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節(jié)
詹司令一聽溫藍竟然真的回到哈佛,心下一定,趕緊道:“我是他父親,你知不知道,他現在在哪?” 女學生懵懵懂懂地搖了搖頭,華人圈子里一直傳詹溫藍的出生不同尋常,如果這人真的是他父親,她還是有點畏懼的。 “就沒有點其他的線索?”詹司令心急如焚,都這個時候了,好不容易有了點線索,難道就這么斷了? 女學生支支吾吾地看著他們,良久,用手指了指對面的那棟公寓。 “那是冷云溪曾經住過的公寓,前段時間聽說被別人買下來了,要不然,你們去那邊問問看?或許,詹學長有去那里問過冷云溪的消息。”她們這群平日里極少和wang打交道的人,詹溫藍都來詢問過,沒可能會放過那個買下wang曾經居住公寓的人。 詹司令忽然見到一點希望,趕緊點頭,拉著老管家就朝對面走去。 兩棟公寓其實離的很近,二樓的窗戶打開,估計都能把對方的房間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沒走幾步路就到了。 四周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大了,更讓人無法忽視的是,越來越多的人投來驚異的眼光。 詹司令自當上軍區(qū)首長以來,還從未被這么多人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過,可眼下,顧不了這么多了,眼見整棟公寓燈都關著在,幾乎有些茫然地一直按著門鈴。 當門從里面被人打開的那一刻,他幾乎是震驚地望著眼前那個人,忽然,全身失了力氣。 “少爺?”老管家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沉默而冰冷的人,幾乎渾身一抖,差點暈了過去。 到底怎么了?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一個人,忽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滿臉的胡子幾乎都把下巴遮得看不出原來那個清俊的樣子,就像是墮落的賭徒,整個人都是具空空的行尸走rou。 “你們來了?!闭矞厮{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莫無表情地轉身又重新回了屋子。 詹司令咬緊牙根,大步往前一邁,眼看一把就要把詹溫藍抓住,卻被他忽然伸手一揮,拍開。 “啪”—— 那聲音清脆得有些刺骨。 被驚嚇到了老管家一下子回了神,整個人都有些神思不屬。 外面人打探的眼光越來越多,他拉著詹司令進了屋,趕緊將門鎖上。 直到這一刻,他才打量起這棟公寓。 一看就是女生的住處,四處墻壁的顏色都比較青春活潑,以少爺那喜好深色黑白的性格,竟然住在這里,他簡直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記性出了問題。 詹司令被剛見到自己兒子邋遢而空洞的模樣激得失去了理智,眼下使勁做了幾次深呼吸,才緩緩地放松下來。 “你把冷云溪的公寓買下來,就一直住在這?”他幾乎有一種恐怖的預感,他的兒子變了。當初,在冷家放下“證據”都毫不動搖的兒子,絕對變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詹溫藍穿著件黑色的襯衣,露出了半截雙臂。長時間呆在房間沒有出門,不僅臉上,就連那胳膊都已經帶出一種病態(tài)的白色。 臉色白得更是怕人,如果不是看到他還能行走,說話,簡直讓人懷疑他身上是那種即將走向死亡的老人才擁有的暮色死氣。 只三個月不見,他瘦得驚人,原來強健的身體,竟然現在穿著那襯衣,鎖骨的地方都塌陷下去,更別提,他那很久都沒有修理過的胡須,當初玉樹蘭芝的公子,眼下就像是個流浪漢。 