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明熙笑嘻嘻的行個禮,坐到泰寧帝的對面:“陛下不曾召見我,我哪里敢貿(mào)貿(mào)然的前來,本來還以為您忙得很,誰會知道你竟是病了呢?陛下瞞個嚴實,如今又來怪我,不過陛下此時看起來精神還不錯嘛!” 泰寧帝道:“知道賀女郎前來,朕精神不好也得好,否則又不知會被你如何編派了?!?/br> 明熙抿唇一笑:“那陛下的病,就快些好了吧,陛下好了,我也就處處都好了!” 泰寧帝手指微動,慢慢地坐正了身形,沉聲道:“可是那賀東青難為你了?若賀氏府邸有人為難你,只管來說。” 明熙笑道:“陛下好好的,誰敢打我的主意?賀東青乃我生父,我與他之間不管怎樣,都是臣子的家務事,陛下若當真插手的,御史臺不知又有多少人,摩拳擦掌暗暗竊喜,當是又有了以首觸柱,千古留名的好機會?!?/br> 泰寧帝笑了起來:“你這小娘子,就是牙尖嘴利,不肯饒人……” 明熙接過六福送來的茶水,瞇眼抿了一口,滿足的笑了起來:“論起這泡茶的手藝來,宮里宮外哪個也比不過六福公公?!?/br> 六福已五十多歲了,面白無須,十幾歲時貼身伺候初入宮的惠宣皇后,幾年后成了中宮的太監(jiān)首領?;菪屎笕肜鋵m,他是唯一跟進去伺候的人,也是唯一陪惠宣皇后到最后的人。 惠宣皇后暴斃冷宮后,明熙求了先武帝,將六福接到了自己的身邊。兩年后,武帝暴斃,泰寧帝奪位,感念六福對惠宣皇后的忠心,讓他做了大雍宮的總管太監(jiān)。如今這宮中上下,也只有泰寧帝和明熙才能喝到六福親自煮的茶水。 六福掩唇一笑:“老奴可不信娘子所說,娘子自小最會哄騙老奴了?!?/br> 明熙挑眉道:“六福公公比誰都知道,我當年可是宮中難得的實在人,沒得說這些話讓人傷心難過。陛下病了這些時候,也不見公公給我送個信去?!?/br> 六福側目看向泰寧帝,低聲道:“陛下不舒服有段時日了,太醫(yī)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勞累所致。老奴早想告訴娘子了,怎奈陛下不肯讓您擔心?!?/br> 泰寧帝斂去了笑意,正色道:“你就別擔心了,病了這一場,也不見得就是壞事。最近不少人進言,立太子,那些個魑魅魍魎,一起跳了出來。這段時日,宮里亂得緊,朕這才沒讓六福告訴你。如今你孤身在外,該事事小心些,莫要讓人抓住了把柄……” 明熙放下茶盞,哼了一聲:“陛下說哪里的話,把柄這東西,想抓的時候,什么道理都是別人說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況且,我本一身毛病,也不見得全是欲加之罪?!?/br> 泰寧帝失笑道:“一個小娘子家家的,倒比朕都想得開??赡阕孕〉酱?,才經(jīng)歷了幾年的事,就敢在朕面前說這些話了。” 明熙道:“有句話老話說,沒吃過豬rou,還沒見過豬跑嗎?我自小在宮中見得一點都不少,陛下為何非要拿我當成孩子來看!” 泰寧帝頗有些無奈:“當年因你出宮之事,賀東青本就對朕多有不滿,朕的話他不會聽。如今你能如此自在,只因他們不想惹急了朕。可宗族宗族,自有自己的一套章法,朕也惹不了他們。百年世家門閥,同氣連枝,根深葉茂的,皇家也無可奈何?!?