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來人面色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揚起笑臉,“云麓師弟你還是少打趣我了,咱們不是前年宗門大選才見過嗎?當時修為如何現(xiàn)在也沒變化?!?/br> 隔了許遠,兩名內門弟子壓低了聲音。 “聽說云源師兄和云麓師兄是情敵呢,嘖,笑得可真假?!?/br> “可不是,兩人都是單靈根,又是親傳師兄,我要是有他們這天分,肯定認真修煉,哪還有時間爭奪道侶,而且那師姐與云嬈師姐還沒得比呢……看!是無惑師叔!” “小聲點,無惑師叔看過來了?!?/br> “得了,我再大聲無惑師叔也不會看過來的,誰不知無惑師叔比明厲長老還冷啊……他,他真看過來了?!?/br> 宗門大選時沈無惑招招致命的劍法幾乎讓所有見過的弟子們記憶猶新,原本以為能毫無懸念斬獲第一的大師兄云煜竟然幾招便敗于沈無惑手下,當時的震撼直至現(xiàn)在還殘留在眾內門弟子心中。 沈無惑不過才修行了幾年,而云煜已經(jīng)修行了幾十年了,兩人修為相當便也罷了,沒想到沈無惑連劍法也是如此厲害,思及此,被‘看’的內門弟子不由滿臉通紅。 但隨即,他便發(fā)現(xiàn)沈無惑視線并不在他身上,而是落在了他身后,更古怪的是,方才正與他交談的同門也是直愣愣的望著他身后。 順著沈無惑視線回頭,那名弟子猛地睜大了眼,竟是僵在了那里,待那人走過后,才用手將僵硬的脖子扳正,吶吶開口:“何為世間真顏色?天地獨眷此少年?!?/br> 這三年沈池五官長開了許多,雖仍舊有些青澀,但比之前些年更是讓人駐目許多倍,不過沈池卻并未意識到這個問題,只是滿意于他如今的身高,細下算來,他如今不過虛歲十四,便已及明厲肩膀稍下方,或許今世能與師尊長得一般高呢。 前世沈池拜師明厲時就已經(jīng)二十多歲了,高度只及對方耳門,也正因為如此,沈池才這般確認沈無惑與明厲一樣高。 沈池走過之后,眾人議論紛紛。 “這少年是誰?怎么沒見過?長得可真好看??!就算看到云嬈師姐我也沒這么失神過?!?/br> “這你可就孤陋寡聞了吧,明厲長老知道吧?!?/br> “難道他便是明厲長老的弟子?” “不單如此,他還是明厲長老的關門弟子,聽聞六年前,明知他是廢靈根,明厲長老還是一意孤行地堅持要收他為徒呢,相傳便是因為他的相貌原因,沒想到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br> “天!你看無惑師叔,他居然動了!” 在眾人印象中本當是無論何時都該巍然不動的沈無惑,此時卻是幾步朝來人迎了上去,甚至連表情都是從未見過的柔和。 見此景,眾人不由目瞪口呆,難道就連無惑師叔也被美人迷住了嗎?隨后他們聽見了沈池對沈無惑的稱呼,不由恍然大悟,原來是兄弟。 眾人眼中‘柔和’表情的沈無惑在沈池眼中仍舊是面無表情,他朝沈無惑露出個微笑,“大哥,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沈無惑點頭,“很好。” 沈池:“……” 沈無惑自與沈池說過那句話之后便默然退到沈池右后方,遠遠看來,頗有一種保護者的姿態(tài),沈池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這個應當是最適合護住前方之人的位置,他前世那些對他的位置虎視眈眈的護法也曾站過。 不過在他下手解決他們之前,都被沈無惑解決了,至今沈池都不知道那究竟是巧合還是沈無惑故意。 忽然的沉默讓氣氛顯得有些尷尬,正此時,一道清朗的聲音插了進來,“見過無惑師叔,見過小師叔?!?/br> 云煜大步走到兄弟二人之間,面上是慣常的溫潤笑容,云嬈跟在他身后,見得沈池眼睛亮了亮,顯得有些興奮,不過很快便克制下來了,同樣拱手行禮,“見過無惑師叔,見過小師叔?!庇洲D向沈池,“小師叔,你,您是去參加修者大會的嗎?” 