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到了漁夫家,那里已經(jīng)被別人占了,彩鳳門的人上前去交涉,女子趁人不備就投了湖。事后彩鳳門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到處散播說這女子已經(jīng)被家里人教的愚昧無知,雖被她們拯救,卻不知自立自強,非要為無恥男人尋死,真是無藥可救?!?/br> 夏小喬渾身發(fā)冷,實在難以想象世上竟有這樣一群可怕到極點的人。 許元卿起身走過來,伸手圈住夏小喬顫抖的肩膀,柔聲說:“不要怕,人心險惡時是會這樣的,見多了就好了。彩鳳門如此作為,其實也有不少門派想找她們的麻煩、向她們討回公道,但廖梅很會迷惑人,結(jié)交了幾個盟友不說,又特別懂得示弱,若有人與他們對上,似我們這樣名門正派子弟,就會說我們仗勢欺人,男修為了強權(quán)又來迫害女修清流,便是女修,也難免擔(dān)上一個背叛同類、男修走狗的名聲。” “所以我才叫你去?!壁w元坤接口,“你一個沒露過面的小丫頭去管閑事,沒人知道你是誰,也牽扯不到師門,還能出一口惡氣,多好!只可惜……” 只可惜她沒本事,根本不是那十幾個弟子的對手。夏小喬默默掙開許元卿的手,緩緩坐下來,透過那個洞繼續(xù)向下看。 那群彩衣弟子不知何時已經(jīng)散了,地上只剩一個少年蜷縮著躺著,要不是夏小喬目力不錯,能看出他的腿偶爾會抽動一下,都要以為這個少年已被人打死了。 許元卿知道夏小喬沒那么快過去這個坎兒,就想把底部的洞關(guān)好,啟程離開,可他剛要動念頭,底下忽然走出來一個綠衣女子。 那女子打扮的極為華麗,走起路來環(huán)佩叮當(dāng),卻偏偏到了狼狽不堪不知是死是活的少年面前就停了下來,還蹲下去笑道:“怎么樣?我說到做到吧?” 海螺內(nèi)的幾人都是一怔,沒想到彩鳳門這次欺負人還另有原因。 “怎么不出聲?要死了嗎?”綠衣女子說著抬手虛虛在少年頭上旋轉(zhuǎn)一圈,讓少年清醒過來,“你不想救你meimei了?” 那少年猛然坐起,嘶啞著吼道:“你這妖女,你待如何?” “我想要的,上次不是和你說了嗎?只要你跟我回家去做個藥奴,我就讓人去治好你娘的病,啊,還有你meimei,你meimei是個沒有修煉天賦的凡人,就算去了知微島,也只能為奴為婢受人作踐,只要你跟我走,我就想辦法把她救出來?!?/br> 夏小喬聽到這里再聽不下去,轉(zhuǎn)頭央求許元卿:“大師兄,你救救他吧!這個女子肯定不是彩鳳門的人,這樣你總可以救他了吧?” 許元卿微微皺眉:“救了他之后呢?萬一他求我救他meimei,我救是不救?” 夏小喬一怔,趙元坤已經(jīng)接口:“現(xiàn)在這樣不是很好么?這個女的能解決這孩子的一切困難,只要他舍身做個藥奴,他一個凡人,還想怎么樣?” 他一個凡人,還想怎么樣……,是啊,修真界的凡人不是人。夏小喬不再懇求,也不再往下面看,自己起身走開,幽幽說了一句:“想必曲文軒當(dāng)初就是這樣絕望至極、心灰意冷后才成為屠戮整個修真界的魔尊的?!敝缶偷浇锹淅锉プ虏徽f話了。 許元卿與趙元坤對視一眼,驅(qū)動海螺離開,然后也各自坐下,隔空傳音說話。 “小丫頭還真生氣了。” 許元卿道:“是我疏忽了,沒想到下界和修真界的不同,沒有早叫人把這些說給她聽。不過她年紀(jì)雖小,看事情卻比你明白?!?/br> “哈!你這是看自己的孩子比誰都好是吧?你說她看事明白,你怎么不救下那小子?” “因為他成不了曲文軒??沼袩o用的傲氣,卻沒天資,這樣的人只能被踩在腳底?!?