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也是自那以后,明熙再也不敢深想以后,因為心里清楚地知道了,一旦皇甫策走出闌珊居,回到宮中后,那么等待自己的也不就是無路可走,也許就是尸骨無存??煽傄蚕氩幻靼祝瑑扇藚s會走到這一步。 可即便此時,明熙從不怕皇甫策走出闌珊居回宮,怕是是那些不由自主的吸引與傾慕?;蛟S更早更早之前,那些追隨的目光中,也不光是厭惡與憤怒吧。 皇甫策乃謝貴妃所出,謝閥外子,又是皇長子,雖不是嫡子,但也是身份最高的皇子。他性格看似溫順隨和,實然內在極為自恃自尊自傲。如皇甫策氣到極致的口不擇言,即便是死在臨華宮的大火里,也不愿再受這種折磨。如今回想起一切來,在兩個人相處的開始,明熙因不自知,種下便是苦果。 第7章 第一章:春心莫共花爭發(fā)(6) 攬勝宮,望月臺內。 榮貴妃屏退眾人,入了望月臺,無聲無息坐到一側,兩人相對而坐,許久不語。 榮貴妃原名慕容綺,乃慕容氏之嫡女,泰寧帝的原配。榮貴妃已四十多歲的人,因保養(yǎng)得當?shù)木壒?,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實然,她本就長得十分美艷,那雙微微翹起的桃花眸,總是有一種欲說還休的風情。櫻桃般的小口,似乎總是帶著幾分淺淺笑意。明明該是個討喜的女子,可惜一輩子沒得了夫君歡心。 誠王登基后,身為原配的誠王妃本該登頂后位,可慕容綺不過得了貴妃之位,賜“榮”字,后宮無主,榮貴妃雖是最尊貴的女子,可這般的從明媒正娶的妻子,莫名其妙的成了妾室。慕容氏當初也是跟隨□□打了天下,才有今日,歷經(jīng)三代已算是新貴之首,可素日里還一副比擬士族的做派,也著實讓人看不上,如今慕容氏的女兒又出了這等的事,自然也難免被人奚落。 明熙收回了眼眸,望向榮貴妃:“不知何等大事,讓榮貴妃沒去整治后宮的狐媚子,巴巴來堵我的去路?” 榮貴妃受嘲諷,臉色更加難看,可因有事相詢,也不能翻臉,干巴巴地開口:“陛下如何了?” 明熙驚奇道:“貴妃日日住在宮中,我月余才入宮一次,難道您不該比我知道的清楚嗎?” 榮貴妃怒然起身,咬牙喝道:“陛下已閉宮月余,早已不許任何人探望,前些時日甚至還曾派人搜宮!如今太極殿內,連只田鼠都進不去,你倒是大搖大擺地進去了!” 明熙挑眉一笑:“原來貴妃和陛下吵不成了,特意堵在此處嗎?搜宮之事,與我何干?陛下的病情,自有太醫(yī)院診治,我又不會斷脈?!?/br> 榮貴妃譏諷道:“賀女郎,你如今能大搖大擺地坐在此處,同本宮平起平坐,連行禮都不用,還不是因為陛下寵你!若陛下病重,第一個要小心的不是本宮?!?/br> “什么賀氏嫡長女,賀家如今還算得了什么?不過是嚇唬不知情的人,本宮可是聽說你在賀家也是一點都不受寵,賀東青對你不聞不問,那賀李氏也不過是你的繼母,除了陛下的寵愛,你還有什么指望!” 明熙冷笑:“貴妃若關心陛下病情,去看就是,何必在此氣急敗壞擠對我?貴妃手掌整個后宮近三年,想入太極殿會沒有辦法嗎?” 榮貴妃挑眉冷哼:“呵……若他真有好歹,難道本宮給他陪葬不成?!” 明熙輕笑了起來:“榮貴妃想多了,陪葬這種事,自來都是些無權無勢的小嬪妃或是正宮的皇后娘娘。