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血月女王番外

    顧盼在撒旦的行宮中住了下來。

    雖然這座壯觀奢華的宮殿名義上是屬于他的, 但顧盼卻很少能在這里看見撒旦的身影, 他總是來去匆匆, 宛如在黑夜中行走的幽靈。

    但撒旦真的實現(xiàn)了“允你在地獄來去自如”的承諾，沒有了主人的看管，顧盼走遍了行宮的每一個角落, 甚至如果她表現(xiàn)出想去其他地方游玩的意愿，也會立刻有仆從為她牽來地獄的特產(chǎn)——三頭犬, 給這頭外表兇惡的猛獸套上韁繩，讓顧盼像是騎馬一樣駕著它在地獄兜風(fēng)。

    有一次顧盼實在閑得無聊, 又將那三頭犬拖了出來，往亡靈聚集的地方逛了一圈, 回到行宮時，正好碰上了外出歸來的撒旦。

    顧盼拽住了韁繩，命令三頭犬停下來，有些猶疑該不該走上前去。但馱著她的那頭地獄惡獸在見到真正的主人時顯然非常興奮，前腳已經(jīng)躍躍欲試要往前沖了, 卻被顧盼猛地一拽，不得不停了下來, 遂變得十分焦躁，鼻孔中噴著粗氣，同時伴隨著咕嚕咕嚕的不耐低吼。

    “快安靜下來?！鳖櫯闻牧伺娜^犬的背部，眉頭輕皺。

    果不其然，三頭犬鬧出來的動靜讓那個人轉(zhuǎn)頭看了過來。

    接觸到撒旦冰冷的目光，顧盼微微一凜, 知道今天是沒那么容易瞞混過去了。

    “歐洛希亞?！比龅┤耘f身穿萬年不變的黑色長袍，他語氣冷淡地喚道，“過來?！?/br>
    顧盼翻身從三頭犬的背部躍下，提起裙擺走到撒旦面前，垂下頭輕聲道：“撒旦大人……”

    撒旦曾經(jīng)說過，因為顧盼是他第一個造物，所以特許她稱呼自己為父親，但實際上，他又表現(xiàn)得似乎對這個稱呼并不看重，哪怕顧盼不照做，他也不會說些什么，也不會特意讓顧盼改口，就像是默認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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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至于顧盼，她自然是沒辦法接受稱呼一個外表年輕的陌生男人為父親，所以硬是用敬稱來代替。

    撒旦朝她微一頷首，視線忽而往跟在她身后、正熱情地搖著尾巴的三頭犬上溜了一圈，然后問：“你今日又出去了？”

    “……是?！鳖櫯稳鐚嵒卮穑斑@里有很多奇特的風(fēng)景，它們都很漂亮?！?/br>
    撒旦意味不明地輕嗤了聲，在顧盼疑惑地抬起頭來時，就只能看見他轉(zhuǎn)過去的側(cè)臉。

    “那你認為這些風(fēng)景如何？”他音色沉沉，目光望向遠處正在噴涌的火山。

    顧盼斟酌了下，慢慢道：“我自誕生以來，一直都待在此處，自然對它們是喜愛的?！?/br>
    “喜愛？”撒旦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漸漸冷卻下來，“正因為你無處可去，才不得已喜愛這些事物，若你往天堂，不，往人間走上一趟，便會發(fā)現(xiàn)這里的景色不過如此，甚至比不上地面分毫，那點微薄的喜愛自然就煙消云散了。”

    撒旦說完，余光就瞥見自己創(chuàng)造出來的黑發(fā)少女歪了歪頭，似乎很是不能理解他的話，但還是彎出柔和的微笑，繼續(xù)用那種天真的、懵懂的腔調(diào)說道：“這是不一樣的，撒旦大人?！?/br>
    她緩慢地、輕柔地說道：“這里是我的誕生之地，是我的‘家’——世上珍奇美麗的風(fēng)景永遠都看不完，但家卻只有一個，它是不可代替、獨一無二的，因而我對它眷戀最深?！?/br>
    少女說著，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小手抓住垂落至胸前的長發(fā)，用手指纏繞了一圈又一圈，停了停，方繼續(xù)道：“無論我走到何方，地獄都會是我的來處，以及歸處?！?/br>
    她抬眼望向撒旦，同色系的黑眸里沒有半點深沉，是全然的純粹的清澈，撒旦能清晰從那比鏡子更為透徹湖面中找到自己的身影。

