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她抱進(jìn)懷里：“你一定是個好mama，不過以后在寶寶面前可不能這么愛哭鼻子了?！?/br>
    長安笑起來，又哭又笑地靠在他懷里，聽著他的心跳。

    咫尺之遙的駱敬之黯然轉(zhuǎn)身，他知道長安今天出院，本來是想來看看她的，如今看來已經(jīng)沒有必要了。

    他在門外走廊遇到同樣也是來接長安的陳玉姣。陳玉姣本來想問他怎么不進(jìn)去看長安，但隱約聽到長安的笑聲，就猜到左時應(yīng)該也在病房里。

    她只得說一句：“敬之啊，長安今天就出院了，這回謝謝你?！?/br>
    “應(yīng)該的，你們肯讓我來為長安做手術(shù)，是我該謝謝你們才對?！彼贸鲆粡埧▉磉f給她，勉力笑了笑說：“師母你來的正好，這個就麻煩你替長安收著。我跟長安之前住的那套房，前不久剛成交賣出去，房款都在里面，密碼是她的生日?！?/br>
    陳玉姣一怔：“可是那套房已經(jīng)留給你了……”

    他搖頭，苦澀地笑道：“我明白您和老師的心意，但我不能收。如果您還愿意留一點最后的尊嚴(yán)給我，就請不要推辭了，這不是禮物，這只是物歸原主。”

    陳玉姣了解他的倔強和自尊心，默默收下那張卡，看著他真的走遠(yuǎn)了，才暗自嘆了口氣。

    ☆、58.第五十八章

    夜闌人靜, 酒吧里卻喧鬧非常, 震耳欲聾的音樂聲混雜鼎沸的人聲幾乎可以將人吞沒。

    駱敬之特意換到這里來喝酒, 而不再是以前常去的那家清吧, 大概也是因為這里足夠吵, 他聽不到自己心里的聲音，一點也聽不到。

    也有一兩個妖冶的女郎過來搭訕，他都冷漠地回絕了, 一直是一個人坐在吧臺的位置。

    不知喝了多少，身后有人路過撞到他，大概也是喝了不少的客人, 回頭看了看, 嘟囔了一句國罵, 沒有一點道歉的意思。

    駱敬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揮臂一拳就打了過去。

    這一拳打出去，本來的小摩擦就演變成一場不大不小的sao亂, 喝多了酒喪失理智的人卻完全停不下手。

    他想他或許只是需要一個發(fā)泄的出口，哪怕自己受傷捱痛也不要緊。

    高薇趕到的時候，打架的雙方已經(jīng)被帶到了附近派出所。深更半夜的，民警對打架斗毆的人沒有好臉色，批評教育完了雙方還得談和解，賠點醫(yī)藥費了事，最后才能辦手續(xù)離開。

    駱敬之一個人坐在那里, 臉上掛了彩。

    高薇什么都沒說, 辦好手續(xù)就扶他上車, 將他直接帶回了自己的公寓。

    “你不要誤會，他們會通知我，完全是因為你手機里的最后一次通話記錄是我的名字。我現(xiàn)在也沒法送你回去，我今晚要等一個很重要的電話，哪兒也不能去。”

    派出所信號不好，她錯過了兩通電話，一直焦躁地走來走去。

    盡管如此，回到家后她還是拿出藥箱，幫他處理臉上和嘴角破潰的傷口。

    她心緒不寧，但手腳利落，依稀可見當(dāng)年做真正的外科醫(yī)生時的影子。

    駱敬之看著她，像要辨認(rèn)什么，最后沉沉地說了一句：“高薇，我們結(jié)婚吧?！?/br>
    她剛好幫他清理好所有傷口，聞言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但幾乎沒有停，把棉球碘伏有條不紊地收進(jìn)藥箱，問他：“這回又是受了什么刺激？殷長安不是已經(jīng)病愈出院了嗎？”

    “我是認(rèn)真的，高薇，我們結(jié)婚?！?/br>
    這回她也聽得很明白了，似乎笑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回答，桌上的手機就響了。

    她立刻緊張起來，捧起手機，這回終于接通了那個視頻邀請。

    她甚至來不及招呼他，拿著手機就拐進(jìn)了最近的一間臥室。

    但駱敬之還是聽見了，有個奶聲奶氣的聲音，用英文一直喊：“mom，mom，whereareyou？”

