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面上答應(yīng)，心內(nèi)冷笑，直到看不見皇帝，方在內(nèi)心腹誹，如今轉(zhuǎn)變態(tài)度，因她的心性改變，還是因得不到才是最撩人的？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前世見透了他的涼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讓她相信今次會變的深情，怎么可能？

    陳如姵自跟隨阿嬌進宮已有半年之久，也怪不得沒福分，本來阿嬌打算引薦了她給皇帝，中間王嫣寧偏偏后來者居上，演了一出仙子戲碼，穩(wěn)穩(wěn)成為寵妃。

    她日日對鏡自照，空有美貌不得皇帝青眼，讓其焦躁不安。

    這日韓嫣閑了又來椒房殿晃蕩，太皇太后病中，阿嬌大部分時候都在長樂宮，碰巧陳如姵無寵無位分，在椒房殿逛，與他結(jié)結(jié)實實打了個照面。

    韓嫣本見阿嬌不再欲走，因陳如姵有幾分和阿嬌相似的樣貌，引得他停留駐足，“你是……”

    椒房殿中見到外男，也讓陳如姵大吃一驚，她不識韓嫣，見問行禮道：“民女是皇后殿下遠房堂妹，暫居椒房殿?！?/br>
    “堂妹？”韓嫣看她羞澀模樣，便知應(yīng)尚未許人家。椒房殿可不是走親串巷的去所，這未出閣的女兒在椒房殿住下，擺明了有朝一日是獻給皇帝的?！澳闩c殿下倒有幾分相像?！?/br>
    陳如姵很是驕傲，垂眸道：“民女家人都這般說，連竇太主殿下也這般覺得。民女能同皇后殿下相似幾分，三生有幸。”

    “這倒是?！表n嫣點點頭，“只是你身上世俗氣味太重，可比不得殿下超然脫俗。”

    韓嫣直來直去，絲毫不顧忌對方，陳如姵訕訕笑了，“那是自然，殿下是皇后，母儀天下，豈非民女可比。這位公子是……”

    說來說去，她還不知韓嫣是何人。

    韓嫣笑了，“我是陛下身邊近臣韓嫣。”

    陳如姵雖未見過韓嫣，但韓嫣這個名字還是聽過多次的。

    “原是韓大夫，民女失禮了?！?/br>
    第43章 涉足朝政

    阿嬌自長樂宮回來后，陳如姵便將韓嫣來尋她的事說了。

    韓嫣來她椒房殿不是一兩次，椒房殿上下諸人基本都知道，只陳如姵第一次見，不免好奇。

    人嘛，最不能有的就是好奇心。

    阿嬌疲乏的很，略說了一兩句，便讓百靈伺候她安寢。陳如姵不敢打擾，百靈帶著她回住所，又囑咐道：“韓大夫是陛下近臣，陛下格外寵信他。帝后同心，陛下看重的人，殿下自然也得看重。不過永巷是個是非地，黑的尚且能變成白的，白的也不見得就能免受其擾。身為椒房殿的人，最重要的是看進眼里，咽進肚里。陳姑娘，你可明白奴婢的意思？”

    陳如姵立刻肅然，賭咒發(fā)誓，“女官所言如姵謹記心中。竇太主殿下命如姵入宮，是來助殿下的，如姵不敢有二心！”

    百靈見她乖覺，亦放下心來。

    太皇太后氣息奄奄，重病纏身，大限將至。阿嬌日日進出長樂宮，見祖母時而清醒時而糊涂。

    這日太皇太后精神稍好些，只有阿嬌一人侍奉在側(cè)，皇太后出外看藥爐子去了。

    “皇祖母感覺可好？”阿嬌拿來軟枕給太皇太后靠下，太皇太后略點頭，慈愛的‘看著’她，“哀家的身子自己清楚，你這成日見陪著哀家，倒辛苦極了?！?/br>
    阿嬌笑，“母親難得入宮，出入長樂宮不能如嬌兒這樣便利，嬌兒不僅要替自己盡孝心，也要替母親盡孝心不是?！?/br>
    太皇太后用干癟的手摩挲阿嬌的臉頰，“嬌兒又乖又孝順，祖母知道。祖母歷經(jīng)三朝，享盡了榮華富貴和權(quán)勢，去見你皇祖父也沒什么遺憾了?！?/br>
    阿嬌鼻尖一酸，“皇祖母還要陪嬌兒，嬌兒要皇祖母留下。”

    太皇太后笑著搖搖頭，“人不能不知足，哀家已經(jīng)知足了。”

    太皇太后又道：“待哀家百年之后，所有財富盡允了你母親，暗樁全部留給你。不過其中有一人……”她想說有一人半脫離她的掌控，不愿入朝為官，不愿入仕，跑去開了個什么勞什子私塾。但因他手腳利落干凈，出入宮廷自如，重要的事辦得妥當(dāng)，便也隨他去了?！霸缜鞍Ъ矣X得這些隨著一同入了地陵也好，交給你一個不知事的丫頭也沒用?，F(xiàn)在看來，是哀家看輕了你?！?/br>
    阿嬌見這話起了頭，不免絮絮，“嬌兒深宮婦人，不懂前朝之事。但知陛下性子，待祖母歸天后，陛下必容不得竇家，必要羅織罪狀?！彼f的好聽些，這么些年，竇家盤根錯節(jié)，子弟中有那等忠貞之士，也有仗勢欺人，紈绔拙劣之徒，罪狀不用羅織，只要去找，定然有突破口。