    “還有撒旦大人……”撒旦看見她沖著自己笑了笑，“因為您亦身在地獄，所以我愿永久地陪伴在您身側(cè)?！?/br>
    撒旦靜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永久？”

    他似是不屑，又似是嘲諷，語氣比之前更冷了：“地獄這種被丟棄的垃圾場，虧你還能違心夸贊到這個份上，你愛永遠待在這兒，那就隨你吧?！?/br>
    少女眼神茫然：“這并不是違心的稱贊?！?/br>
    她倒沒有被撒旦諷刺的語氣嚇到，或者說她壓根就不懂得去分辨這些微妙的情緒，只是認認真真地糾正撒旦話里的錯誤：“撒旦大人，這是我心底最真摯的心意?！?/br>
    被那雙清澈見底的黑眸盯著，撒旦久違地感覺到了一絲煩躁，這種感覺一閃即逝，他甚至沒來得及深究，只是本能地擺出了不悅的神色。

    “天堂與人間都本應(yīng)是我的領(lǐng)土，但如今我卻只能被困在此地……歐洛希亞，你就不渴望脫離這種枯燥無味的生活，離開這個令人生厭的地方，去往別處么？”

    撒旦突然咄咄逼人起來，深沉的黑暗籠罩在他身上，在地面投出懾人的陰影。

    “如果您要離開，我就跟隨您離開?！鄙倥鸬?，“我的生命是由您賜予，注定將接受您的指引。”

    ……

    那次無疾而終的對話之后，顧盼又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能見到撒旦。

    就像他之前所透露的一樣，他正在為殺回天庭的戰(zhàn)爭做準備，而這些事情顧盼幫不上忙，所以也只能每天在行宮里無所事事。

    事情的轉(zhuǎn)機發(fā)生在戰(zhàn)爭爆發(fā)后的某一天，待在行宮里的顧盼終于見到了這個世界的女主角。

    她隨手放倒了宮中的守衛(wèi)，旁若無人似的，裊裊婷婷地穿過回廊，推開了內(nèi)殿的大門，正好與坐在里面發(fā)呆的顧盼對上了眼。

    “你是誰？為什么待在撒旦的宮殿里？”顧盼還有些怔楞，她就率先發(fā)問。

    這是一個容色艷麗的漂亮女人，她擁有著一頭長卷發(fā)，金色的發(fā)絲宛如耀眼的陽光，照亮了這永無見天日的幽暗地下王國。

    “我是……”顧盼正想回答說她只是撒旦無聊造出來的一個玩意，但猛然憶起來這個金發(fā)女人似乎正是天命之女，話到了嘴邊又改變了，“我是撒旦大人的所有物。”

    這么說其實也沒錯，畢竟撒旦也曾強調(diào)過許多次她的歸屬權(quán)。

    “所有物？”金發(fā)女人的音調(diào)一下子拔高了，神情有些不可置信，“這怎么可能！”

    她指著顧盼：“我與他明明說好了共同向天堂復(fù)仇，我們的關(guān)系牢不可破，他怎么可能會瞞著我！”

    顧盼有點不解，這話聽上去……怎么覺得這個女人跟撒旦并不是情人關(guān)系呢？可是系統(tǒng)給的資料里明確說了，這個世界的男女主正是撒旦和眼前這個叫莉莉絲的金發(fā)女人。

    顧盼有過兩次任務(wù)失敗的慘痛教訓(xùn)，此時都有點草木皆兵，半步都不敢走錯，于是小心翼翼地問：“您是撒旦大人的……”

    莉莉絲重重哼了聲，眼里全是寒冰：“我們都是被天堂驅(qū)逐到地獄來的人，我們有共同的仇人，共同的目的，在這世上，唯有我與他擁有相同的怨恨，墮落于地獄之中，承受著永遠的黑暗……我們天生就該是一對！他們遲早會成為彼此唯一的依靠”

