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最初的震驚過后,林源已經(jīng)反應(yīng)了過來。她的嘴唇微微顫抖,臉色有些蒼白道: “霍昀這個人,一旦做出什么諾言,就肯定會做到的。他不是有十足把握搞掉蘇博青,就不會輕易攤牌的。而且在他看來,蘇博青可以換掉,但庫里南公司不能倒。所以,他約莫現(xiàn)在拿著證據(jù),逼著蘇博青和他交易庫里南的所有股權(quán)!” 太瘋狂了!霍昀真的是個……瘋子! 想到這里,她只有這個念頭。 林正哲也覺得,此人的心機,謀略,簡直可以說是老道到家了。雖然混入黑礦點有些冒險,但不得不說,霍昀這一仗打得漂亮,甚至可以提前祝賀了: “十個億的庫里南公司,霍家假如可以一次性吃得下,那霍昀這一次賺得太大了?!?/br> “可是他不能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 林源有些生氣,不,該說她實在是太生氣了??v然庫里南公司價值十個億,但在她心里,那也不及霍昀的安全重要??!縱然庫里南公司可以生產(chǎn)無數(shù)的鉆石,但如果霍昀出了什么意外,就算全天下的鉆石都給她,那又有什么意義?! 想了想,她閉上了眼睛,滿腦子都是霍昀這個人。 下周是學(xué)業(yè)最繁忙的考試周,但是她的心思卻飛到了國內(nèi): “林大哥,你幫我訂本周五的機票,我要周六的時候回國?!?/br> 她要阻止霍昀這些冒險的念頭,也要讓他知道:一個人的安危,也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情! 比方說,她就承擔(dān)不起失去他。 *** 這天晚上,林源做了一個噩夢。 夢里,有人拿槍指著一個男子,那個男子跪在了地上。 她一點都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卻意識到了,地上的那個人是霍昀。 他們身處一個黑暗潮汕的洞xue里,周圍的黑色土壤里,露出了動物的嶙峋白骨。 行刑者扣上了扳機,男子閉上了眼睛。 “不要!”她張大了嘴,明明很用力地喊著,卻一點聲音也發(fā)不出來。周圍吹拂過寒冷的風(fēng),她的全身就好像墜入了冰窟。 行刑者開了槍,聲音很大很大,繼而,霍昀的背影倒了下去。 她覺得自己要瘋了,心臟都裂了開來,卻再也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霍昀!霍昀!”她拼命地喊著,想要撲到他的身邊,卻倉促間慌張地醒了過來。 窗外,無邊無際的黑暗慢慢剔透出一點光亮,熹微的晨曦天色如同海邊的藍色泡沫。 她滿頭大汗,夢靨的余悸還在。 身上,被子軟軟糯糯的,泛濫著陣陣令人安心的清芬。 書架的陰影投射在地上,臥室里安靜得很,只有鬧鐘的指針滴滴答答地行走著。 她打開了臺燈,燈光散射出一片酒紅色的光影。 借著燈光,她看清楚了書桌上還擺放著一個水晶的獎杯,形狀像是一個女性托起的雙手。 ——這是她去年年底參加英文翻譯大賽取得的冠軍獎杯。 一切都提醒著自己:現(xiàn)在她處在什么地方,是什么人,和霍昀已經(jīng)無關(guān)了。 當(dāng)初,懷著愧疚離開霍家的時候,其實,她和霍伯伯私底下,還有一場隱秘的談判。 也正是這一場談判,讓她決定和霍昀分開的。 霍伯伯說,他這輩子只有霍昀這么一個兒子,不求兒子將來出人頭地,但求平平安安,一生榮華富貴。 可是兒子喜歡她,她卻是蘇博青的棄女,對蘇家耍了陰謀手段,為蘇博青所忌憚。 所以,如果她和霍昀在一起,霍昀肯定會為了她,和蘇家決裂的。 “……小周,伯伯當(dāng)初入股庫里南公司,求得,其實就是給小昀他下半輩子的富貴平安……你知道的,我們這種商人,做的生意越大,也就意味著得罪的人越多。到了億萬身家的地步,那么錢和權(quán),兩邊都不能放下。如果放下一端了,那么等待著霍家的,就是被那些競爭對手瓜分的命運?!?/br> 所以說,越是有錢的人,就越要鞏固自己的地位。 霍伯伯選擇的,就是拿庫里南公司這個大項目,作為兒子一生的依靠。將來,就算霍昀輸了幾場商戰(zhàn),也可以憑借著庫里南公司一年幾千萬的分紅,讓霍家東山再起。那樣的話,即使霍伯伯老了,不在人世了,也可以確保兒子的安全。 他心心念念的,其實只有兒子的一生富貴。 但是,周源的存在,是蘇霍兩家的分歧,也是將來,庫里南公司分家的威脅。 如果說,她和霍昀在一起了,那么,蘇家永遠不可能和霍昀合作,共同掌管庫里南公司的。 所以,權(quán)衡之下,霍慶楠只好勸說她放棄霍昀。 “……小周,這兩年來,伯伯拿你當(dāng)親女兒看待的。無論你做錯什么,伯伯都可以包容你,諒解你。只有這件事……咳咳,庫里南公司,關(guān)系到我們兩家的共同利益,也是小昀將來的依靠。