/br> “那也不好說,萬一遇上個瘋子給他易筋伐髓呢?話說回來,師尊有沒有說星象應(yīng)在何處?” “沒有,師尊這次閉關(guān)就是要推衍星象,估計等我們回去,就能有結(jié)果了?!?/br> 師兄弟兩個聊到此處自然的停了下來,趙元坤閉目入定,許元卿交代了辛一徒一句,也自行運功,一時間海螺闊大的空間內(nèi)連呼吸聲都不聞。 慕元廷自從上了海螺就自己找了角落打坐運功,從始至終沒理過其余四人在談什么,而且他就算不運功也不會與人閑聊,被留著值守的辛一徒看來看去,最后只能走到陰郁的幾乎長出蘑菇的小師叔旁邊坐了下來。 “師叔從小沒吃過苦吧?”他忽然低聲問。 夏小喬動了動,卻并沒抬頭,也沒應(yīng)聲。 辛一徒也不在意,自己繼續(xù)說:“我出生在一個沒落的世家,生下來沒多久,我母親就死了。她是個沒能修到筑基的女修,生我傷了元氣,又被我的異瞳嚇到……。我父親就認為我是個不祥之子,本來想遺棄我的,但我有個伯父會看面相,覺得我以后會有出息,就把我?guī)Щ厝ヰB(yǎng)了?!?/br> 夏小喬終于抬頭看了辛一徒一眼,他已經(jīng)摘去眼罩,銀色瞳仁里似乎有詭異的光芒在流轉(zhuǎn),讓人忍不住想逃開他的注視。 “但是我伯父的‘養(yǎng)’和咱們紫霞峰的‘養(yǎng)’可不一樣,他養(yǎng)了頭豹子做靈寵,我小時候就喝豹子奶,大一些了,豹子會獵些野物回來給我吃,血淋淋的生吃?!?/br> 夏小喬倒吸一口涼氣:“你說真的?沒騙我?” “我又不是廖梅,何必編些凄慘故事騙取同情?”辛一徒一臉云淡風(fēng)輕的笑,好像說的只是幼時尋常小事,“到四歲時,我終于受不了,自己學(xué)會了生火烹飪,我伯父也開始教我練功入道?!?/br> 他說到這里停了下來,夏小喬習(xí)慣性的問:“那后來呢?你又怎么想去四極宮的?” “后來他走火入魔死了。我當(dāng)時十二歲,身無長物,我父親看我把伯父也‘克死’了,更不許我入門,我只能憑著跟伯父學(xué)的一點看相皮毛出去招搖撞騙?!?/br> “可你十二歲,那么小,誰會信你?。俊?/br> “對啊,一開始沒人信,還挨了不少打。幸虧我一直堅持練功,境界提升的快,后來……” 夏小喬本來以為他會說“后來他們就打不過我了”,誰想到他居然接:“后來他們就打不疼我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看完要留爪印哦! 感謝投雷的小伙伴,么么噠~ 夏天有雨扔了1個手榴彈 投擲時間:20160823 16:45:45 暖暖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60817 16:42:54 齊家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60815 13:14:10 ☆、晉江vip “……你為什么不還手?” “和氣生財嘛!而且木秀于林, 風(fēng)必摧之, 我雖然沒人教導(dǎo),卻也知道以我這個年紀(jì)來說, 我的進境已快得嚇人,貿(mào)然出手,誰知道會引來什么災(zāi)禍?而且我能見到許多魑魅魍魎, 多數(shù)都想奪舍搶我的身體, 自然要凡事小心為上?!?/br> 夏小喬很好奇:“奪舍?” “是啊,有些修士隕落,并沒有完全元神寂滅, 有的留下了神識,有的留下了精魄,因一份不甘支撐著,想再找一副合適的身體奪舍修煉, 就瞄上了我。幸虧我生了一雙陰陽眼,看得到他們,總能及時擊退他們的襲擾?!?/br> 這孩子也真是不容易, 夏小喬柔聲寬慰:“都過去了,現(xiàn)在不是很好么?