/br> 明熙撥弄著手上珠鏈:“賀氏只要還想在朝中討飯吃,陛下就不用為我擔憂。我自來最是自由自在的,帝京不知有多少娘子羨慕我的運氣。如今咱們就走一步看一步,將來的事將來再說,最少現(xiàn)在還沒人敢惹我。” 泰寧帝抿著唇,強忍著不笑:“阿熙如今都開始和朕說起運氣了呢!” 明熙哼哼:“那陛下也不要小看了別人,我可算是娘子當中飽讀詩書了,這人生在世,最是難以琢磨,運氣也是有高有低。這些年,我能站在陛下左右俯視眾人,已然站到了運勢的最頂峰,誰又能管那么多的以后!” 泰寧帝似乎有片刻的怔愣,輕聲道:“小娘子家又胡說什么命和運?不過,你也別那么硬氣,以后在闌珊居里對阿策好一些,趁朕還活著,你施恩于他,將來他無論如何,總會給你留些后路?!?/br> 明熙撥弄珠鏈的手,停了下來,抬眸望向對面的人,許久,才低聲道:“陛下,好好的,為何突然說這些??” 泰寧帝抿唇一笑:“朕若不說,你就會一直裝糊涂。可你年紀也不小了,有些事已經(jīng)不能裝糊涂了,不管如何,他終究還是大雍朝的太子,你該服軟的時候,也不要一直和他硬頂著?!?/br> 泰寧帝那雙眼眼眸,早沒了往日的凜冽與咄咄逼人,目光如此溫軟,仿佛只是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望著頑皮的后輩,寬容而釋然,這卻讓明熙心中升起了莫名的悲傷。 明熙沉默了片刻,輕聲道:“陛下為何等到今日才說這些……” 實然,明熙也早有預感,泰寧帝該是從開始就知道一切,不然那些貴重的藥材、人參、血燕、首烏,不會在開始的半年里,如流水般的賜給闌珊居,那些太醫(yī)也不會被明熙打著各種旗號隨叫隨到,雖是隔著床帳,但只要有心早該知道。 自然,明熙救出皇甫策,也不曾打算隱瞞泰寧帝,從撲火到救人,直至將人搬回闌珊居,若有一步?jīng)]有泰寧帝的默許與遮掩,人是肯定救不出來的。 這幾年來,泰寧帝雖從不提此事,可私下里派去的暗衛(wèi)與禁軍,也不曾瞞著明熙,甚至明里暗里也幫著遮掩太子的行蹤。如此,才讓明熙遮掩了所有的一切。 也因泰寧帝一直知道,可皇甫策并不知道泰寧帝知道,明熙才能如此的有恃無恐,是不是威脅恐嚇,順便滿足了所有的私心。 當年臨華宮大火,謝貴妃蒙難,太子不知所蹤,大臣們因找不到皇甫策的尸身,暗波涌動,猜測頗多。若當日太子當真身死,最少此時不會因泰寧帝只病了月余,下面的人已到了摩拳擦掌地,直至到了想要謀朝篡位的地步。 可從始至終泰寧帝都未埋怨過明熙一句,他知道朝廷里的暗流,知道太子在何處,甚至加派了人手在明熙的府邸,也是真心想保護明熙和皇甫策的安全。 明熙強忍著淚意,低聲道:“陛下,病得很重嗎?” 泰寧帝向明熙招了招手,讓她坐到身邊:“你難受什么,當初朕那是自愿保太子不死,不是為了你。朕要是有子嗣,何至于讓他們逼著立太子?貴妃從年輕時就和朕吵鬧不休的,那些侍妾和嬪妃懷了孕,個個保不住,不知是不是朕應得的報應……” 明熙坐在了泰寧帝床榻邊,悶聲道:“說什么報應,這事要緣分,不是被期待的,或不是和心愛之人有的孩子,不要也罷?!?/br> 泰寧帝忍不住笑了起來:“小小年紀,你又知道?” 明熙道:“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將就,沒孩子也就少了牽絆,才能活得更加自由自在,不妒忌也不羨慕。