃歷就知曉今個兒絕對是個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