這不是云嬈第一次對他這般熱情了,沈池只看了她一眼,點頭答是。 見沈池點頭,云嬈表情更燦爛了,原本艷麗的面容更是不可方物,不遠處注意力本來就在幾人身上的弟子們神色皆是一陣恍惚。 不過云嬈卻并未關心旁人如何,只一心朝沈池道:“太好了,聽聞此次修者大會之后便是天彌秘境,希望我們能一起進去。” 雖然不用攻略沈池了,但他實在長得太符合她的審美觀了,起初云嬈還擔憂當年的小正太會長殘,但今日一看,不但沒長殘,比之前還要好看了許多倍,實在是……太棒了! 如果能一起進秘境,指不定還能幫他弄幾個機緣呢,云嬈暗暗打定了主意,至于沈無惑?主角機緣那么多,也不在乎這幾個吧…… 云嬈是什么心思沈池看不出來,只能確定她沒什么惡意,問道:“你不擔心我得不到入境名額嗎?” “不會,你可是明厲師叔祖的弟子!”云嬈滿面篤定,劇情中沒有提到過沈池,她也無法確定沈池是否是穿越者還是其他身份,但她卻能肯定,明厲所收的弟子,無論之前是什么資質,那定然都該是不簡單的,更何況沈池如今不過才入親傳三年,滿打滿算也不過修行了六年,從他身上的氣息看來,便已經(jīng)有金丹期的修為了,這進境實在太過驚人了。 想到此處,云嬈下意識看了眼沈無惑,這二人果真是兄弟啊。 此次前往執(zhí)符宗的弟子總共有三百名,其中大部分是內門弟子,少數(shù)親傳弟子,而這些弟子中輩分最高的當屬沈無惑和沈池二人了。 每一屆修者大會來臨前的宗門大選,僅有一個特殊名額不必參選便可直接獲得修者大會的參賽資格,在往年,這個名額大多會落空,直接大選出三百名額,而此次卻是只選出了二百九十九名弟子。 對于沈池未參加宗門大選而進入名單的情況,眾弟子雖然心中覺得有些不適,但光是礙于輩分便不敢提出異議,再有就是羨慕沈池能有明厲長老做師尊,不過卻也沒有過于負面的目光。 “我是你們的帶隊長老,此后半年,你們將歸于我管束?!?/br> 人未至聲先至,眾人只聽一道炸雷般的聲響從天邊傳來,不由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抬起頭,只見一名灰衣黑發(fā)的修者從天邊一步一步踏下,沒有借助任何法寶飛劍,動作悠閑仿若漫步,不出片刻,便落在了眾人面前。 此時眾人才看清他的模樣,只見他身材矮小,臉圓圓的,眼睛笑得有些彎,下頜留了一小撮羊胡子,隨著他走路一翹一翹的,顯得十分喜慶,他本該無比嚴肅的出場方式便被他那揪胡子破壞殆盡。 不過長老本人顯然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他滿是驕傲地捋了捋自己為了此次修者大會特意留長的胡子,笑著道:“我是明棠,想必你們都應該聽說過我,那我也不再自我介紹了,時間緊迫,請各位弟子與我一同前往執(zhí)符宗。” 話畢,明棠祭出飛行法寶,卻不是宗門慣用的青舟,而是……一條大魚,眾人一陣嘩然。 聽得眾人質疑聲,明棠長老不滿地撇嘴:“你們可別小瞧了我這條大魚,它在空中游得比你們飛劍快多了?!?/br> “可是明棠長老,我們應該坐哪里?”一名弟子舉手問道。 “什么?你們還想坐?身為一名劍修,每日勤練苦學,不可懈怠,站功不過是基礎,若是人人都像你這般的怠惰,我劍修前途堪憂啊。唉,不可,不可。” 說到后面,明棠搖了搖頭,而那名提出異議的弟子面紅耳赤,顯得極為慚愧,連忙一個撐手跳上了魚背,生怕慢了就真的落得個怠惰頭銜了。 沈池看了看眼前瞪得老大的魚眼睛,若是他記得沒錯的話,明棠長老應當是沈無惑的師尊,沒想到沈無惑竟然挑了這么個有意思的人。 想到此處,沈池不由轉頭看了眼沈無惑,卻發(fā)覺對方仍舊面無表情,顯然對這師尊十分冷淡。 不過明棠卻是熱情得很,站在魚頭上沖著沈無惑招手,“無惑徒兒!過來過來,到師尊這邊來,還有旁邊那個漂亮娃子,也一起來!” 第42章 明棠長老的招呼聲讓眾人將視線再次移到了兄弟二人身上,沒想到無惑師叔這么冷酷,攤上個師尊這么……活潑。 沈無惑看向仍然不停招手的明棠,再看向沈池,解釋道,“過去罷,他生性如此,并無惡意?!?