娘對我說的,她說她不想和先帝有孩子,這樣才能真正的做到榮辱不驚,始終如一?!?/br> 泰寧帝不以為然地笑道:“誠嵐雖無子嗣,還不是養(yǎng)著你?朕自小優(yōu)柔寡斷,少年時一直羨慕誠嵐的性子,果斷就是果斷,沒有一絲一毫的妥協(xié)??呻薅嗌俅蔚墓麛?,不過是表面上的事。貴妃跋扈擅權,可到底是跟了朕一輩子的結發(fā)夫妻,明知道她……還是有些不忍心。” 明熙不喜榮貴妃,倒也說不出好聽的話來:“貴妃娘娘也不是世家女,雖說如今慕容氏有些權勢,可也沒有貴妃娘娘那樣的,從來不拿正眼瞧人,和陛下說話都是仰著下巴的,這般的人要如何相處!” 泰寧帝笑了一聲:“結發(fā)同枕席,黃泉共為友。朕登基后,未將中宮之位給她,她怨恨朕,也屬理所當然……” 明熙道:“貴妃娘娘的性格霸道,哪里有半分的中宮大度?!?/br> 泰寧帝忍不住低低的笑起來:“說得好像誠嵐就有中宮的大度一般?!?/br> 明熙噎?。骸翱啥始梢彩且驗樾睦镞€有先帝,若先帝沒有那一后宮的妃子,那么多兒子,娘肯定不是后來的樣子!” 泰寧帝輕聲道:“罷了,莫要以己度人了,貴妃與誠嵐不一樣。朕當初不能保太子安全,非朕不想,只有太子身死或生死不明,太子才能真正的安全了,那些跟著朕奪下這江山的人也才能徹底的安心?!?/br> 明熙沉默了半晌:“總是各有心思就是了?!?/br> 泰寧帝道:“圖南關嘩變,他們都出了大力的,為朕奪來了這皇位??扇綦薏辉诹耍拥腔?,他們又怎會落個好?朕往日也曾想,當初是不是錯了,不該一時沖動,搶了這燙手山芋的皇位?!?/br> 明熙緩緩垂眸,輕聲道:“陛下正值盛年,根本不必想那么多,安心養(yǎng)病便是?!?/br> 泰寧帝摸了摸明熙的頭,笑道:“朕自會好好養(yǎng)病,可走至今日,也該好好打算以后了。前朝太后專政,活生生毒殺了自家皇帝,以至于皇朝崩裂,才有了如今的南梁與大雍。朕不是婦孺,怎能做出弒殺太子,自斷江山的事?” “你不必為救下太子,對朕自責愧疚,朕不會因此責怪你,反該感激你,救下了他,護住了他的周全,才算真正護住了大雍的命脈,你做了朕都不見得都能做好的事?!?/br> 明熙輕聲道:“那……陛下當真后悔了嗎?” 泰寧帝輕笑道:“那時朕激憤過頭,又有人攛掇著,難免頭腦發(fā)熱。可當真正坐到這個位置上,才知道身在其位的不易。朕雖始終不能原諒皇兄,也咽不下這口氣??呻抟膊荒苋慷悸牫甲拥臄x掇,朕沒有子嗣,只要太子活著,朕死了,大雍也不會亂。” 明熙蹙眉,不喜道:“陛下不過只是病了,為何要將生死一直掛在嘴邊!” 泰寧帝道:“朝堂上的事,你不明白,朕也想和你說清楚些。若太子身死,朕也去了,等待皇甫氏與大雍,可能也只有覆滅。南梁這些年修養(yǎng)生息,國力已然不弱。大雍再為爭奪大位起了內(nèi)訌,到時候朕到了地下,也無顏面對列祖列宗了?!?/br> 第4章 第一章:春心莫共花爭發(fā)(3) 冬日的午后,陽光微暖,冷冽的空氣,泛著淺淺的花香。 闌珊居東苑,靠近華亭的地方的兩株梅樹,不知何時已掛上了花苞。 皇甫策與韓耀,相對而坐,氣氛很是融洽。 此番還是臨華宮大火后,君臣二人第一次相見。韓耀寒門出身,其父韓奕頗有際遇,深受先皇信任。