    沒來由的，他想到那天在病房門口聽到長安說的——她打算要一個孩子，她要做真正的mama了。

    他仰頭坐靠在沙發(fā)上，仿佛墜入另一個空間，但實際上，現(xiàn)在無論聽到什么都不會讓他太過驚訝了。

    高薇的視頻聊天大概只持續(xù)了十幾二十分鐘，其間似乎還跟人起了爭執(zhí)。掛斷后走出來，她的情緒有點不穩(wěn)定，眼眶還微微發(fā)紅。

    她站著，駱敬之坐著，兩人一時都不說話，仿佛對峙。

    她走到門口，把門拉開，對他道：“你走吧，我現(xiàn)在……沒心情應(yīng)付你?！?/br>
    他坐著沒動，語調(diào)平平地問：“那是誰的孩子？”

    高薇瞬時就變了臉色，但仿佛也猜到了他會這么問，依舊是帶著諷刺的笑意：“跟你沒有關(guān)系，不要自作多情?！?/br>
    他有他的執(zhí)拗：“我問你，那是誰的孩子？”

    她抿緊了唇看他，眼里淬著火，牙也咬得生疼，過了半晌突然又笑起來：“你以為呢？rex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他的父親是誰？你就這么篤定他是你的種，就像你篤定你只要開口，我一定會跟你結(jié)婚？”

    “高薇……”

    “駱敬之，你真的永遠(yuǎn)這么天真?！彼静蛔屗逶?，眼眶更紅了，有點歇斯底里起來，“你以為我稀罕跟你結(jié)婚？我今天就告訴你，我不稀罕！我回來就是為了讓你難受，為了看你后悔當(dāng)初跟我分手，你過得越不好我越開心，我從來……就沒想過要跟你結(jié)婚。”

    她一口氣說完，指著門外道：“現(xiàn)在請你出去，我一個月就見孩子這一回，今天我其實根本就不想看到你！”

    其他的話虛虛實實，這句話卻毫無疑問是真心的。今天他是個不受歡迎的人，在哪里都一樣。

    駱敬之站起來，一步一步往外走。

    他們之間走了快十年，最后還是越走越遠(yuǎn)。

    …

    長安再見到駱敬之的時候嚇了一跳，關(guān)切地問他：“敬之，你不舒服嗎？你臉色好差?！?/br>
    就算工作再忙再累，她都沒見過他這么憔悴蒼白的模樣。

    他搖頭，問她：“你怎么樣，身體好點了嗎？”

    長安笑起來，拍了拍胸口：“好多了，一點也不疼了。傷口也長得很好?！?/br>
    她之前的擔(dān)心是白費了，就連復(fù)診時醫(yī)生也說她的傷口縫合得很好，這都要感謝敬之。

    “是嗎？”他點頭笑了笑，“那就好?！?/br>
    “敬之，你不開心嗎？”她還是忍不住關(guān)心他。

    從他們的婚姻開始出現(xiàn)問題，很多人都問過他這個問題，但由長安來問，意義又不一樣了。

    他沒回答，反問她道：“那你呢，長安，你開不開心？”

    她幾乎想都沒想就點頭：“我現(xiàn)在很開心呀，昨天還跟左大哥去坐摩天輪了。你還記得嗎？我第一次坐的時候是你陪我去的，我怕高還嚇哭了……我那時候很煩人吧？”她不好意思地低頭，“不過我現(xiàn)在不害怕了，在高處看地上的人都好小啊，天黑了以后周圍的燈光也好漂亮?！?/br>
    說著說著她又揚起頭來，像是自豪，又像是為駱敬之鼓勁兒：“敬之，你有空也可以去玩摩天輪，說不定心情就會好了?！?/br>
    是左時說的，登高能讓人的心境變得開闊，很多煩惱也就拋開了。

    他點頭說好：“我會記得?！?/br>
    她笑起來，仿佛冬日里還有暖陽，遞給他一張小卡片：“我想請你吃飯，當(dāng)作感謝你為我做手術(shù)，就是這個地址，你一定要來?！?/br>
    駱敬之笑笑：“你知道我們醫(yī)生不能接受病人宴請吧？”

    她連忙擺手：“不不不，這個不一樣，這是我自己的店，想請你來看看的?！?/br>
    見他露出驚訝的神情，她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有點懊惱：“哎呀，本來想等你去了再告訴你的……”

