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怎么?想跳下去嗎?要幫忙嗎?”謝放拎著酒壺,把玩著酒盅緩緩的走上樓。 明熙回眸,抿唇一笑:“敬謝不敏。大將軍千杯不醉不成,他們一個個的可是鉚著勁要灌醉你!” 謝放沉聲笑了起來,感嘆道:“手下敗將,何足掛齒。這般的誓言,逢年過節(jié),每每聚會本將軍都要聽上一遍,哪次不是相同的結(jié)果?” “大將軍不要把話說得太滿,以前那是因為我還尚未入征,如今我可還好好的站在此處,你若不介意,咱們把酒言歡,再醉上一場?!泵魑跽A苏Q?,眉宇間有種說不出的柔和。 皎潔的月光,仿佛給人暈了層淺而朦朧的銀輝,那本來就俊美標志的容貌,更添了幾分說不出的神秘與矜貴。唇角隱斂笑意略顯俏皮,宛若星辰的眼眸,讓人有種光芒四溢的錯覺。 “呵,若今日把壽星公喝倒了,只怕要被你家管家掃地出門了?!敝x放緩緩垂下眼眸,把玩著白瓷酒盅,不經(jīng)意道,“賀氏乃南梁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族,一支族人渡江后,在大雍雖不復當初興盛,但依然不可小覷,不知賀熙出自帝京賀氏那一支?” “賀氏這般的門第,在帝京還有能有幾支?”明熙嘴角的笑意僵了僵,不答反問。 謝放將酒水飲盡:“若記得沒錯,帝京如今的族長乃賀甯之子賀東青。雖如此賀甯北渡之初還帶著幾個庶出的兄弟,庶出的幾支雖不顯山露水,倒有幾個子弟都還不錯的?!?/br> 明熙低低的笑出聲來:“說得好像你真認識誰一樣,大將軍三五年也不回一趟帝京,那里的事能知道多少?” 謝放長嘆:“三五年不回一次帝京的是阿燃,身為駐守甘涼城的將領,若是三五年不回去述職一次,只怕陛下會派人將我捉拿回去吧。” “述不述職還不一樣,這漠北軍總還是你謝家的,走個過場罷了?!泵魑醵似鹗郎系木票K,“如今你能在甘涼城做個統(tǒng)帥,不知多少人羨慕你這份自得,朝堂上烏七八糟的,哪有甘涼城里快意恩仇,來得痛快?!?/br> “哈哈!這話甚合我意,本將軍還沒有給壽星公說賀詞,來來,想聽什么,是要高官厚祿還是要青春永駐?”謝放笑起來十分豪邁,不顯粗魯。許是有外族血統(tǒng)的緣故,五官猶如雕刻十分立體,很是英俊。那雙淺棕色的眼眸,波光水漾又熠熠生輝,粗狂之中夾雜著溫情,從武數(shù)十年,看起來反而像個飽讀詩書的狂生。 “謝將軍眼中,我的追求就如此膚淺嗎?”明熙想了想,笑道,“說些空話也沒甚意思,今日大將軍不請自來,已是意外之喜了,何況將軍又不是空著手來的?!?/br> “人生在世,不是建功立業(yè),便是榮華富貴,不然但求長生青春,不管求哪樣都不算是膚淺。有時活得太沒有追求了,反而不算好事了。”謝放側(cè)了側(cè)眼眸,“你若出自帝京賀氏,素日里家宴可曾見過你們的那些姊妹?” 明熙驟然回眸,看了謝放片刻,方才笑道:“大將軍可不像個打聽人家后宅的人?莫不是還有什么隱情不曾?如此想來,當初大將軍見我的路引,多看了兩眼卻不曾質(zhì)疑。謝燃問你可有什么不妥,大將軍可是說了‘既進了甘涼城,便是此處的人,往事不用再提!’?!?/br> “本將軍豈是出爾反爾之人?前幾日仲兄同我說起帝京的事來,特意說了未來的太子妃與兩個側(cè)妃家人。其中有賜了字的側(cè)妃,乃你賀氏娘子,只是我總不好細細打聽罷了。仲兄還特意提起,以后這幾家人也是我們謝氏著重交好的幾家,不過既然你們賀氏已有了這般的好門路,為何你還會……你來甘涼城可是有什么難處?” 明熙嘴角的笑意僵了僵,輕聲道:“哦?大將軍也知道,我來甘涼城一段時間了,倒當真不知道京城的這些事??