可最兩人覺得觸目驚心的是,詹溫藍眼底里一絲光都沒有,仿佛看到什么都一種表情,那里面空的像是一座墳。 “溫藍,你別嚇我?!闭菜玖铑澏兜刈叩剿媲埃p輕地扶著他那細細的手腕,滿眼的酸澀,胸腔內幾乎被一種復雜到悲憤的心情所充斥。 怎么會? 他向來引以為傲的兒子,從來冷靜自持的溫藍怎么會變成這個模樣? “她已經回去了。溫藍,冷云溪都已經回到北京了。你還要在這傻傻的等多久!你這是在罰自己,還是在罰我?”他忽然抱住詹溫藍,沉聲喊道。 懷里的這具身體一直僵著,仿佛是一具毫無溫度的木偶。 只是,當詹司令提到“冷云溪已經回到北京”的那一剎那,忽然爆發(fā)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溫度! “她沒事?”他怔怔地望著父親,生平第一次,用一種小心翼翼地神情驚喜雀躍地望著他。 詹司令點頭,使勁地點頭,甚至從懷里拿出手機,將那些照片翻出來給他看:“看,昨天冷家的人就都放出來了。他們都好得很,冷云溪更沒有任何問題。溫藍,你看,你愛的冷云溪,活生生地就在北京。” 詹溫藍幾乎是貪婪地一下子搶過手機,雙目火熱地盯著那些照片。 他反復地,來來回回地看著那些照片,照片信息上赫然顯示的是昨天晚上拍攝的,真的,這一次,再不是幻想,不是他每晚做夢會出現又突然始終的那個幻影。 是活生生的冷云溪,是她! “回去,我要回去!” 他忽然上樓,將護照取出,整個人都瘋魔了一樣,直接穿著那破破舊舊的黑色襯衫就要離開。 “少爺,你別急。我有話要和你說?!崩瞎芗乙娝灰娎湓葡?,什么東西都不管不顧了,趕緊手忙腳亂地將他拉回來。 “冷小姐是回去了,但,她眼下,大約并不想見你?!彪m然有些語氣模糊,不過,老管家到底把話給一下子說完了:“現在,你手底下持股的公司都被送上法庭了。不管怎么說,冷小姐都已經回了北京,想什么時候見都有機會,可如果你再不處理公司的事情,再過幾天,事情就再也控制不住了?!蹦壳?,老婦人請了專家團隊和金牌顧問,好歹沒讓事情白熱化,但也只能拖著時間,盡量等到他把少爺請回去。時間眼下是最奢侈的東西,一分一秒都浪費不得,萬一有人在開庭前就直接將事情捅到報紙上,即便最后能夠順利解決,公司和x的聲譽也絕對挽回不了了。 詹溫藍看著他,表情很平靜。 老管家見他這幅樣子,深怕他一直呆在這公寓里,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趕緊將事情的經過又說了一遍:“老夫人的身體不好,現在也是勉強在撐著,少爺,無論如何,你得挺過這一關啊?!?/br> 詹溫藍忽然握緊雙手,突然用力將身前的襯衫一扯。 黑色的紐扣一下子掉了大半在地上,他看著這熟悉的公寓,每一處,每一處,都有她曾經的身影。可現在,只有他,只有他一個人。 空洞的不僅是他的身體,更是他的靈魂。 他忽然轉身,上樓,走進浴室。 打開淋浴,整個人站了進去。 黑色的頭發(fā)被水珠沖洗著,渾身站在那水柱下,像是被溫水煮著的青蛙。 沉甸甸的雙眸里,漸漸地多了一分身材。 忽然,他拿起毛巾,整個人走出浴室。 “先回北京。倫敦的事情,我回頭再處理?!痹俅纬霈F在大廳,換上了干凈衣服,已經將胡須刮得干干凈凈的詹溫藍對著詹司令和老管家,冷靜地落下這句話后,就直接走出了公寓。 老管家欲言又止地望著他的背影,眼中滿是辛辣的酸味。 少爺已經連理智都沒有了,現在,腦子里只有那個女人了,是不是? 連他當初拼搏了那么久的基業(yè)都不在乎了,是不是代表,只要能重新讓冷小姐回頭,就算讓他手里的公司立刻破產,他的眼睛都可以不眨一下。 老婦人千辛萬苦培養(yǎng)了這么多年,結果,少爺竟然變成了這樣? 老管家悲傷而寂寥地佝僂著身體,第一次,有一種不可負擔的空寂……。 ☆、第十九章 再見面 詹溫藍的動作快得不可思議,幾乎從云溪那幢公寓出來之后,就跟著詹司令及老管家去了機場。 上了飛機,隨意拉了條毯子擱在身上,他望著窗外漸漸渺小的土地,神情有些急切。 已經很久沒有真正睡過覺,精神一直極度緊繃,雖然一直有預感,云溪并不會那么簡單就溺死在那條河里,但他總是每每想起當晚,就驚得渾身顫栗。 他沒想到,就在返回北京的空中,他竟然久違地睡了一個小時。 而這次睡眠幾乎是在夢里度過。 夢里是一片湛藍湛藍色的海洋,無邊無際。天上浮云朵朵,更是廣袤浩遠,仿佛一切在這里都是最簡單最微小的存在。 紅火的滑翔翼猶如一道流云,在湛藍的天空絢麗出嫵媚璀璨的流光。 海風帶著潮濕的濕氣向人襲來,天上的陽光耀目得讓人無法直視。 白色的云朵流瀉而過,似乎錦上添花的一道道暮靄,碧璽的天,灼目的光。 “你看,你最喜歡的風景就在眼底,你最愛的海風就在耳邊,你最癡迷的驕陽就在面前,我答應過,一定把最美好的一切捧到你面前。”海灘邊似乎站著一對情侶,他遠遠地望著,明明離得很遠,可神奇的是,他們說的一切,他都聽得一清二楚。 顯然,此刻男人在說著最美好的情話,女人已經感動地泣不成聲。 “我把你最喜歡的一切都送給你,你也送我一個我喜歡的吧……。”男人再接再厲,摟著女人輕輕一笑。 女人終于忍不住出聲問道:“好啊,你要什么?” “把你送給我吧?!睖嘏暮粑活D,良久,男人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說出心中最大的期盼。 詹溫藍靜靜地看著那對在海邊相擁的男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雙眼豁然睜大,下一刻,倏然轉身! 天空下,就在他身后,一道藍色的身影似是有感,朝他看來。 “她”就站在那里,熟悉而眷戀的面容在那海邊的陽光下耀目得幾近讓他窒息。 她就這樣朝他看來,目光直直地穿透了他,像是壓根就看不到他這個人。 突然,天空風聲大震。 “她”轉而仰頭,看向天際。 火紅色的滑翔翼恰好從那道身影前躥過,如風一樣翱翔而去,恣意盎然,卷起陣陣狂風。 那風如同烈焰,從那道湛藍的身影上襲過,瞬間,“她”的周身被那輕薄飛揚的裙擺包圍。 “她”卻只是仰頭,毫無所動。 那眼神如此清洌,又如此專注,卻有沒有絲毫影跡。似乎,那火紅的滑翔翼在“她”眼底也不過只是一場轉瞬即逝的煙火。 只留,那一道幽雅清冷的背影,獨獨讓他無法轉開視線…… 詹溫藍渾身一驚,忽然一下子從座位上震醒過來。 瞳孔一陣放大,渾身都開始出汗,他望著窗外那層層的云朵,忽然醒神——原來,自己還在飛機上。 老管家擔憂地看著他,眼底有藏不住的驚慌:“少爺,你怎么了?難道是做惡夢了?” 做惡夢嗎? 詹溫藍自嘲地咧嘴笑笑,卻忽然覺得笑對于他來說,已經太難太難,他幾乎已經快忘了,該如何去牽扯嘴角,做出笑的姿態(tài)。 “不是噩夢。”他望著窗外漆黑的天空,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那不是夢,他見過,實實在在地用眼睛刻進腦子里的景象,怎么可能會是夢? 那是云溪第一次和張先生合作拍攝電影《天空之盟》的現場。 他記得清清楚楚,她就這樣靜靜地站在海邊,仰望天空,那是男主角用火紅色的滑翔翼向女主角求婚的戲?,F場所有的女性都幾乎瘋魔了一樣的捂著心臟,雙眼通紅。卻只有她一個人,漠然地像是在看一場鬧劇。 他那時曾想,到底這個女人是鐵石心腸,還是要求太高? 連這樣的求婚場景都不能打動她絲毫,以后向她求婚的人可真是倒霉。 他那時卻沒想到,竟然會是他自己最后成了當初同情的對象。 一年多后,他站在冷云溪的房間里,將冷家犯罪的“證據”整齊地擺放在她梳妝臺上,然后,穿過那房間里的家具擺設,靜靜地站在浴室外,聽著里面的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