你慕容家堪稱當世大家,怎會讓本家的嫡女為誰陪葬?貴妃就是貴妃,想和陛下葬在一起,還要看看陛下愿意與否。聽聞你與陛下自來兩看生厭,葬在一起可能不大?!?/br> 榮貴妃倒也不惱恨了,狐疑看地向明熙,輕聲道:“陛下當真病重了?” 明熙歪著頭與榮貴妃對視:“陛下的脈案,豈是誰都能翻閱的?不過在我看來,他只是看起來精神不太好,貴妃若真擔心,自去看看。” 榮貴妃挑眉冷哼:“呵,自作聰明!” 明熙側了側眼眸,不再看榮貴妃:“宮門要下匙了,我想自己待一會兒?!?/br> 榮貴妃甩了個冷臉,又氣又惱,冷笑連連:“你以為你靠上了太子這棵大樹,本宮就沒有辦法了嗎?呵,不說太子今后際遇如何,本宮可是聽人說,太子自小與你就兩看生厭,說不得他以為你是陛下的眼線呢。當年你母親嫁入賀氏可時謂十里紅妝,你那繼母只怕也恨不得你死在外面!” 明熙瞥了眼榮貴妃,輕聲道:“貴妃如此惡形惡狀,倒落了下乘。將來我會如何,我自是不知,但至少現(xiàn)在,我還不是貴妃能拿來出氣的人。貴妃恨我厭我,可也無可奈何,誰讓陛下愛屋及烏呢?” “什么愛屋及烏!你是誰的屋!赫連誠嵐那個陰魂不散的死鬼嗎?!”榮貴妃雙目赤紅,言語間已有些歇斯底里,“他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人!何來愛屋及烏!” 明熙側目道:“你是陛下的妻子,你們該是最親近的人。兩人相伴二十多載,到了這個歲數(shù),還爭來斗去,又是為了什么?陛下對你已夠忍讓了,他雖是不曾給你后位,為了彌補,也算待你極好了?!?/br> 榮貴妃臉色十分難看,咬牙道:“后位本是本宮該得的,他為何不給本宮!誰要他的假仁假義的彌補!本宮和他的事,豈是你們這些人能明白的!總有一日,他會后悔……賀明熙,你也好自為之,不是每個人都會一直走運!” 明熙見榮貴妃朝外走,倒也不曾阻止,輕聲道:“小時候,宮人為了不讓我朝偏僻的地方跑,常拿冷宮恐嚇。原本我以為先帝很喜歡惠宣皇后……皇后入了冷宮后,我總覺得她很快便會回來,不敢去冷宮看她。一天后,惠宣皇后暴斃冷宮,令我后悔至今?!?/br> “收起你幼稚至極的想法!”榮貴妃驟然回眸,暴怒道,“本宮從來不做后悔的事!實話同你說,他死上一百次,也解不了本宮心中的恨!” 明熙道:“貴妃要記得今日所說?!?/br> 榮貴妃怒極反笑:“少拿這些莫須有的東西威脅本宮,只要慕容氏還在一日,他即便恨得咬牙切齒,還是都拿本宮一點辦法都沒有!” 明熙挑眉:“那若陛下不曾恨你呢?” 榮貴妃回眸看了眼明熙,很是輕蔑的笑一聲,挺直了腰身,慢慢走出了望月臺…… 深秋的闌珊居,移植了滿院子的菊花,各種各色,繁茂又熱鬧。一年四季,闌珊居東苑從未失過顏色,最冷的冬日,還有成片成片的萬年青與各色寒梅。 石桌旁,兩個人,一壺清茶,一盤殘棋。 高鉞放下了一枚黑棋,抿唇道:“勝負已定。” 兩年多來,除了賀明熙,皇甫策已許久不曾與熟人對弈過了。高鉞也是皇甫策的伴讀之一,但因入宮較晚,歷來與皇甫策不是很親近,但多少都有相伴長大的情分在,比起別人來自然也多了幾分親近。 今日皇甫策的心情不錯,暖暖的笑意,掛在唇角:“往日里閑暇時間多,便左手和右手對弈。