/br> 并未拒絕沈無惑的提議,沈池點了點頭,率先往魚頭上跳了去,只見他一個縱身,便躍上了足有三丈高的魚頭頂部,穩(wěn)穩(wěn)地站在明棠面前,“見過明棠長老?!?/br> 話音剛落,沈無惑便停在了沈池身旁,這個奇特的飛行法寶是一條扁平的魚形模樣,唯獨腦袋十分尖銳,能站上三個人已是實屬不易,此時沈池和沈無惑貼得十分近,沈池甚至能感覺到對方身上傳來的溫度,這種感覺讓他稍微有些不自在,雖然他對現(xiàn)在的沈無惑惡感消失了許多,卻也達不到這般親近的份上。 更何況,沈池還一直將沈無惑當做要戰(zhàn)勝的對手,就在沈無惑方才停在他身邊時,他差點下意識朝沈無惑攻了過去。 不過好在沈無惑只是接近了一瞬間,隨即便朝邊緣挪了一步,半只腳掌懸空,不過饒是如此,他也站得十分穩(wěn)妥。 沈池有些驚訝地側眼,方才他雖有所不適,但他卻能確信自己并未顯露出半分,沈無惑反應這般快,是看穿了他還是他本身也不愿親近他? 后者早在今世第一次見沈無惑時便已推翻,而前者,沈池實在不太相信沈無惑會這般體貼,思及此,不由又多看了對方一眼,卻見沈無惑依舊面無表情,并未露出半點異樣,也便作了罷,也正因如此,沈池沒有看到在他視線轉開的瞬間,對方瞬間柔和下來的眼神。 明棠長老個頭不高,約莫與沈池現(xiàn)在相差不多,他對于二人之間有些古怪的氛圍似乎沒有任何察覺,上上下下將沈池打量了一遍,然后笑著道:“果真不愧是明厲那家伙的徒弟,長得可真俊??!年紀輕輕就金丹初期修為了,前途不可限量??!” 夸贊完,明棠長老稍稍轉頭,露出一副牙疼的表情,當初誰和他說這小子是廢靈根來著?他要找出來把那亂嚼舌根的家伙扒一遍皮!虧他還等著看明厲的笑話呢。 “明棠長老謬贊?!鄙虺夭槐安豢骸?/br> 而明棠長老卻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突地一亮,猛地朝前一步,伸出手似乎想抓住沈池的胳膊,正當沈池要往后退時,那只手被一條手臂攔住了,正是上來后便被自家?guī)熥鸷雎缘脧氐椎纳驘o惑。 幽怨的看了眼自家冷面閻王般的徒兒,明棠長老被對方眼中的冷意嚇得一瑟縮,訕訕收回了手,不過兩只眼睛還是閃閃發(fā)亮望著沈池,還是小師侄好,笑得多好看啊,“小師侄不必這么生疏,叫我?guī)煵托校€有啊,你瞧瞧你師尊那個峰頭,終年白雪皚皚的寸草不生,和他人一樣冷得要命,半個人煙也沒有,這些年還設了好多法陣不許咱們進去,肯定是又在研究什么危險的劍法了,不如這樣,你搬到我駐道峰來,我這兒四季如春?!?/br> 沈池聞言一怔,想到如今那座四季分明的山峰,回道:“多謝明棠長老,予瀾峰很好?!?/br> 沈池前世對承劍宗并不熟,對明厲更是除了知道他是仙修之外無甚了解,更勿論他的住處了,但從明棠口中,顯然能夠推斷出予瀾峰之前是并無他如今居住這處盆地的,更勿論里面那些土地了。 這幾年沈池也曾上過山巔,那兒才是明棠長老所言的白雪皚皚。 不過如今只剩下了一處積雪的寬地,上有一株結冰的松,兩個石凳,一座不結冰的石臺,石臺上有一個棋盤,棋盤上始終擺著一副殘局,沈池三年曾上去過五次,他清楚地記得,那棋盤上每一次的棋局都是不一樣的。 這三年中沈池雖然大部分時間沉浸在修行之中,但空暇時也研究了一些對弈方面的書籍,雖算不得精通,但看懂不成問題,明厲的那盤棋,雖然乍一看一邊針鋒相對,一邊步步為營,但若是細看,卻能分辨出這兩邊棋風完全相同,皆是深藏暗鋒,與當初在赤雁峰問道亭中的那局殘棋一樣的。 照明棠長老所言,這些年就連他也進不去予瀾峰,沈池也從未見過造訪者到來,那么那些棋應當都是明厲自己獨弈的了? 想到此處,沈池腦海中似乎有道光亮一閃而過,不過卻在他抓住之前迅速消失,緊接著他便聽到沈無惑的聲音傳來,“師尊,人都上來了,啟程吧。” 還打算繼續(xù)勸說沈池來自己峰頭的明棠聽得沈無惑提醒,連忙看向弟子們,發(fā)覺果然都站好了,不由癟了癟嘴,再看了連剛剛那點微笑都不給了的沈池,知道勸說無效,深沉地嘆了口氣,倒是沒再強求,他清了清嗓子,大聲喊道:“大家伙兒站穩(wěn)了!