韓耀也正是皇甫策的伴讀之一,與高鉞不同的是,韓耀自入宮就極忠于皇甫策,以其馬首是瞻。 韓耀比皇甫策還要大一些,雖已快至及冠之年,但長相文弱,看起來有些稚嫩。雖是如此,樣貌也極為出眾,肌膚宛若暖玉白皙溫潤,劍眉如畫,一雙星眸深邃明亮,那微勾的紅唇,仿佛噙著整個冬日的暖意,芝蘭玉樹,姿容無雙。 皇甫策端著茶盞,側倚在后背上,一雙鳳眸無甚精神,神情頗是慵懶:“你年歲也不少了,怎如此莽撞,青天白日就尋了過來?” 韓耀坐的筆直,低聲道:“這段時日,雖能收到殿下訊息,可到底對殿下的境遇有些不安心,這才尋了空隙過來。” 皇甫策嗤笑了一聲:“若要出事,豈會等到今日,哪里還用來特意照看,你倒有恃無恐?!?/br> 韓耀道:“殿下的行蹤,帝京之中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陛下甚至不曾過問,我又有何擔憂?再者,我本就是殿下的伴讀,自幼相伴殿下左右,若知道了殿下的行蹤,不來看看,只怕那些人才會更疑心?!?/br> 皇甫策輕笑了一聲:“說得這般簡單,前段時日怎不見你過來?” 韓耀抿唇一笑:“殿下明知顧問,那賀明熙日日守在殿下左右,片刻不離。我與她歷來有些相沖,若貿(mào)然前來,她定然從中作梗,也就不討這個沒趣了?!?/br> 皇甫策微微一怔,恍然想起,今日一早直至此時,竟是不曾見過賀明熙,頓時蹙了蹙眉頭。柳南伺候皇甫策多時,看這神情就知道所謂何事,忙躬身道:“娘子一早入宮,探望陛下去,今日怕是有事,耽擱到此時還不曾回來?!?/br> 皇甫策若有所思的望向遠處,許久,輕聲道:“宮內(nèi)的消息,都能確定了嗎?” 韓耀沉吟了片刻:“陛下登基后,太極殿那處便鐵桶一般,病時都不曾有半分消息傳出來。若非這次纏綿病榻日久,只怕咱們也不會得道消息??芍劣诓〉萌绾?,當真有些不好說。” “謝氏那邊最近該是也得了殿下的消息,可一直不見有動靜,倒是王氏自有消息傳出后,對我父親頗是籠絡,只怕……有些人的心中還是十分惦念殿下的?!?/br> 皇甫策緩緩回眸望向韓耀,:“舅父與你不同,他不動也是對的,雖說王、謝仍是士族中的巨擘,可謝氏深得陛下忌憚,打壓的厲害,又有漠北的幾十萬兵馬在,動則傷筋動骨。王氏深得陛下信任,這些年的甚至比父皇在時更勝一籌,已隱約凌駕于各士族之上……” 韓耀輕笑了一聲:“可不是,但王大人旁敲側擊的打聽殿下的事,雖有朝堂上的考量,可言談之間卻說家中追問不停,言外之意,王二娘子該是十分惦念殿下。她自幼就與殿下感情頗篤,這些年殿下失了蹤跡,該是比誰都著急。” 皇甫策沉吟了片刻,低聲道:“阿雅也要十九了,這些年王氏難道就不曾考量過她的親事?” 韓耀微微一怔,低聲道:“殿下該知,陛下極不喜我。這兩年除了衙里,我?guī)缀跻咽亲悴怀鰬袅?,以韓氏的門第,也不可能與王氏有所交集。但若王二娘子當真有了人家,王大人也不會如此急切。自王大人夫婦回帝京后,多年來對王二娘子寵愛有加,言聽計從,若當真她不愿嫁人的話,想必誰也勉強不了。” 皇甫策緩緩閉目,許久許久,低聲道:“坊間都有那些傳言?” 韓耀道:“殿下問的是哪些?” 皇甫策側目看向韓耀:“你知道哪些?” 韓耀垂眸抿了一口茶水,輕聲道:“闌珊居這處的話,都云殿下與賀二娘子幾年前已得了陛下許婚,不然兩人孤男孤女共處一院多年,如何會平安無事。