    顧盼：“……”合著其實他們倆根本就還不是情人？

    這就有點棘手了。

    才經(jīng)手第三個任務(wù)的顧盼青澀得很，遇到突發(fā)狀況的反應(yīng)能力基本為零，此時她除了呆愣地望著莉莉絲嘴唇一張一合，聽她向自己說著類似于宣誓主權(quán)的話，大腦一片茫然。

    所以在莉莉絲突然發(fā)難，一個攻擊向她甩過來時，顧盼的身軀仍黏在沙發(fā)上，雖然敏銳的直覺告訴她一定要盡快躲開，但孱弱的身軀卻跟不上大腦的反應(yīng)速度。

    在極力躲避之下，她的肩膀仍然被一個黑色的光球擊中，整個人被這股力道撞飛，狠狠地砸在背后的墻上。

    顧盼臉上的血色在剎那間褪得一干二凈，唇色蒼白如紙。

    她冒著冷汗跌坐在墻角，一手按著肩膀處不斷擴大的傷口，此時她才終于聽清了莉莉絲的話。

    “撒旦身邊只需要有我一個人就夠了！你這種多余的雜碎我看著就心煩，我總歸會是撒旦的情人，那么幫他處置垃圾的權(quán)力我自然也是擁有的?！?/br>
    莉莉絲慢條斯理地走到顧盼身前停下，用腳尖踢了踢她的小腿，見她疼痛難忍地皺起眉，唇角卻彎出一個滿意的微笑。

    “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去哪里不好，偏偏要待在撒旦的宮殿里?！崩蚶蚪z提著裙擺轉(zhuǎn)了一圈，高興地道，“我會是這座宮殿的女主人，而我不歡迎你，非常不歡迎——所以就別怪我在這里動手了?！?/br>
    她說著冷酷的話，面上卻還是笑意嫣然，微微抬起手，對準了顧盼的頭部。

    “再見啦，討人厭的垃圾。”她笑瞇瞇地說著，動作優(yōu)雅地揮了揮手。

    就在莉莉絲的攻擊落在顧盼身上的剎那，從殿門處飛來一道黑色閃電，瞬間將她的攻擊打偏。

    “你口中的垃圾，是指誰？”

    撒旦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立于大門處，滿身的血腥味夾裹著冷風(fēng)席卷了整座宮殿。

    他看了神情驚訝的莉莉絲一眼，目光慢慢地落在疼得蜷縮成一團，正蒼白著臉瑟瑟發(fā)抖的黑發(fā)少女身上，黑眸中浮現(xiàn)出嗜血的殺機。

    他緩慢地、一字一句地問：“你將我最珍愛的造物……稱為垃圾？”

    第101章 血月女王番外

    “誰允許你擅自動我的東西？”

    撒旦從大門處走來, 明明滅滅的陰影在他的雙眸里沉浮著, 望上去像是承載了一池的濃墨。

    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非常生氣, 但這種氣憤的情緒卻沒有表現(xiàn)在臉上，相反，他的神情可以稱得上平靜。

    所有的情緒都被壓抑到極點, 連帶著他周身的氣壓也一降再降，充滿了風(fēng)雨欲來的危險意味。

    莉莉絲在他冷淡的注視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等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這個舉動無疑是在示弱后，她的臉上也浮現(xiàn)出一絲顯而易見的怒意。

    “撒旦, 你居然在教訓(xùn)我？”莉莉絲音調(diào)拔高，雖然怒意勃發(fā), 但她的面容依然艷麗動人，“這樣的廢物——你即使留著，也幫不上一點幫！還不如讓我替你銷毀……”

    話未說完，又是一道黑色的閃電憑空劈來，莉莉絲臉色一變, 匆匆忙忙抬手去擋，身子卻被這陣攻擊的余波從顧盼旁邊掀了開去。

    “我的事, 何時與你有關(guān)？”