    “你要重新開店了？”

    “嗯。”她向來守不住秘密，干脆就大大方方承認(rèn)了，“左時說等我身體恢復(fù)好了，就去找合適的店鋪重新把咖啡店開起來，沒想到已經(jīng)有現(xiàn)成的了。唔，不過還在改進(jìn)，你先過來看看好嗎？”

    駱敬之攥緊了手中的卡片：“好，我一定來?！?/br>
    新店與原來那個咖啡館在不同的方向，但離駱敬之上班的醫(yī)院也不算遠(yuǎn)，正門要從一條小巷子里拐進(jìn)去，不太顯眼，但外面就是一條人潮如織的步行街，地理位置比以前還要更好一些。

    推開門，一切都是熟悉的，從格局布置到裝潢風(fēng)格，甚至料理臺邊放咖啡機和杯子的位置竟然都跟長安以前的店一樣，

    有那么一剎那，駱敬之還以為時光倒流了，仿佛回到她的小店還沒被燒毀之前的日子，他們還沒有離婚，她站在吧臺后面忙碌著，只要看到他來，就會放下手里的東西跑到他身邊來，歡歡喜喜地叫他：“敬之！”

    他竟有片刻的慶幸和期待，站在那里不敢動，怕往前一步，這個夢就要醒了。

    長安看到他，小跑過來，笑瞇瞇的：“敬之，你來了？快進(jìn)來坐?！?/br>
    為他預(yù)留的餐臺靠窗，可以看到街景，位置很好，只不過再也不是以前他常坐的吧臺了。

    長安還是主人，他的身份卻已經(jīng)變了，成了客人。

    左時依然穿黑衣服，戴著有卡通圖案裝飾的黑圍裙，利落地端上整壺?zé)岵琛?/br>
    長安伸手要去拿底座還在加熱的茶壺，左時沒攔她，只說：“主菜廚房好像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你要不要去看看？甜品還要你過目?！?/br>
    熟稔親昵如老夫老妻。

    她哦哦地應(yīng)著，興奮地扭頭對駱敬之道：“我先去看看啊，敬之你先坐一會兒，喝點茶?！?/br>
    “嗯。”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有點麻木了，她怎么安排都可以。

    左時坐在對面，垂著眼睫倒了兩杯茶，一杯給他，另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不疾不徐地說：“長安要謝你，我尊重她的想法，所以請你到這里來吃飯。這回手術(shù)，謝謝你?！?/br>
    駱敬之環(huán)顧四周，仿佛沒聽到他說的話。

    “這里以前也是個西餐廳，經(jīng)營不善要轉(zhuǎn)手，我朋友就把它盤了下來，請長安幫他經(jīng)營，現(xiàn)在是試營業(yè)的階段。”

    所以才完全還原成以前那個店的模樣。

    駱敬之終于看向他，諷刺一笑：“朋友？”

    “沒錯。”左時也看著他，“他欠長安的，用這種方式來償還?！?/br>
    他們很多人都虧欠長安，有的人能還，有的人卻再也還不起了。

    駱敬之的手握緊茶杯，聲音寥寥地問：“起火的那天，高薇出現(xiàn)在那里不是偶然對嗎？你認(rèn)識她，或者根本就是你們請她回南城來的？”

    ☆、59. 第五十九章

    左時一點也不驚訝, 其實只要他愿意深想，這一切早就應(yīng)該連起來了, 不會拖到今天才想明白。

    “你不要想太多，如果她不愿意，我根本沒必要大費周章去找她。高醫(yī)生執(zhí)念很深，其實我并不想跟她這樣的人合作, 之前不過是因緣際會，我們剛好有同樣的目的, 以為合作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br>
    結(jié)果沒想到這個“效果”是傷害長安那么深。

    駱敬之閉上眼, 用手支著額頭, 再也說不出話來。

    長安很快端了餐前小點從廚房回來，看到他這樣, 有些意外，連忙問左時：“左大哥, 他這是怎么了？”

    左時喝掉自己那杯茶，然后起身接過她手里的東西放在桌上, 拉起她說：“讓他一個人靜一靜。”

    長安被動地跟著他走, 不時好奇地回頭看, 只看到她認(rèn)識的那個驕傲倔強的男人捂著眼睛, 把頭別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