咳咳,賀氏門第雖是不如往昔,但若陛下執(zhí)意讓殿下迎娶賀女郎,只怕殿下也不好太過忤逆?!?/br> “不過,王氏幾番打聽殿下的事,臣也就特意打聽了王氏二娘子。聽說臨安宮大火沒多久,王氏后宅就建了個小佛堂,王二娘子日日念佛誦經(jīng),可具體的內(nèi)容,臣也不盡知……” 皇甫策沉默了片刻,而后冷笑道:“迎娶賀女郎?陛下倒是一手好算盤,可惜‘奔者為妾,父母國人皆賤之。’孤若不愿,賀氏嫡長女,又有什么理由繼續(xù)跟著孤?” 韓耀緩緩抬眸,看了皇甫策片刻,移開了眼眸,垂眸煮水,低聲道:“殿下說得及是,且自賀甯去世后,賀東青毫無建樹,賀氏族中也無俊杰再振族群。南朝賀氏雖是保住了基業(yè),可也是日益沒落,賀氏在大雍雖還擺著一等士族的架子,可王、謝、陳、崔、陸、陳,無一家再買賬就是了?!?/br> 皇甫策沉默了片刻,輕聲道:“身份上自不必說,陛下也不想想,她那般的性子,如何做人大婦?” 午后,大雍宮,太極殿。 明熙沉默了許久,抬眸望向倚在床榻上的人,低聲道:“那陛下年少時,喜歡娘娘嗎?” 泰寧帝側了側臉,那雙無神的眼眸,閃過一抹光亮:“喜歡,又何止是喜歡?。克缩r卑大族的貴女,我朝能有今日,也因有鮮卑一族赫連氏的支持。她自小便是個飛揚跋扈的性子,可也注定了要嫁給我們兄弟的。” 明熙忍不住道:“飛揚跋扈,不算是夸獎的話吧?” 泰寧帝忍住笑意,頜首道:“皇兄性格強勢,她也是個不服輸?shù)男宰?。自然和我相處的多一些,我們幾乎形影不離。若非皇兄手段了得,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讓誠嵐死心塌地的……哪里會有后來的這些事?” 明熙道:“陛下喜歡娘娘什么呢?” 泰寧帝道:“誠嵐年少時艷冠帝京,乃大雍朝第一美人兒,也著實美了一輩子。當初那些貴族子弟,但凡見過她人的,哪個不曾暗暗傾慕過?!?/br> 明熙噘嘴道:“以貌取人,我還以為陛下會和別人有什么不同呢,沒想到原來也不過如此?!?/br> 泰寧帝抿唇笑道:“你別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凈,你傾慕皇甫策,還不是因為他的樣貌?若他長得像六福,又怎讓你如此迷戀?” 明熙沉默半晌,深覺這說法雖不全對,但也不算錯:“若光喜歡容貌也就罷了,日日看著,心里也不會有所妄念。可……可越相處越想接近,即便多少次感覺他可恨,可越覺得他這樣的,才是最想要一起的那個人?!?/br> “可我們歷來有所爭執(zhí),雖我從不后悔救下他,可我也總是忍不住自己,當年是不是不該將他留在身邊,不然也不會有后來的相處,更不會像今日這般抓不住,放不下,要將自己與他一起逼瘋了?!?/br> 泰寧帝輕聲道:“越是得不到才越不甘心,自覺不比任何人差,為何她心中的人不是自己。最后,緣由因果初衷都已忘記,覺得能與之相伴,便是這世間最美好的一切?!?/br> 明熙笑了一聲:“陛下不見得喜歡,雖然平日里我也從來不說他的好,可想一想太子自小到大本身就能讓人自慚形愧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