你是師兄的大弟子, 還有師尊親自教導(dǎo)你?!?/br> 辛一徒點點頭:“可是師叔想過沒有,每次四極宮開山門, 有成千上萬的人想拜入門下,為何我會運氣這么好,能得師祖青眼、收為嫡系弟子?” 夏小喬很自然的答:“因為你天分高, 年紀(jì)輕輕就憑自己修到了練氣中期,還有……”她說到這兒一下子停住,瞬間明白了辛一徒的意思。 “師叔從下界來,這又是第一次出門,見到些窮困之人觸動惻隱之心其實很尋常,但是事有兩面,先不說我們救不救得過來,三師叔也說了,修士講究因果,救人若只簡單施以援手,卻沒有救徹底,那這因果就沒有了結(jié),反而成了修士的業(yè)障,須得費盡百倍力氣才能消去??墒莿倓偰莻€人,我們要怎么做才能徹底了結(jié)?” 道理夏小喬是懂了,但她心里還有些不舒服,嘟噥道:“不就是因為那個人沒有天分不能修煉嗎?” “這還不夠嗎?這樣一個人,不能自立,想把他一家救出泥潭、了結(jié)因果,只能把他們一家都帶去四極宮,可是憑什么呢?四極宮要是這么容易進,那些等在潯州城的修士們還不把外八峰踏平?” “照你這么說,修道之人就得冷心冷性、只顧自己,難怪渡劫都那么難!只為了自己長生,毫無慈悲之心,雷不劈你劈誰?” 辛一徒被夏小喬說得噎住,瞪著眼說不出話,旁邊卻忽然傳來一陣笑聲,兩人轉(zhuǎn)頭看時,竟是不知何時已經(jīng)停了練功的慕元廷。 “你居然會笑?”夏小喬和辛一徒異口同聲問道,連驚訝的語調(diào)都一模一樣。 慕元廷只笑了一聲就已恢復(fù)面無表情,還說:“你們看錯了。” 夏小喬和辛一徒對視一眼,夏小喬挺胸說道:“慕師兄你這樣就不對了,就算我能看錯,辛師侄這眼睛可連妖魔鬼怪都能看出來,還能看錯?” 辛一徒:“……” “不要聽他的?!蹦皆⒑鋈徽f。 “???”夏小喬沒聽明白,“聽誰的?” “不要聽任何人的?!蹦皆⒙f道,“修自己的道?!?/br> 夏小喬更糊涂了:“???”誰不是自己修自己的???別人也幫不上太大忙?。?/br> 慕元廷似乎有點不耐煩了,沉默了一會兒,一字一句的說:“堅守你自己的道心。不要聽別人的?!?/br> 夏小喬怔然,辛一徒則是不解:“自己的道心?修長生怎么可能有另外的道心?” 慕元廷卻垂了眼不肯答了,夏小喬反復(fù)回味他短短的幾句話,似乎若有所感,卻又說不出自己感悟到了什么,就這樣迷迷茫茫的陷入了沉思之中。 辛一徒對慕元廷的話不以為然,但話說到這了,也沒什么可聊的了,就隨手從青囊里拿出一副棋來,“小師叔,左右無事,我們下棋吧?” “唔,我不會玩。”夏小喬還在思索慕元廷的話,并沒心思做別的,隨口回道。 辛一徒嘆了口氣,只能自己跟自己對弈。 道心,到底什么才是道心?最開始大師兄就說要道心堅定,道心就是求道之心,那道又是什么呢?修行功法求得長生就是道嗎? 夏小喬小時候讀書,爹爹教給她“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但那個“道”顯然不是這個“道”;那么老子在《道德經(jīng)》里說“道可道,非恒道”的“道”呢?道家的道,總該跟修真界的道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吧? 老子說“道”只要可以說出來,就不是恒久的道,這一點倒與修真界的“道心”有異曲同工之妙,因為無論是師尊還是大師兄,他們也都從沒有明確說出什么是道心,只說要她自己去體味。 那么,慕師兄其實也是這個意思吧?讓她自己找到道心,這樣才能堅定信念修煉是嗎?嗯,那她就懂了!