    太皇太后擰了眉，“哀家喜黃老之術(shù)，皇帝喜儒術(shù)，本就背道而馳。黃老之術(shù)你皇祖父、父皇兩朝貫徹下來，國庫充盈，百姓富足，又有什么不好？偏偏這孩子屢屢要廢除黃老之術(shù)，就要與哀家作對！最令哀家痛心的，便是侄兒竇嬰你的表叔，同為竇家子弟，偏偏喜好儒術(shù)，為了討皇帝歡心，連家族也不顧了么？”

    對于表叔竇嬰，阿嬌很敬佩，前世竇嬰所擁護的政治全部追隨皇帝，反倒是因不喜太皇太后所喜，屢次被責(zé)罵，甚至不再召見。但竇嬰的下場，阿嬌很清楚，無外乎是震懾外戚。太皇太后命不久矣，王氏有皇太后撐著，衛(wèi)氏尚未顯露，太皇太后薨世后，皇帝尚不能開發(fā)了皇太后的外戚們，便拿積怨已久的竇氏開刀。阿嬌不能遂了皇帝心意，那便只能拉拔衛(wèi)氏，打壓王氏，以此讓竇氏隱匿。

    “嬌兒不明白這些政事，但嬌兒只明白一件事。表叔是竇家的人，無論他的觀念是親陛下還是親皇祖母，他都是竇家的人！血濃于水，這一點是改變不了的！”竇嬰錯也好，對也罷，開發(fā)了竇嬰，就是開發(fā)竇家，當(dāng)竇家能人賢士一個個被開發(fā)了，沒有太皇太后做靠山的家族離倒塌也不遠了，但竇家興盛了這些年，是時候急流勇退了，只要人丁興旺，子弟繁衍，終有破土而出的一天。

    太皇太后道，“這點哀家當(dāng)然知曉，所以雖不喜你表叔，卻也不曾為難他！”

    還不曾為難嗎？竇嬰封魏其侯，又任丞相，因政見不同，生生惹怒太皇太后，免去丞相之職，方改為柏至侯許昌。

    但事到如今，阿嬌亦沒有立場指責(zé)自己的皇祖母，只說：“皇祖母為難表叔與否，嬌兒不敢分辯。只皇祖母擇的柏至侯，毫無建樹，只聽命皇祖母，不堪重用?；首婺冈谑狼伊T，一旦……”她頓了頓，“那么陛下定會罷免柏至侯?！?/br>
    太皇太后失了顏色，“皇帝這樣等不及？嬌兒未免危言聳聽?！?/br>
    阿嬌道：“陛下愛好儒術(shù)，奈何因皇祖母阻撓未果，怎會就此甘心？先帝性子溫和，尚且聽一聽皇祖母之言，如今陛下心性，皇祖母亦了解，他是那等容易屈服之人嗎？不過是在皇太后的勸說下，隱忍罷了。嬌兒話及此，懇請皇祖母細想，保全竇氏一族！”外戚必要整治，何況是政見不同，處處掣肘的強大外戚。

    話畢，阿嬌起身跪下，“今日嬌兒妄議朝政，實乃大罪，皇祖母治罪，嬌兒絕無怨言！”

    太皇太后久久不言，思緒萬千。

    “嬌兒，你聰慧機敏，祖母怎忍心怪罪于你，快起身到祖母身邊坐下吧。”太皇太后伸出手招呼阿嬌來自己身邊，病痛折磨幾乎擊垮了這個老人。

    “依你看，該如何？”太皇太后暗中雖有布置，但到底不相信竇氏一族會摧拉枯朽的厲害，而今一聽阿嬌之言，還是讓她生出不安。

    阿嬌想了想，“柏至侯本就不配做丞相，罷免了也好。有皇太后在，陛下必拉拔早有野心的武安侯。且當(dāng)初因皇祖母厭棄表叔，那起趨炎附勢的官吏士人紛紛投靠了武安侯，武安侯驕傲自大，已是隱患而不足懼?？上б蚧侍笤?，暫時動不得，竇家加柴添火可以，但萬萬不能卷進是非，陛下正愁沒有一個可以開發(fā)的外戚來正威！二則，讓武安侯稱心，也不能讓他太過稱心，定要給陛下心頭留下劣跡，才能促使陛下將目光轉(zhuǎn)移到王氏外戚身上。三則，拉拔衛(wèi)氏，如今衛(wèi)子夫在永巷受寵，陛下愛屋及烏，許給衛(wèi)氏榮耀，但衛(wèi)氏到底出身寒微，發(fā)跡不易，咱們要推波助瀾?！?/br>
    太皇太后聽得入了迷，顧不得驚訝阿嬌何時有的此等見解，只追問，“為何要提攜衛(wèi)氏，提攜了他們，也不會感恩?！?/br>
    阿嬌瞇眼笑了下，“不，不需要他們什么勞什子感恩。只需要成為我大漢一等一的外戚便可！而陛下，最是厭惡坐大的外戚！”

    太皇太后略一思索，旋即笑了，“你這丫頭鬼精鬼精的，到叫他們得意之后還不知禍?zhǔn)聦⒔??！?/br>
    “皇祖母……”阿嬌忽而紅了眼圈，“嬌兒哪里比得過您，嬌兒還希望在您膝下盡孝?！?/br>
    太皇太后撫摸她柔軟的發(fā)，之前阿嬌亦解下繁復(fù)珠翠，“我的嬌兒，聽你宮里的人說，你這些日子時不時會哭泣，千萬不要再難過了。皇祖母的眼疾，可不就是哭出來的？你還年輕，皇祖母怕極了，你知道嗎？”

    阿嬌擦拭幾欲墮下的淚，強笑，“皇祖母，您不喜歡嬌兒哭，嬌兒笑給您聽，永遠笑給您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