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還能種些什么呢？”

    百靈給阿嬌搬來椅子，阿嬌坐著問忙碌的翟黎。

    “這已經(jīng)到了冬天，很多東西都種不出來了。不過我之前家中院子還有收成，殿下若想嘗嘗野味，我便讓影衛(wèi)們弄到這椒房殿來。您讓人把那些山貨曬干了收起來，等曬夠了，拿rou一燒，格外鮮美?！?/br>
    阿嬌津津有味的聽著，翟黎又邀請她一起松松土，照顧照顧小苗。因著明白皇后殿下哪里干過這樣的活，他專門留了地方給皇后殿下玩，種不種得出來也無所謂了。

    自生下來，阿嬌就沒做過農(nóng)活，別說做了，就連見都沒見過。頭一次摸著地里的活，當(dāng)真是不適應(yīng)的。不是嫌土臟，就是扯掉了小苗的葉子。翟黎做好了皇后來搞破壞的準(zhǔn)備，還是心疼的直嚷嚷。

    百靈是堂邑侯府的家生丫頭，自小跟在阿嬌身邊，這堂邑侯府下人們比普通人家的小姐還體面。她也沒種過地，好奇的瞪眼看。

    翟黎一邊看皇后破壞一個個嫩苗，一邊給她說很多食材的藥理之術(shù)。阿嬌手頭忙活，聽得也很專心。陽光下翟黎的側(cè)顏好看的緊，阿嬌不免瞧得久了點。“殿下，這冬季里頭，百姓們吃的最多的是白菜……呃……殿下，您是不是在看我？”翟黎羞澀的低下頭。

    ……你羞澀個什么勁！

    阿嬌騰的紅了臉，迅速扭過頭，“你后面的那株幼苗好像不太精神?！?/br>
    “是嗎？”翟黎趕緊去找。阿嬌吐出濁氣，收回神思。

    常寧殿中，唐氏怏怏的歪著，殿內(nèi)外縈繞一股死氣。

    侍婢可人同其他宮人離開許久，可人應(yīng)是為她熬湯藥了，其他人……目前是管不了了。

    此時，圓光罩邊有人影綽綽。

    唐氏大驚，“誰！”

    “還能有誰會來看你么？”斗紗櫥轉(zhuǎn)過一個美麗女子，她冷眼看著唐氏，語氣亦是冰冷的。

    “jiejie……”唐氏驚恐交加，幾欲行禮問安，太過著急以至于從床榻上摔落。蕊芯上前扶住卻不扶起，溫言道：“八子身子虛弱，這虛禮也不必行了，你瞧這可憐見兒，摔壞了我們夫人也心疼不是？”

    唐氏抖抖索索爬到女子腳邊，哭道：“求夫人憐憫！”

    衛(wèi)子夫彎腰甩開她的手，淡淡道：“你是我一手提拔上來的，沒有人知曉這件事。你又生得天真可愛，大抵是不會發(fā)現(xiàn)你是我的一枚暗棋?？上氵@般不珍重，身子這樣弱，也是我偏看了你?！?/br>
    唐氏一掃一直以來的嬌憨純真，露出驚懼之色，“夫人，夫人我為陛下誕下庶長女，陛下還是顧惜我的，夫人。不要棄了我，夫人！”

    衛(wèi)子夫背對她，凝然望著月色，從背后根本看不出已是大腹偏偏，月色沉沉，勾勒出她的柳擺腰，一點不像是身懷有孕，依舊風(fēng)姿綽約?！拔腋屑つ愀赣H的幫助，若不然也不會在盛寵之下幫你。但是如今我衛(wèi)家蒸蒸日上，你又這副模樣，對我來說沒多大用處了。永巷里的花兒永遠(yuǎn)不敗，年輕漂亮的女子多不勝數(shù)，我自有好的尋。你說，我為何還要在你身上浪費時間？”

    唐氏哭著，“可是夫人，當(dāng)初衛(wèi)公子能得陛下青眼，我父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br>
    衛(wèi)子夫猛地轉(zhuǎn)頭盯著她，似對她的癡纏不滿?！拔叶颊f過了，如果不是你的父親助我一臂之力，你以為你有機(jī)會能侍奉陛下，生下長女？這長女本應(yīng)是我女兒的！”