你常要忙軍務,哪里來得閑工夫,輸上一子半子,在所難免?!?/br> 高氏如今算得上大雍大族,雖非士族,跟隨□□打了江山的功臣中,唯一能與慕容氏齊肩的新貴了。因士族的食古不化,先帝尤為優(yōu)待大雍功臣,皇子的伴讀很少有世家子,也許是士族子弟本就很少愿意入宮伴讀,皇子們的伴讀,幾乎都是大雍的功臣子弟。 皇甫策乃先帝長子,高鉞比皇甫策還大三歲,自然只能做皇甫策的伴讀。兩人但因性格迥然,一個淡然,一個冷漠,雖一起讀書,但也倒顯不出多好來。別的伴讀對自己的皇子言聽計從,多有符合,或自然而然地站了隊,比如韓耀那般的是最常見的。唯有高鉞讀書習武,很少與皇甫策或別的皇子私下往來,甚至除了讀書習武時,從不與其多說話。 韓耀雖也是寒門之子,但早慧善言,自小與皇甫策形影不離,感情頗篤,雖是性格各異,但平日三人倒也算融洽。 高鉞垂眸:“天分所限,殿下不必為我找借口,我心中有數(shù)?!?/br> 先帝共有四子,不算八歲夭折了三皇子,一個十四歲病死,一個是十三歲時墜馬而亡,兩位皇子意外早亡,都是在皇甫策被立為太子后。雖說謝貴妃母子十幾年如一日不爭不搶,可若說此事與太子一點關系都沒有,也沒人相信,可當皇子就剩下太子一人時,本欲靠過來的高鉞,反而更是不親近皇甫策,幾乎已到不了不再來往的地步了,反而是皇甫策對他處處籠絡,時時謙讓。 “你自來不喜這些紙上談兵,如今耐著性子手談一局,倒讓孤受寵若驚了?!被矢Σ叨似鸩璞K,輕聲開解,抬手間無意中露出胳膊上一道猙獰的傷痕。 兩人對弈時,高鉞便看見他兩個手腕上十分對稱的傷痕,此時不禁道:“腕上的傷是怎么來的?” 皇甫策的笑意凝固在嘴角,放下了茶盞,遮蓋住了手腕:“當日東宮起火,人雖是跑了出來,難免傷了幾處,倒也無甚。” 高鉞垂著眼眸:“燒傷不會留下這般的疤,莫不是賀明熙為難你了?” 皇甫策雖自詡心思剔透,可往日里也極少能看出高鉞想些什么或是想做些什么。太過冷漠,又十分的自視甚高,似乎這世間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一般。這樣的人,放在何處,也很難得別人的信任和親近??呻y得的是他當初得先帝寵愛,后來又得了陛下的青眼,倒也官途順暢。 皇甫策垂了垂眼眸,雖知道高鉞誤會了,可也不說破:“你何時知道,孤在此處的?” 高鉞見皇甫策不否認,只當與明熙脫不了關系,聲音緩和了一些:“如今朝中都傳遍了,我不想知道也難,殿下好生待在此地也好,想來不久,便能得償所愿了……” 皇甫策笑了笑,對高鉞突然的示好,有些訝然:“陛下哪里都好,只是不夠狠心,若但凡學到父皇三分,朝中大臣也不會終日惶惶了?!?/br> 高鉞望向花圃,不置可否:“先帝有先帝的好,陛下有陛下的可取之處。寬仁非錯,若他真如先帝一般,想來殿下也沒有機會在此下棋了?!?/br> 皇甫策笑容凝固在嘴角,漆黑的眼眸蒙上了霧靄,沉吟道:“如此說來,孤還要謝皇叔不殺之恩了?” 高鉞側目,正色道:“先帝駕崩前,身體并無不適,驟然病逝,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沒有陛下出手,那些虎視眈眈又羽翼豐滿的王爺,哪個不曾想從殿下這里分一杯羹?