    莉莉絲好不容易躲過那道攻擊，抬頭就看見撒旦已經(jīng)踱到顧盼面前，單膝跪在地上，伸手捧起了黑發(fā)少女的臉龐。

    他還是平常那樣疏離厭世的語氣，但卻罕見地令莉莉絲的脊背處爬上一股寒芒，就仿佛被黑暗中的惡獸盯上了一般：“你僭越了, 莉莉絲。”

    “僭越？”莉莉絲的聲音一再拔高，聽上去有些尖利，“撒旦，你當(dāng)真以為自己是整個地獄的君主了嗎！你別忘記了，當(dāng)時你墮天的那日，要不是我將你從巖漿里撈出來，你早就被地獄之火焚燒得連灰都不剩了！”

    她高聲質(zhì)問，憤怒溢于言表：“我們早就說好了，地獄歸你，但你在攻占天堂的時候需得與我共享！我才是你永遠的同盟！你今天只為了這個一點用處都沒有的廢物，就想要撕毀我們的同盟嗎！”

    撒旦摩挲著少女柔嫩的肌膚，在他的觸碰下，原本緊閉雙眼的人睫毛一顫，輕輕將眼皮抬起，撐開了一條細縫，露出那雙澄澈的眸子。

    他安靜地聽完莉莉絲震怒的控訴，臉上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沒有改變分毫，只在最后冷哼一聲：“莉莉絲，你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了。知道為什么你會落得這個境地么？正是因為你自命不凡卻還不自知。”

    “你說什么——”莉莉絲的神色越發(fā)震驚，似乎是從來沒想過會從撒旦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我不覺得有必要重新再說一遍?！比龅┩耆粸樗鶆?，在這時，他才微微別過頭，賞賜一般瞥了莉莉絲一眼，“我們的確是做過口頭上的約定——你也應(yīng)該感謝這個約定，否則剛才的懲戒就不止于此了?！?/br>
    莉莉絲愣了兩秒，才緩慢地反應(yīng)過來撒旦話里的深意，登時就漲紅了臉——極度的氣憤化作紅霞暈染了整個臉龐，使她望上去似乎處于爆發(fā)邊緣。

    “你竟然……”她的聲線因為憤怒而顫抖，令她的美麗染上了一絲瘋狂的味道，“撒旦，遲早有一日，你會后悔今天的所作所為！”

    莉莉絲在被放逐出天堂前，就是眾星捧月的存在，她美艷不可方物，擁有著壓倒性的實力，且身份尊貴，所有的一切都鑄就了她高傲的資本。

    就算被趕下人間，最后不得以躲到地獄，但她的美貌和實力依舊無往不利，一向只有她挑剔別人的份，哪里能承受他人的數(shù)落？

    哪怕是撒旦……哪怕是他也不行！

    莉莉絲越想越是不甘，手早已不知不覺握成拳，尖尖的長指甲在掌心處劃出血痕，望著撒旦的眼神里除了憤怒，更多的是不解，最深處還飄蕩著一絲怨恨。

    心性倨傲如莉莉絲，她向來眼高于頂，撒旦是這么久以來她唯一另眼相看的男人。在莉莉絲心中，她看中的人與她的人就是劃上等號的，所以她理所當(dāng)然地認為這個男人一定會被她收入囊中，成為唯一能與她相匹配的情人——

    她從來沒想過撒旦拒絕自己的可能！

    因此，撒旦的話語就像一巴掌，狠狠地扇在她臉上，打碎了她一直以來的高傲。

    “你會為今日的狂妄付出代價的！”不甘就宛如一條毒蛇在啃食她的內(nèi)心，莉莉絲咬著牙，瞪大了雙眼，“你總有一天——會來求我的！我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撒旦不置可否地輕哼：“隨你。”

    這副冷淡的態(tài)度無疑又是錐心的一擊，莉莉絲臉色已經(jīng)有點發(fā)白了，但還是強撐起倨傲的面具，高高昂起下巴，不再允許自己流露出一絲一毫的狼狽。

    她兇狠地剜了被自己打落在地的黑發(fā)少女一眼，哪怕對方根本就沒有留意到她，也不妨礙莉莉絲對她釋放不善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