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比如個子低的女星身高對外多報5厘米不算過分,而個子高又不去時尚圈晃蕩的通常都只報到172厘米。再高,就不好很男演員搭戲了。 張蓉蓉也確實是謊報身高大軍中的一員,這件事在整個劇組中只有導演服裝和張蓉蓉自己知道。 現(xiàn)在還多了個蘇棲。 哭笑不得的蘇小公子穿上服裝老師特意找來的三寸厚底長靠靴,欣慰的發(fā)現(xiàn)自己加上10厘米的身高之后還是要比張蓉蓉小姐高上一點的。 再墊上個內(nèi)增高墊什么的也就夠了。 邁了幾個方步適應了腳上的重量,還算得上四平八穩(wěn)的蘇棲回過頭:“導演,咱們試試吧?” 馮侖又沉默的看了兩人一會,終于點了點頭。 這個試試,指的是男一號女二號一眾配角龍?zhí)走€有包括攝像老師在內(nèi)的工作人員們?nèi)啃菹?,只留蘇棲與張蓉蓉兩人在戲臺上實景試戲。 身姿昂揚的蘇棲脫了褙子摘了礙事的簪子,長身玉立的站在戲臺上看著她的杜麗娘逶迤而來。 她展開手臂卷起水袖,捏在手中的柳枝清脆欲滴,卻別不走一身慘綠色長袍的溫文爾雅。蘇棲手中柳枝微顫,點點打在久藏深閨的少女心頭。游園驚夢,驚的不是少女的夢,而是她的心。 “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蘇棲清亮的嗓音托的細細長長,帶著入骨的溫柔直入云霄。屈膝依偎在蘇棲懷中的張蓉蓉仰頭看她,便是被油彩遮掩了五官也掩不住多情的眼與俊俏的臉。 張蓉蓉覺得,如果是自己碰到這樣的柳夢梅,大概也是躲不開。 她瞥開了視線移向戲臺,眸中十分的濃情蜜意全都軟軟的拋像了看臺上的那個人。 那是她的心上人。 “行了?!敝钡匠谓Y(jié)束,站在看臺上的馮侖隨著清唱聲敲著拍子的手才停了下來,他向著臺上的兩人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回了監(jiān)控室。 沉浸在剛剛那處戲中的不止是馮大導演。 除了蘇棲之外的所有人都沒想到,這次的試戲會這么順利。包括同意了這次試戲的馮侖在內(nèi)。 只除了信心滿滿的蘇棲。 雖然對電影的拍攝規(guī)則不夠熟悉,但在這戲臺上她就是王。 曾經(jīng)以及今天的無數(shù)次經(jīng)歷讓蘇棲有這個自信——只要她是柳夢梅,就沒有入不了戲的杜麗娘。哪怕是湘云班的花旦娘子與自己相合之后也總?cè)滩蛔∧每辞槔傻难凵窨粗约海鼊e說沒聽過什么好戲的張蓉蓉了。 蘇棲偏了偏頭,看著張蓉蓉耳根油彩都蓋不住的潮紅,露出一個志得意滿的笑容。 占據(jù)了有利身高的蘇棲伸手幫張蓉蓉解開了頭上的緊緊束著的黑布勒子:“剛好換裝,稍微放松一下,等會又得受罪了。”她想了想,又輕聲補充了一句,“你放心,導演說頂多前面一兩處‘花旦’‘小生’的配音要換換,不用你多費許多工夫的。” 被蘇棲攬住肩頭的張蓉蓉應了一聲,忍不住向著蘇棲的方向貼了貼,從外面看幾乎是靠在她的懷里。 換下衣服稍作休息,兩人卸了臉上的油彩準備重新上妝。 勒子解開后被拉起的眼角終于放松了許多,但血液流通的后果是更加的頭暈腦脹。而更大的問題是,專門請來的戲曲化妝師父只剩下剛剛給蘇棲化妝的那位張老師。 張蓉蓉當然排在蘇棲的前面。 蘇棲站在化妝鏡前看了看桌上的東西,拿起油彩比劃了一下,然后笑嘻嘻的向著張老師拱了拱手:“老師,我要唱柳夢梅啦?!?/br> “馮導有眼光?!睆埨蠋熓稚喜煌#蛑K棲努了努嘴,“我看你是想自己動手的,去吧,有什么不對的我?guī)湍阏{(diào)?!?/br> 心愿達成的蘇棲又拱了拱手,拿著東西哼著小曲就去了另一個鏡子前坐下。 原來每次扮相時都是那位花旦娘子為自己描畫,其實芯子里埋著的那個女孩子的魂魄又哪里會不喜歡這些東西,只是為了撐著男子的面子不好意思反駁。如今夙愿得償,當然是開心的很。 打了底色上了油彩,涂了胭脂掃了淡粉,細細描了眉目眼睛,快手快腳的蘇棲描畫完時張老師那邊還沒結(jié)束。蘇棲對著鏡子很是洋洋自得了一會,對自己的手藝很是滿意。 好不容易欣賞完了,正巧透過鏡子看見后面的進度。她笑嘻嘻的踱步過去,攔住了張老師拿著毛筆的手。 