有了陛下才有今日的殿下,若換成剩下的三位王爺,只怕不管如何爭搶,第一個要除去的就是殿下。” 皇甫策瞬時冷了臉:“若當真勤王救駕,莫不是孤還能虧待了這些人不成!” 高鉞輕聲道:“陛下用最少的血,換了朝廷的平安交接,與大雍三年的太平,以殿下當時的年歲,不見得比陛下做得好多少?!?/br> 這些雖是事實,可也不該當著受害人的面,明明白白地說出來。韓耀與太子的心腹謀臣們,也不見得不明白,可這般的直白,當真半分情面都沒有留下。 皇甫策雖在朝臣面前,極少發(fā)怒,但此時面有慍怒:“你倒是你家陛下的好臣子,父皇對高氏與你也算隆恩,若非你父親心性不堅,臨陣猶豫不定,率先規(guī)勸孤開城門,陛下又怎會如此輕巧的得到一切!” “帝京總共不過十五萬人,三萬御林軍、兩萬禁軍之外,余下十萬的安定護衛(wèi)軍都在你高氏之手!父皇如何能想到,駕崩之后,第一個倒戈的便是往日最忠心最受寵的高家人!” 高鉞抿了抿唇:“自□□初始,高家跟隨左右,能有今日,依仗的是圣恩。只因忠心大雍皇室,才不愿攙在其中,歷朝歷代最大的忌諱是皇族內亂?!?/br> “當初我父親開始不肯承認陛下的身份,何嘗不是對殿下的維護?陛下不曾對那些支持殿下的人斬草除根,臣與父親能篤定,陛下若一直無嗣,斷不會傷害殿下,這才不得不妥協(xié)?!?/br> 皇甫策側目:“不肯承認陛下身份,何嘗不是為了拿到更好的籌碼呢?高校尉一家,倒是算無遺漏。” 高鉞抿唇道:“那是我父親與陛下之間的事,殿下也無甚好指責的??晌译m想到了一切,卻怎么也不曾想到,是明熙將你藏了起來。她自小脾氣不好,想必殿下在此處也沒少受委屈?!?/br> 皇甫策蹙眉,看向別處:“成王敗寇,不管這幾年孤身在何處,都不會好過。陛下正值盛年,誰能想生死不明的太子還會有機會翻身?你今日來,是為了提醒孤,當年陛下的饒命之恩嗎?” 高鉞搖頭:“近三年的時間,人情冷暖,殿下該是嘗到了不少。如今再回頭想一想,當初殿下落難時,曾有多少人能伸手拉上一把,可瞻前顧后,不曾出手。賀明熙一介女流,許是目光短淺,許是私心甚重,手段稍有不妥,但總算救殿下于危難。末將只求殿下一飛沖天之日,莫要讓那些誤會與齷齪耿在懷中?!?/br> “呵,誤會,齷齪?……高將軍果然是久居高位,避重就輕的手段,可謂爐火純青。”皇甫策側目與高鉞對視,端起茶盞,不喝,輕聲道:“高將軍的意思,孤懂。賀明熙的生母對你們母子有恩,但你這些年對她的維護也是夠了?!?/br> 皇甫策見高鉞沉默不語,不禁輕笑了一聲,低聲道:“一輩子那么長,你能照顧一個蠻橫跋扈的人,多久?十年?二十年?許多事也非表面上看起來那么輕松簡單,若無事,你請回吧?!?/br> 高鉞將皇甫策眸中的冷光看了分明,一顆心沉到谷底:“殿下……末將告辭?!?/br> 第8章 第一章:春心莫共花爭發(fā)(7) 傍晚時分,突然起了大風。 西苑的秋,似乎比往年都孤寂蕭瑟。 自那日從皇宮回來,已有月余光景。那日,泰寧帝話里話外,都是讓明熙討好皇甫策的意思,雖然明熙自認對皇甫策不錯。 可臨華宮大火后,皇甫策所享有的一切,都是明熙給予的。單這一項,便能讓明熙在每一次爭執(zhí)中,穩(wěn)占上風。明熙如何不知道,此時的相處,都是強求來的。