準備啟程!” 雖是這么說,但明棠長老并未給任何人準備時間,眾人只覺腳下魚身猛地一晃動,竟是連緩沖都沒有,整個飛行法寶咻地飛了出去。 這般高速的啟動方式讓猝不及防的眾人嘩啦啦摔作了一團,哪怕金丹后期的弟子也被甩出去老遠,一時間哀聲震天,不過好在明棠長老事先設好的真元罩,眾人才沒被扔出去。 而沈池在明棠長老開口之時便已做好了準備,但饒是如此,也被那股倏而升起的強大風力推得往后退了一步。魚頭上可沒有設真元罩,加之實在狹窄,沈池方才正好站在頭頂尖角的邊緣,此時后退一步正好踩空。 正此時,一只手從旁邊伸了過來,將他往里一拉,正好撞進一副寬闊的胸膛,一觸既離,但那一瞬,沈池聽得對方的心跳似乎格外的快。 站回原來的位置,沈池道:“多謝大哥?!彪m然方才沒有沈無惑他也能站回來,但他并非不領好意之人。 “不必客氣?!鄙驘o惑點頭,隨后看向明棠,冷聲道:“修者大會乃是百年盛會,我們此去代表著承劍宗,你這般兒戲,豈不讓人看了笑話?” 見沈無惑發(fā)怒,原本見得眾人窘態(tài)哈哈大笑的明棠長老頓時蔫了,想到方才因為他考慮不當沒顧上沈池,不由有些愧疚,“徒兒我錯了!小師侄抱歉,我只是想和你們開個玩笑,是我考慮不周?!?/br> 看著連聲道歉的明棠長老,沈池面色有些古怪,現(xiàn)在的修者,不管是仙修還是魔修,哪個沒點脾氣?在這素來強者為尊的修界,像明棠長老這樣……和善的渡劫期修者實在太稀有了。 而且方才明棠長老起飛時離地并不算特別高,就算筑基期修者掉下去也不會有事,而他剛剛只是踉蹌了一下,若是因為沈無惑一句話便和他道歉,這也太有失渡劫期修者的身份了,但明棠卻是這么做了,還這般的真誠。 這讓沈池對沈無惑多看了一眼,短短時間內,便能讓一個渡劫期修者這般重視,果真不愧是沈無惑。 接下來的飛魚變得平穩(wěn)了起來,飛在空中,真的很像是一條扁平的大黑魚。 眾弟子很快便重新站穩(wěn),不過卻是沒有一人責怪明棠長老,只是見站在魚頭上的沈無惑和沈池都站的好好的,略微有些慚愧。 “小師侄,我有一件禮物要送你?!币姳娙税差D下來之后,明棠拍了拍拳頭,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話說一半,似是在等著沈池發(fā)問。 沈無惑道:“小池,我們去后面?!?/br> 沈池道:“好?!?/br> 見二人不著道,明棠面色一慌,“誒別急啊!你們年輕人,就是太急躁了,我老人家話還沒說完呢?!?/br> 沈池抬眼看了看這位‘老人家’,其實若非下頜上那揪煞風景的山羊胡,明棠的樣貌顯得十分稚嫩,看起來也就比現(xiàn)在的沈池大上兩三歲,怎么也稱不上老人家三個字。 見二人不再談離開,明棠連忙獻寶似的掏出了一個半臉面具,他拿著面具在沈池面前晃了晃,“小師侄,這可是師伯特意給你準備的,免得更多人垂涎你的美色?!?/br> “美色?”對于這個形容詞被用在自己身上,沈池覺得有些不解。 聽得沈池的問題,明棠驚疑道:“小,小師侄,你不會是沒照過鏡子吧?” 沈池道:“六年多以前照過。”重生回來之后的房間里什么也沒有,便一直不曾照過,他只知道沒有刀疤,不過他在前世母親去世之前照過鏡子,知道自己長什么樣,說六年前也沒有什么差錯。 明棠沉默了一陣,捏了個手訣,登時一面鏡子出現(xiàn)在沈池面前,清晰地照出了他自己的模樣。 黑發(fā)被利落地綁成一束,高高的垂在身后,前面兩揪束不上去的黑色碎發(fā)遮了一部分額頭,發(fā)梢落在眼角,柔和了原本有些鋒利的眉,瞳孔漆黑,眼尾稍稍向上挑起,本該無比勾人的模樣在現(xiàn)在沈池這個年紀多了絲少年的英氣,高挺的鼻梁下微微挑起的唇角,更是勾魂奪魄。 和記憶中的母親有五分相似,將視線從鏡子中收回,沈池得出結論,隨即朝明棠道:“我并不女氣,相貌亦屬常態(tài),以后請勿要用美色和漂亮一類詞在我身上?!?/br> 明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