突然被一張臉湊到眼前,不論是誰都會嚇一跳,哪怕這張臉再好看。 “你這孩子?!睆埨蠋熗肆艘恍〔剑矝]生氣,拍了拍蘇棲拉住她的手,“畫的挺好的,不用改了。” 蘇棲“哎”了一聲,又笑嘻嘻的拿過了張老師手里的毛筆。穿著高靴的蘇棲彎下腰,蹭了蹭張老師的肩頭:“老師,讓我來吧?” 上了年紀的人最難拒絕的就是漂亮孩子的撒嬌。 世上沒有能拒絕拒絕蘇小公子癡纏的人,這條定律再一次被驗證。 “蘇棲,你手敢抖一下試試!”張蓉蓉僵硬的坐在那里看著蘇棲拿著沾滿了眉墨的毛筆向著自己走近。 蘇棲挑挑眉,竭盡全力的詮釋著什么叫真·邪魅一笑:“小爺不會手抖,只會在美人兒你的臉上畫小烏龜玩兒?!?/br> 她伸出空著的左手,細白如玉的食指輕輕托起張蓉蓉的下巴,迫使她向著自己抬起頭。 他們兩個人的臉湊的極近,近到張蓉蓉的視線里只有蘇棲的臉。張蓉蓉看著蘇棲眉心的半圓形紅冉冉的過橋印,只覺得這么一道紅痕把她襯的更俊俏了:“你這么扮起來真好看。” 蘇棲定定看了張蓉蓉許久,才捻起毛筆在她的眉上描畫起來:“你畫上烏龜一定也很好看。” 飽蘸了眉墨的毛筆輕掃了兩下就收了手,蘇棲推開一步讓開鏡前的位置,含笑從鏡中望著張蓉蓉:“怎么樣?” 自然是好看極了。 ··· 兩人裝扮妥當之后,第七場第二十五次拍攝很快開始。 站在后臺的蘇棲展開金扇又合上,然后漫不經(jīng)心的遞給了張蓉蓉:“去吧?!?/br> 沒有鼓勵,也沒有排憂解難,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讓窩囊了一天很有些忐忑不安的張蓉蓉安了心:“我去了?!?/br> 蘇棲點了點,目送著她上臺。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臺上箏鼓漫漫,在一聲箏響后掀開當門簾執(zhí)著柳枝緩步上臺。兩人背對著肩肘相碰,從□□中驚醒對望,然后執(zhí)手相看撫袖回身,將著對爛漫春光的喜愛化作了一見鐘情的惦念。 長長的素白水袖將隔開一段距離的兩人仍舊牽連在一處,就像眼中綻放出的情意一般不能斷絕。嬌羞的杜麗娘掩面避開目光,執(zhí)著柳枝的柳夢梅挽住她的袖,隱隱切切的盼望著一個回應。 “jiejie,咱一片閑情愛煞你哩——” 長長拖著的清亮尾音配著箏鼓念出,帶著十分的濃情蜜意纏繞在在場每個人的心里。 被那樣一雙含情的眼睛望著,也難怪只是一場春/夢就能讓人許下一生的愛戀。 這聲愛慕,又有誰能拒絕。 在拍攝任務完成之后,導演的“cut”聲卻遲遲沒有發(fā)出,臺上的器樂師父同樣沉浸在戲目當中,盡職盡責的將曲子繼續(xù)下去。而柳夢梅與杜麗娘,也繼續(xù)著他們的游園驚夢。 鏡頭外,沒有一個人提出疑問,沒有一個人發(fā)出聲音,也沒有一個人稍動一步。 他們看著臺上的癡情男女,心中想著原來所謂的國粹,就是不論時空不論年代不論這個社會是多么的人心浮躁,也依舊能用它緩慢悠揚的氣質(zhì)吸引人們的喜愛。 這樣的詩情畫意藏在每一段戲目當中,有他們在,戲曲就永遠不會真正消亡。 “很好!” 當整出戲碼唱完,遲來的聲音才終于響起。所有人像是從一場美夢中驚醒了一般,都忍不住發(fā)出一聲嘆息。 沒人去想馮導難得的這聲“很好”是對誰說的,只因為這件事完全沒有爭議。 在這聲“很好”的之后,立竿見影的是劇組人員更加殷切的態(tài)度,與主角團們對蘇棲的親和無比。能在這個圈子混下去的都是人精,有美貌有演技又有了大導演的欣賞,再聯(lián)系上一線小生程易的提拔,蘇棲的一飛沖天已經(jīng)是注定了的事情。 “這一段放在導演剪輯版里吧。”監(jiān)控室里的馮侖神情是難得的輕松愉悅,偏過頭跟b組導演聊天談笑,“我估計馮其也給她留了花絮資料了?!?/br> 比中年人馮導更熟悉網(wǎng)絡(luò)的b組導演一笑:“小馮導那部電視劇剛放出來的視頻宣傳就是蘇棲的?!?/br> 難得被堂弟搶了次先的大馮導很不高興的“哦”了一聲。 慧眼識英這件事,要第一個做才最有意思。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真正意義上來說一部作品都還沒有的蘇棲體驗到了極高的待遇。