    提及女兒，唐氏更加舍不得，“夫人，夫人您也有女兒，你有衛(wèi)公主，求求您看在衛(wèi)公主的份上，憐憫我的芙兒吧?？蓱z我芙兒才三歲多，不能沒有娘親??！”

    衛(wèi)子夫突然笑了，“說起芙兒~我倒想起來，你心心念念求我做什么，去找皇后托孤吧，皇后不是很照顧你么？在你懷孕時候派人照料，還為你的女兒取名字?！?/br>
    唐氏這是明白衛(wèi)子夫埋怨她投誠皇后，只是……她只是想為女兒再求一個保障罷了。

    她諾諾不知如何回答，衛(wèi)子夫恍若不經(jīng)意，像是平日里閑話聊天般說：“皇后出身高貴，以后自要有自己的孩兒，你私心求安穩(wěn)，卻沒想到自個會有今日。一旦皇后生下嫡子嫡女，還有你那小公主立足之地么？就算寄養(yǎng)皇后身側(cè)，不過是個不受寵的沒娘孩子?！?/br>
    唐氏的淚珠滾滾而下，她何嘗不知道這些，若不然早就拼了性命投了皇后去。她本以為父親幫了衛(wèi)家的忙，衛(wèi)子夫又得皇帝恩寵，自己這個八子怎么得也可跟著年歲給公主熬個好前程，可如今，只怪她身子不爭氣，無奈何丟下年幼女兒，怎不令人難過悲戚。“夫人，我現(xiàn)今不求別的，只求我女兒能有以后。皇女不比皇子，全靠陛下的疼愛才能許得好人家。不受寵的公主萬一再被拉去和親，我在地下也是難安心的。說句不怕夫人生氣的話，雖說衛(wèi)家漸漸起勢，到底根基不深頗費功夫，如果夫人愿意憐憫公主，我可以書信一封，定囑托父親一力追隨衛(wèi)家，這樣可好？”

    衛(wèi)子夫得到想要的許諾，嘆息一聲，緩了神色扶起還在冰涼地上臥著的唐氏，“自家姐妹，原沒有什么客氣話可說?？赡阋仓溃也贿^是區(qū)區(qū)婕妤夫人，依附陛下的寵愛而活，比不得皇后母儀天下，位高權(quán)重。但meimei這般懇求，我也不好拂了你的意思。不管怎么說，公主年幼，meimei可得保重身子才是，托付誰也沒有親娘好??！”

    “夫人說的是?！碧剖弦卜畔滦模琅f止不住的淚，只嘆不能再陪伴女兒前行，丟下她獨自一人活在這難捱的永巷。

    第56章 唐氏歿（偽更捉蟲）

    建元六年臘月，唐氏咽下最后一口氣,臨終時骨瘦如柴，枯瘦的可怕?；实劭戳诉z容,難過的流下眼淚,眾嬪御對唐氏的天真善良很是喜愛，見其這般可憐，也是紛紛落淚以示哀悼。小小的芙公主被乳母牽著手,步履不穩(wěn)的來到母親邊上,大大的眼睛蓄滿淚水,哭泣的喊‘娘親’,小小人兒抖索的厲害，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煞是悲傷。阿嬌憐憫她小小年紀(jì)沒了生母,正要向皇帝請求撫養(yǎng)芙兒,那邊衛(wèi)子夫盈盈跪下,挺著肚子跪的非常辛苦，皇帝不忍，忙道：“子夫,你懷著身孕,這是做什么？”

    衛(wèi)子夫懇求道：“求陛下讓妾撫養(yǎng)芙兒公主?！?/br>
    阿嬌張口結(jié)舌的看著，她本意也沒那么想養(yǎng)人家的孩子，不過是曾經(jīng)對唐氏有照顧，小公主又是她親自賜名，有幾分情分。芙兒像極了她母親唐氏，玉雪粉團(tuán)兒般可愛。不過衛(wèi)子夫突然要養(yǎng)公主，倒令她沒想到，她不是一向與唐氏沒交情么。

    芙兒是長公主，皇帝很是疼惜她，一想如今皇后膝下荒涼，本意要予了皇后撫養(yǎng)，也好聊作安慰。衛(wèi)子夫這一下跪著求，打亂了皇帝的計劃。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又有點心軟。