皇甫策不喜強勢的女子,就如他從小到大,從不肯接近惠宣皇后一般。 中宮的規(guī)矩不重,初一十五才許嬪妃請一次安,幾個皇子,幼年時總喜歡朝中宮跑,可唯有皇甫策,從小到大去的寥寥無幾。若非是惠宣皇后被打入冷宮,那時明熙也是從不屑與孤高的又相看生厭的皇長子打交道。 可自十三歲,幾乎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轉眼近五年。他的習慣喜好,一個眼神,不經(jīng)意的小動作,明熙都知道代表著什么。他喜歡如他母妃般淡雅如蘭,溫婉賢淑的女子。從很久很久前,一心想迎娶的娘子只有王雅懿。 自然,從開始明熙就知道該如何討好、示弱、求和??尚愿衿⑿?,才是世間最固執(zhí)的東西,明熙有放不下的自尊驕傲,可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皇甫策所不喜的。 如今想來,所有的強求的一切,何嘗不是不自主的戀慕癡心,只是如何不曾想到,結果和想象,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裴達端著茶盞,在明熙身后站了好一會兒,輕聲道:“娘子,天涼了,莫要一直站在風口?!?/br> 明熙望著滿院的枯枝散葉與泛黃的花草,眼中似有許多情緒,終歸化作了沉寂:“高鉞走了?” 裴達輕聲道:“走了一會兒了?!?/br> 明熙回眸,看見了裴達鬢角的白發(fā),本就失落的心情,又多了莫名的悲傷,垂了垂眼眸:“他還在忙嗎?” 裴達輕聲道:“陛下的人,都不再去東苑了。東苑的守衛(wèi)越發(fā)松懈了,夜里常進進出出一些人,燈火時常亮上一整夜。” 在中宮時,明熙由崔嬤嬤與裴達貼身伺候,十五歲出宮,求了泰寧帝的恩典,將二人要了過來。崔嬤嬤出宮時已年近六旬,家中又有子孫愿意奉養(yǎng),出了宮就不愿繼續(xù)留下明熙身邊了,于是明熙就置辦了些田地,又給足了崔嬤嬤銀錢,將人好好的送了回去。 裴達本是宦官,出宮也無處可去,甘愿留在了明熙的身邊伺候,做了闌珊居的管家。雖是未至不惑之年,但因這幾年常常皺著眉頭的緣故,讓他看起來比實際的歲數(shù)蒼老許多。 明熙有心想去東苑看看,可對上裴達越發(fā)擔憂的目光,不好開口:“他的身體看似休養(yǎng)得不錯,可到底是外強內干。你偶爾也去勸著些,莫要提到我……罷了,他一貫如此,就算對事有絕對的把握,也一定要做到盡善盡美。天生就是勞碌命,不必管他了?!?/br> 裴達沉吟了片刻,輕聲道:“娘子不必如此擔憂,殿下這些時日,心情著實不錯,興致來了,也會撫琴舞劍,倒也看不出什么別的情緒來。” 明熙側了側眼眸,笑了起來:“回宮復位,都是水到渠成的事,他為何要緊張?陛下雖不過是病了,只怕皇甫策夜夜都盼著大雍宮的喪鐘。陛下,那么好的人,當初也不該蹚這渾水。好在他歷來仁慈,不管怎樣,肯定會是善始善終?!?/br> 裴達輕聲勸道:“娘子只管放心,殿下雖有成算,但陛下也不見得全無防備?,F(xiàn)在雖看起來陛下身處弱勢,可也不至于走到絕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