杉幢阄以诰┏侵慌逻@些事也最多只是聽說而已,莫說賀氏主家的幾位娘子,即是旁支的娘子我又何幸能見。大將軍也不想想,一個被放逐在外的庶子,在家里的地位,只怕還不如有些體面的奴婢。” 謝放見明熙眼中的驚訝不似作偽,輕聲道:“是我想岔了,本想和你隨便說說話,不成想一說全是這種煩心的事。說到底不管身在何處,總也逃不開那些人的掌控。” 明熙半垂著眼眸,將酒一飲而盡,抿唇道:“今日好歹是我的生辰,大將軍莫將這些我聽不懂事拿出來說了,若當真來祝壽,不如拿出些誠意來。” 謝放大笑道:“好好,是本將軍的不是,先自罰三杯!” 明熙見謝放連飲三杯,挑眉道:“牛嚼牡丹!可惜了我這些陳釀的梨花白,都是些珍藏不說,當初從帝京千里迢迢運來時,不知被我扔了了多少行禮,都不舍得將它舍下一瓶?!?/br> “再好的酒,沒人喝才叫暴殄天物!好了好了,本將軍都自罰三杯了,總該夠了。今日給你的賀禮也是本將軍精挑細選的,對阿燃也沒有如此用心過,你休要得理不饒人了?!?/br> 明熙道:“那不好說,敢問將軍可會琴瑟?或是橫笛?” 謝放沉默了片刻:“不會?!?/br> 明熙抿唇一笑:“那將軍可會吟唱?” 謝放又沉默了片刻:“行軍打仗,哪里用得著這些?說得跟你什么都會一樣?!?/br> 明熙側(cè)了側(cè)眼眸,見謝放左右而視,就是不肯看向自己,低低的笑了起來。明熙起身踱到了琴臺邊上,撥弄了一把琴弦,抬眸望向半空中月亮越發(fā)皎潔明亮:“當初我在帝京也曾師從大家,多年不曾摸過這東西,也不知生疏于否。” 謝放抱臂一笑:“師從大家,說得這帝京的大家好似滿大街一樣,好歹我們這群粗人也聽不出個子丑寅卯來,不會笑話你?!?/br> “聽不出個子丑寅卯才好?!边@些話雖不中聽,可到底不曾綿里藏針,也沒甚惡意,明熙莞爾一笑,渾不在意。 一雙已不算白皙的手,輕輕的撫在琴身,許久許久,手指驟然抬起,快速的翻飛。攏、捻、抹、挑,琴音乍起,宛若秋葉入湖,蕩漾出層層的漣漪。 當初用心學了的東西,似乎已烙在了骨髓里,再次拿出來時,沒有半分的生疏與惶恐。在闌珊居里心有恐懼,執(zhí)意不肯碰觸,怕只怕知音不是心中期待的那個人??扇缃裆碓谇Ю镏猓路鹈總€不經(jīng)意間,都能想起那個不會再有交際的人。 這般美好的月夜,因聽聞了這些不相干的消息,讓人不自主的變得暴躁起來。明熙本以為放下的那些東西,仿佛蟄伏已久的怪獸,撲面而來兇狠至極的一口咬在了心上,這疼痛猝不及防,卻讓人忍不住的發(fā)狂。那些以為開闊了的心懷,被放下的感情,突然□□裸的擺在了眼前,讓一心嘗盡了人間冷暖。 自小到大,賀氏對明熙來說,只是一個代號一個出處。這姓氏所賦予的一切,不過只是鏡花水月般的虛無。賀氏里,已沒有了至親的母親,生身父親多年來不聞不問,許多失望放在一起,明熙以為自己釋懷了。 這些年來,明熙以為自己再不會對賀氏有一絲一毫的期待??纱藭r此刻聽聞了這個消息,明熙才明白,原來內(nèi)心深處一直對賀東青這個父親還有所期待,原來骨血里還保留著親情的地方。有些傷疤,即使養(yǎng)上一生,卻不能觸碰,每每揭開,都會鮮血淋淋。 “賀熙!何須在那些執(zhí)著里耗費精神?如今你身在甘涼城里,策馬□□,快意恩仇,生死由天,豈不快哉!” 長劍執(zhí)手,銀光閃過雙眸,劃破了月輝的沉悶與壓抑。劍身引流光,忽快忽慢,每一次的刺挑,挽起凌厲又炫目的劍花來。萬里星空,云破日出,星輝閃爍,給涼爽的夜平添了幾分嫵媚與豪邁。矛盾又和諧! 琴音一聲快過一聲,嘈嘈如急雨! 邊陲風雪,塵煙縹緲,千山萬壑,一世崢嶸成敗,不過鏡花水月夢一場??戳诉@世間一幕幕的風景,春花秋月,朝生暮死,才恍惚那些執(zhí)著有多可悲可笑,見過了那些鮮血傷口,生死一線,才懂得那些小情小愛的渺小。