    一旁的尹氏抹抹眼淚，近前狀若無心的說：“meimei有孕辛苦，又要撫養(yǎng)衛(wèi)公主，若是芙公主也一并養(yǎng)了，jiejie心疼meimei辛苦?！?/br>
    衛(wèi)子夫眼皮半垂，孤苦可憐狀，“妾幼年家中姊妹眾多，從小便幫母親將養(yǎng)孩兒，這些事想來比尹meimei得心應(yīng)手。而且宮里有乳母嬤嬤，能料理的來?！彼闯龌屎笥行囊獡狃B(yǎng)芙兒，故意把話頭引到尹氏身上，說的好像尹氏要和她搶奪孩兒一般。

    尹氏正要說話，那邊陳氏朗聲道：“尹jiejie從未生養(yǎng)過孩兒，哪里會撫育公主呢?！边@話說的刺心，尹氏心頭一痛，想起未能生下的孩子，胸口排山倒海的怒火洶涌而來。阿嬌微微幾步，暗地抓住她的手，對皇帝說：“既然衛(wèi)meimei不怕辛苦，陛下不妨讓meimei撫養(yǎng)公主，兩個公主在一塊兒正好是個玩伴。說起來唐meimei才故去，尸骨未寒，咱們在這里討論她唯一的女兒去留而處，豈不是刺心?！?/br>
    皇帝回望了常寧殿，默默不得語，那些快樂的時日，唐氏的歡聲笑語令他很是心酸，“嬌兒說的是，不該在這里議論這些，左不過公主身邊有的是乳母嬤嬤，過些日子，且看看芙兒喜歡誰，便由誰撫養(yǎng)吧?！?/br>
    眾人皆應(yīng)是。衛(wèi)子夫顫顫巍巍起身，也回身望了望常寧殿，‘希望meimei在天之靈保佑jiejie能榮登寶座，你的女兒我會替你好好看著，但至于看不看得住，恕jiejie無能為力了?！?/br>
    長長的甬道，華裳慢慢走著，她依舊美得驚人，不急不徐不燥，是衛(wèi)子夫命人尋到她這朵美麗的花，按理說她應(yīng)該感激衛(wèi)夫人的知遇之恩，并好生報答，但……連衛(wèi)子夫自己也覺得這個美人漸漸脫離自己的掌控。

    衛(wèi)青奉皇命cao辦唐氏之事，又去唐家安撫唐氏一族，進(jìn)宮復(fù)命后，皇帝允他去看望jiejie。不巧，與華裳一行人碰個正著。華裳的眼睛明顯亮了一下，衛(wèi)青渾然不知，拱手道：“侍中衛(wèi)青，見過華良人?！?/br>
    華裳眼底的欣喜，如同炙熱的火焰被一盆極寒的水，兜頭潑下，消失的無影無蹤。

    衛(wèi)青奇怪她為何不理不睬，頓覺應(yīng)是宮規(guī)所限，又念著jiejie，遂道：“衛(wèi)青得陛下隆恩去探望jiejie，這就不叨擾良人了，告辭?！?/br>
    華裳點點頭，清冷冷的看著衛(wèi)青匆匆離去，邊上侍婢洛玉察言觀色，無限哀婉的低聲道：“良人這是何苦來哉，衛(wèi)侍中再怎樣好，同良人終歸是沒有緣分的?！?/br>
    “你胡說什么！”華裳第一次在洛玉面前動怒，洛玉唬得跪下，“奴婢失言了。”

    華裳命她起身，接著走，走得慢慢的，一邊看著甬道前方長長的天空。

    另一邊，蕊芯從宮墻邊拐出來，衛(wèi)子夫打發(fā)她去掖庭取東西，正巧讓她看見這一幕，原來，不指她一人思慕著衛(wèi)家公子，這里還有個更不可能的人，妄想守著那份癡心！

    墻頭上，翟黎躲在隱蔽之處騎著悠哉的看，“這永巷真是有意思，不過是外出游歷個幾年回來，大不一樣了！”

    下頭的影衛(wèi)滿頭汗的望著他們老大，“青天白日的，大人你能否下來？這樣目標(biāo)太明顯了?！?/br>
    翟黎很不滿他的屬下那樣瞧不起他，“竟敢質(zhì)疑你家老大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