好人緣的蘇棲走到哪里依舊都是那么好人緣,就算有眼熱又沒腦子的想來找事,也被總跟蘇棲膩在一起的張蓉蓉提前趕走。 除了第二天的戲份有些難熬之外,剩下的都是一些簡單的戲碼。很快就到了蘇棲角色殺青的那一天,當拍攝結(jié)束后準備回家休息的蘇棲沒有料到的是,作為小小小配角的她竟然還有幸被安排了一場殺青宴。 這場殺青宴做東的不是片方,而是《游園驚夢》的總導演馮侖。 蘇棲自然而然的沒有拒絕馮侖的好意,只是前幾日埋進心中的那個疑問更深了許多。 ··· 殺青宴安排在蘇棲殺青后的第二天晚上,給予了勞累了幾天、還是個傷患的蘇棲充分的休息時間。 打車到了通知中的飯店,徑直進了包間,隨著禮賓小姐進門的蘇棲一抬頭就愣住了:“不好意思,遲到了。” 席上只剩了一個空位,明顯是給她留的。 不用看時間蘇棲也能知道自己并沒有遲到,但讓這一圈人等她一個畢竟很不禮貌。然后她的目光就被座上的一個陌生人吸引住了。 就算是見慣了美人的蘇小公子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有些年紀的男人長得十分好看。而且他不僅僅是好看,還擁有著只是坐在那里不言不笑就能不動聲色的讓人愛上他的魅力。 更何況他現(xiàn)在不僅不是不言不笑,而是帶著溫柔的笑意看向蘇棲。 如果蘇棲不是蘇棲,大概完全抵擋不了這樣的誘惑。 “沒事,今天結(jié)束的早。安得,老王,這是蘇棲,就是馮其宣傳片里那個紅衣女孩兒?!瘪T侖第一個開口,替蘇棲介紹著席上唯二的兩個陌生人,卻跳過了那位“安得”,直接為蘇棲介紹那位“老王”。 王一均,圈子里有名的經(jīng)紀人。 而那個一眼就能讓人愛上的“安得”從長相到氣質(zhì)都明顯是圈里人,馮侖不做介紹想來是以為自己認識他。 “你們好?!碧K棲向著那位不知具體姓名的先生伸出了手,然后被很輕很輕的握住,卻沒有按著禮節(jié)被放開。她有些奇怪的抬起頭,心中的不解在目光相觸的瞬間就放下了。 那雙漂亮的眼睛周圍已因時光的消逝而生了細紋,但老去的痕跡卻擋不住動人的光彩和溫和的神情。 這個人,對自己是沒有絲毫惡意的。然后她的手很快就被松開了。 眾人紛紛落座,酒過三巡之后蘇棲才有機會偷偷扣著手機查詢這位應該很知名的不知名人物到底是誰。 姚安得,在拿到國內(nèi)所有影帝頭銜后就進入了半隱退的狀態(tài),幾年拍一部或主角或配角或客串的戲,來安慰一下廣大的粉絲。 這樣的一顆璀璨明星,也確實是不需要介紹的。 這頓殺青宴因為有姚安得的在場其實吃的很不自在。席上的人除了蘇棲馮侖和王一恒,幾乎都不可抑止的用灼熱的目光看著姚安得,下意識的就忽略了殺青宴的主角蘇棲。 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再加上偶像的力量無窮無盡,蘇棲覺得她完全可以理解這些人的心里。 不過在馮大導演的威壓下,這幫子姚氏粉絲還是走了個干干凈凈,只剩下了擔憂蘇棲的張蓉蓉一個。 “小蘇——希望你不介意我這樣叫你?!币Π驳梦凑Z先笑,話說出口時溫柔的已是一塌糊涂“我之前聽了你們馮導的介紹,聽說你還沒有經(jīng)紀人,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考慮我的工作室?!?/br> 演員到了一定的程度往往都會從原屬的公司**出來,在自己選擇劇本余地更大的情況下也簽下一些有潛力的新人,向著經(jīng)紀人的方向發(fā)展。身為影帝的姚安得自然也是這樣。 幾乎沒有人能在這樣的目光下拒絕對方的提議,但受慣了美人恩的蘇棲明顯不在這個范圍之內(nèi)。 已經(jīng)知道了對方姓名的蘇棲斟酌了一下稱呼:“姚老師,我想知道您能提供給我什么?” 就算不是張蓉蓉在旁邊猛扯她的袖子,蘇棲也知道現(xiàn)在是多好的一個機會放在自己眼前。但她總得問個清楚,免得就這么在美色的誘惑下把自己賣了。 敢這么直接的問出口,也因為蘇棲有足夠的自信。剛剛專心看美人的時候蘇棲也聽清了馮導的話——姚安得是看過自己在《三尺水》的表現(xiàn)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