人生而立,無愧天地良知,無愧于生命可貴,待到來年春風起,與君煮酒論華年。 琴音直轉(zhuǎn)而下,曲終收撥。銀光引流輝,立定收勢。 月夜依舊,仿佛方才的崢嶸的琴音,仿佛方才舞劍的人,都是夢中的事。四目相對,有種難言的默契與相見恨晚的錯覺,許久許久,院內(nèi)都悄無聲息的,直至謝放朗聲笑了起來,明熙從琴邊站起身來,也忍不住抿唇一笑。 這一對視與稀松平常的一笑,宛若打破了某種魔咒,將兩人人從如夢似幻的月色下拉扯了出來,不約而同的嘆息一聲,美夢易醒。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何當金絡腦,快走踏清秋!痛快!”謝放望向明熙,將長劍隨意的放在了石桌上,再次提起了酒壺,仰頭飲盡! “當初教習師父曾說,琴音好仿,知音難求。有些人傾盡一生也不見得聽懂另一個人的心聲,不然伯牙也不會在子期的墓前將琴摔個粉碎,終其一生不再撫琴?!?/br> 謝放大笑:“如此一說,本將軍當真是受寵若驚。但這知音之人卻是不敢當,大丈夫頂天立地,總該建功立業(yè)。但誰人心中沒有一些放不下的執(zhí)念?哪家少年不慕嫪,不為富貴榮華,不為高官厚祿,單為一個人劈荊斬棘的不悔?!?/br> “我們總要傻上一段時光,才能長成如今的鐵石心腸吧??赡切┓挪幌碌娜耍瑘?zhí)著于心的情意,終會成了一生的魔咒。每每清醒,痛不欲生,在現(xiàn)實中才會更明白…… “有些人,有些事,對有些人來說,終其一生只會是一場遙不可及又不能觸碰的美夢。醒了碎了,也就沒剩下什么了……” 明熙將謝放來來回回的打量個來回,笑了一聲:“我說大將軍怎么聽得懂,原竟是這般有感觸。不過,這番感嘆可不像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人還能有的,大將軍能有此心此情,當真讓我刮目相看……只是以將軍今時今日,還有什么遙不可及的人?” 謝放與明熙對視許久,側(cè)目一笑:“你想知道?” 明熙想了想:“你若想說,聽聽也無妨?!?/br> 謝放開懷大笑:“想套本將軍的話,你還嫩了點!” 作者有話要說: 出版社至今沒有將日期定下來,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回復大家出版信息。 這真不是我的本意,要是知道出版的時間會晚到八月,我當初肯定會在六月或是七月以后才開更坑放《一朝錦繡》的文,因為這樣在很長一段時日里我都能日更,也不會辜負大家! 不過,我以為我交稿的日子是3月初,今天回頭看是三月底(可能更早一些,因為我后來又修了兩次)。 當初出版社定下的出版日期六月二十,我也算是出過幾本書了,前面所有的書出版周期都是兩個月,甚至快一些就是一個月多月,所以這個周期,我本來也是認定的已經(jīng)很慢了,肯定不會再晚了。 以前的出版社定下出版日期以后,也沒有跳過票,這還是我第一次遇見,可能是換了新出版社,所以可能是正在磨合期。 這些不定的因素都是我沒有想到的,我特別抱歉,很內(nèi)疚。 我只要接到新的出版社日期后,肯定會算著更新的,盡量加快的。 雖然現(xiàn)在出版社說8月到9月之間,可是也沒有定下具體的日期,我也怕再有變故,所以不敢對大家保證。 因為當初定好的日期都會改,這次連日期都沒有定,我真不敢說了。 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 第59章 第三章:千金縱買相如賦(10) 暗沉沉的夜色,朦朧的月牙兒在烏云里若隱若現(xiàn),帝京初一十五才有夜市,這般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走在無人的長街中,馬蹄滴滴答答回蕩在耳邊,有種說不出的落寞寂寥。