她資質(zhì)有限,恐怕飛升大道是不用指望了,但她至少可以努力修成金丹,不,哪怕到三師兄那樣的境界也行,那樣她就可以憑自己的力量去做自己的事,成就自己的道! 爹爹說了,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她可能人小力微,但至少撞到她眼前來的,她得救吧? 這樣一想,夏小喬剛剛還低落的情緒頓時高昂起來,覺得自己似乎有使不完的勁兒,看看時間不早,她拿出在五湖城買的餡餅給慕元廷和辛一徒分著吃了,吃飽之后就打坐入定,也練起了功法。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堅定信念之后,再入忘我之境,化用靈氣的速度竟比昨晚快了許多,夏小喬感覺特別的舒服,靈氣幽光跳躍著涌入經(jīng)脈、一路落入氣海,與早存在那里的真氣糾纏融合,一起歡快的舞蹈。 當(dāng)她一輪心法運行完時,夏小喬只覺格外神朗氣清,先前心中郁結(jié)未散的怨氣也消了個干凈,她滿面笑容的睜開眼,就見大師兄正和三師兄坐在一起說著什么,并同時向她看過來。 “傻笑什么呢?”趙元坤先開口,“今晚行功順利了?” 夏小喬也不生他的氣了,把兩人之間的分歧歸咎于道不同之后,她已能理解三師兄的做法,還起身走過去問他要不要吃零食。 趙元坤有點驚訝,看了許元卿一眼,許元卿說:“看我干嘛?我可不吃?!?/br> 趙元坤:“……我也不吃,不早了,小丫頭快睡一覺吧?!?/br> 夏小喬答應(yīng)了一聲,卻沒有走開,而是低著頭,有點不好意思的對許元卿說:“大師兄,今天是我錯了,你不要生氣?!?/br> “我沒有生氣。”許元卿立刻露出溫和的笑容,還伸出手按住夏小喬的肩,“這本是師兄考慮不周,忘了你不是從小在修真界長大的孩子,沒有耳濡目染過這些事情,乍一見到難免震驚氣憤。我聽師尊提過,下界雖都是凡人不能修煉,但極有法度,雖也偶有殺人越貨、恃強凌弱之事,卻無人視之理所應(yīng)當(dāng),官府也會依法嚴懲……” “也沒有全是這樣啦?!毕男毯軐嵤虑笫堑恼f,“貪贓枉法的官兒也不少,不過有識之士總還是會以此為恥,仁義道德四字,還是很重的?!?/br> 許元卿笑道:“是啊,師兄應(yīng)該早想到這些的,都怪師兄不好。” “怎么能怪師兄?是小喬太任性。我已經(jīng)想通了,其實三師兄說得對,我不能因為我自己看不過去,就強求大師兄和三師兄出手,我應(yīng)該自己好好修煉,將來筑基融合,再去收拾他們!” 小姑娘說著說著還抱了一下拳,眼睛里也充滿了斗志,兩個師兄頓時都被她逗笑了。 “好啊,小師妹有志氣!到時候三師兄喬裝改扮、給你掠陣。” 夏小喬撲哧一笑:“扮成個老婆婆么?” 許元卿道:“小媳婦也可以的?!?/br> 趙元坤沒好氣的說:“你們倆用不了一會兒就合起伙來欺負我!我怎么就這么命苦呢?原來我最小,你和師姐欺負我也就罷了,現(xiàn)在來了個更小的,你們仨居然一起欺負我!” 夏小喬嘻嘻笑著一指辛一徒:“你可以欺負小輩兒的呀!” 已經(jīng)入定行功的辛一徒毫不知覺,趙元坤看了幾眼這個師侄,點頭道:“也只能這樣了?!?/br> 說笑之后,夏小喬倒下睡了一覺,第二天早上起來又練了一遍心法,然后才繼續(xù)“哄”慕元廷吃東西。 “慕師兄,你是吃點心還是吃rou餅?” “rou餅?!?/br> 嗯,慕師兄的愛好很簡單嘛,就是rou,“那你是吃長腿鵠rou的,還是蛙rou的,還是兔rou的?” 慕元廷一臉迷惑:“還有蛙rou?” “沒有?!毕男涛χ?,“我就想逗你多說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