繞開了氣派的朱紅色的正門,從側(cè)門入府,一盞昏暗的燈,已在角門恭候多時了。 高鉞抬眸看了一眼那人,不禁皺了皺眉頭:“如此深夜,父親還沒有睡嗎?” 那人垂眸,恭敬的回道:“大人自宮中回來,一直等著將軍,讓奴婢等在此處,不管幾時回來,都請將軍去書房議事?!?/br> 在這寸土寸金的帝京里,高氏門庭占地極為廣闊,甚至能與王謝大族比肩。高氏雖為寒門,可當初未入士時,已是一方豪富。高長泰是個極有運氣的人,當年慧眼看中了□□,傾盡一切的支持,鞍前馬后,這般的賭注果然換來了這滿門的富貴。高林雖沒有其父的手段,但因自來手握兵權,又是個左右逢源極為鉆營的人,不管風云如何變幻,總算是守住了家業(yè)。如今到了高鉞這一代,能文能武且極善領兵作戰(zhàn),高氏一門,歷經(jīng)三代盛寵不倦。 高林雖沒有父親的運籌帷幄,也沒有高鉞的領兵天分,但不得不說也是個極有運道的人,當初娶的嫡妻,本名不見經(jīng)傳,可架不住舅家有錢,尤其是岳丈一家自南梁投奔而來,光補填給高氏的嫁妝都令人咋舌,且還不算明里暗里支持高氏的財帛。 積累三代,高氏在大雍不但有權有勢,即便單單富貴這一項,即使在世家望族當中也算數(shù)得著的。 這座院落位于高氏府邸的最中間,占地極為廣闊,內(nèi)院里有一座很大的人造湖,高氏的書房建在人造湖的最中間,三間房屋,都還亮著燈,燈火通明的,在漆黑的湖水中央,顯得有些刺眼。 八月的荷葉錯落有致,景致獨好??稍谶@般烏漆漆的深夜里,荷葉隨風而動,有種說不出的頹敗與凄涼。一條蜿蜒的水上棧道,直接通往書房,除此之外再無別的路。這座院落周圍也無高木低樹遮攔,讓人站在書房中,一眼能將院中的一切看個明白。 高林已四十有五,雖為武將,但因常年在帝京鎮(zhèn)守,疏于鍛煉的緣故,有些微微發(fā)福。他的皮膚很白皙,因保養(yǎng)的得當?shù)木壒剩雌饋碜疃嗖贿^不惑之年,同淺棕色膚色的高鉞站在一起,倒有些不像是父子。 高林見高鉞大步進門,唇角含笑,眼眸一直盯著高鉞的一舉一動,眉目之間具是滿意之色,似乎還有幾分遮掩不住的引以為傲。 高鉞見高林一直不語,眼眸垂了垂,有些疲憊道:“如此深夜,父親有何要緊的事?” 高林心情很好,即便看出高鉞飲了不少酒,也不曾像往日那般發(fā)怒:“家里什么美酒沒有,何必在外飲酒至深夜,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你的行跡,萬一再起了歹心,你讓為父和這一門人如何是好?” 高鉞避而不答,抿唇道:“父親今日被宣入宮,可是遇了什么好事了?” 高林聞言,嘴角的笑意逐漸放大了許多:“上個月月底,太極殿外殿的一個宮女被擢升為妃,賜敏字,你可知道?” 高鉞皺眉:“這般的事,已是人盡皆知,但后宮有后宮的規(guī)矩,這些時日我一直忙于加強太極殿防備之事。城外營中練兵,也是一日都不能耽誤,若父親單單說這般的宮闈事,可等改日我忙完了再說?” 高林嘖嘖道:“父親一說這些你便不耐,忙軍務固然重要。但天家無私事,宮闈里面有許多事,都與咱們高氏一門的前途息息相關吶!那宮女因懷有身孕這才被晉升為敏妃,想來不久便會誕下麟兒,若是皇女自不必說,但若是皇子,這其中便有許多事能做?!?/br> 高鉞不以為然:“月底才查出來,懷胎十月,這期間什么萬一都會發(fā)生,父親莫要一頭熱,有了別的念想,此時一動不如一靜,安心做好分內(nèi)的事,不管是男是女,所有的事都該生的下來再做才算?!?/br> 高林抿唇一笑:“為父就知道,你四處奔忙,一定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這孩子如何會生不下來?如今敏妃腹中孩兒已快七個月了,再等上月余,即使去母留子也是能養(yǎng)活孩子的,只是單看此子是男是女了?!?/br> 高鉞驟然抬眸,深藍色的眼眸中遮掩不住的訝然:“雖因敏妃有孕接到陛下加強護衛(wèi)的執(zhí)意,但懷胎七月的事,想來還沒有幾個人知道。以榮貴妃的手段,豈容這樣的事在眼皮底下發(fā)生的?” “怎會沒幾人知道?時至今日,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有些渠道的人都已知道。榮貴妃歷來頭發(fā)長見識短,她自然是對此事不容,慕容家的人已入宮好幾撥了,想必已有人勸動了榮貴妃,不然內(nèi)宮之中不會如此平靜。今日我見韓氏的馬車停在宮外,只怕慕容家也已有了自己的打算了?!?/br> 高林抿唇一笑,娓娓道:“陛下讓你加強宮中戒備,主要還為了防備東宮,可這風聲傳出去之后,東宮倒是絲毫都沒有什么不妥,反而是慕容氏沉不住氣了。” 高鉞道:“父親此言差矣,此子雖是陛下名正言順的骨血,可又能如何?生下來是男是女且不說,能不能長成還是另一說。太子已被正名,祭過天地了,在朝堂頗有威望,相較于陛下尚不遑多讓,還會怕一個未出世的嬰孩?” 高林冷笑一聲:“看起來有威望,不過是看起來罷了,當初大家都沒得選擇,多少人都是不得已不選太子。這滿朝的人,多是支持陛下才得來的榮華權勢,可陛下的皇位是怎么來的?大家心知肚明!且不說為父我這樣有些實權的人,尚且對太子將來登基沒有底氣。當初一心支持陛下的人,甚至從王府跟著陛下出來的人,又怎能眼睜睜的看著太子一日日的做大?” 高鉞抿唇,正色道:“父親此言差矣,榮貴妃與東宮交好,未來的太子妃乃王氏嫡女,兩位側(cè)妃出自名門望族,太子的姻親幾乎網(wǎng)羅了半個帝京的權貴,豈是隨便能撼動的。且父親最近一直交代我要與太子交好嗎?怎么到了今日,還不曾有個什么苗頭,就又變了心意?” “不是為父變了,是風象變了。以前陛下沒有選擇,不管怎么折騰,總要將這基業(yè)交予太子之手,臣子們也沒得選擇,不支持太子唯有造反一途,這好好的太平天下,誰愿意做那亂臣賊子?今時不比往日了……” “陛下病體痊愈,身體大好,又正值盛年,不管這一胎是皇子還是皇女,在陛下的庇護下,這孩子必然會平安的長大。且若按陛下的歲數(shù)來看,只有沒有榮貴妃這樣的毒婦禍害后宮,敏妃這個孩子絕不會是唯一的孩子。太子所依仗的都是陛下給予的,看起來枝繁葉茂,不過鏡花水月一場。陛下能給予太子一切,也必然也能收回來,你可懂?” 高鉞蹙眉,沉默了片刻,才道:“榮貴妃的性子必然不容這個孩子,怕是會繼續(xù)與東宮站在一處。陛下的恩旨雖是好收回,但姻親一事,豈是陛下說收回就收回的?不說剩下幾家,那王家豈是好相與的?若東宮危急,王氏又豈會袖手旁觀?” 高林嗤笑一聲,諷刺道:“王軼才是個不折不扣的墻頭草!老狐貍!你當他為何會將婚期定得那般晚?他比誰都知道,太子是陛下扶起來的。陛下只要活在這世上一日,就會出變故,陛下有能力將太子扶起來,也能將再次打入深淵!” “世家門閥,講究的是傳承與積累,絕不會因為一個人,哪怕是至親之人,耗費家族全部力量,況且東宮與王二不是尚未成親嗎?王軼眼見陛下的病由危轉(zhuǎn)安,故意將婚期定那么遠。當初怕是想著,這一年半載的能熬死陛下固然好,若熬不死陛下,也能趁此時機好好看一看,陛下是不是真心輔佐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