為了小昀的將來,伯伯實在是不能跟你讓步?!?/br> “我知道了,伯伯?!?/br> 那一天,她的眼眶里是干涸的。 心已經(jīng)燃燒殆盡了,也就無所謂什么感情不感情了: “伯伯,這兩年來,我真的很感謝您把我當(dāng)親女兒看待的。我知道,我的出身低微,不配擁有這么多的福氣。之所以我可以成為今天的我,離不開您和伯母對我的照顧……而且,可以遇到霍昀,得到他的關(guān)懷,更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br> 她說,我可以離開霍昀的,因為我和您一樣,都是打從心底愛著霍昀。 他還只是個十八歲的少年,對他來說,庫里南公司,那可能是他下半輩子的依靠。 如果為了我,而導(dǎo)致霍蘇兩家的決裂,那么,您給霍昀鋪好的人生道路,就全部都毀滅了。這個罪名,我小小一個周源承擔(dān)不起。 所以,我可以離開霍昀。 我向您發(fā)誓,去了英國我就不會再聯(lián)系霍昀了。 那天,霍伯伯緩緩地點了點頭。 ——這個誓言,她遵守了兩年,作為對霍家養(yǎng)育的回報,所以就不再聯(lián)系霍昀,盡量忘掉這個人的一切。 天知道這兩年里,明明愛著一個人,卻不能得到他的消息,那種感覺是什么。 直到兩年后的今天,她開始有些忍不住了。 這個噩夢,一幕幕都那么真實。那種失去霍昀的感覺,真的可以讓她魂飛魄散的。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看著窗外,已經(jīng)魚肚白的天空。 手機就放在床頭,她拿起,又放下,鼓足了勇氣想撥通一個號碼,最終卻是……無奈地放下了。 曾經(jīng),她說蘇家的林小茹,是周源生命中一部分。如今,她也意識到了:霍家的周源,卻是林源靈魂里另外的一部分。 ——她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違背和霍伯伯的約定。 霍伯伯說了,你不可以聯(lián)系霍昀,那是我們的獨生子,是我們霍家唯一的希望,我們養(yǎng)育了你兩年,請你看在養(yǎng)育之恩的份上,也一定要高抬貴手。 她高貴了貴手,卻不知道滋味會如此難受。 也不知道此時此刻,霍昀在干什么呢?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 隔日是周四,林源讓林正哲把機票取消了。 在某些事上,她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也絕對保持著自己的高要求。 但代價是,早飯一滴米都沒吃下去,就拿著面包去了學(xué)校上課。 早上兩節(jié)國貿(mào)課過后,就是體育課了。 林源第一次覺得,擊劍館的燈光很灰暗,好像半邊場館都沒開燈似的。 場內(nèi),她的對手還是那個日本人三郎。三郎上次吃了虧,今天和她比劃得格外的用力。 其實,選擇來擊劍館的學(xué)生,大多數(shù)是混學(xué)分的。英國的教育不比中國,體育的學(xué)分占的比例很大,不及格的話獎學(xué)金就沒得拿了。 但是,像是他們這樣實打?qū)嵉乇绕矗覒?zhàn)況異常激烈的學(xué)生,還真的是唯一一對。 林源一直處于防守的地位,但是整個劍道只有十四米長,很快,她就退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方…… “兩分!” “一分!” “兩分!” 杰拉德這個老混蛋,又不停地宣布著對手得分。 每一分,都意味著對手戳中了她的某個部分,或許是胳膊,或許是肩膀…… ——圍觀的群眾里面,有些留學(xué)生已經(jīng)開始叫嚷了:喂!那個日本人,你怎么能欺負一個女孩子?!你還算不算是男人!珍妮卻在旁邊吶喊助威:jane!我相信你!反擊他吧!把這些混蛋的男人全部都打個人仰馬翻! 很快,她的腳步就有些搖搖欲墜了。 可笑的是,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前面是虎視眈眈的對手,背后是吶喊助威的群眾——她心里想的卻是:霍昀現(xiàn)在在干什么呢? 她的心思并不在比賽上,盡管知道這樣不好,卻縱容了自己一把。 第一回合結(jié)束,第二回合開始。 這一回合,好不容易……心思稍稍回轉(zhuǎn),她開始慢慢嘗試著反攻,并且尋找敵人的破綻。 幾番試探以后,她得了手,擊中了對手的膝蓋部分,得了兩分。場外,頓時爆發(fā)出一片喝彩聲! 但是這個喝彩聲,惹怒了對面死要面子的小日本。三郎的攻擊更激烈了,把她逼退幾步以后,下一劍,卻是點到了她的小腹部分…… 林源失去平衡,倒地。 意外的是,她倒下去之后……沒有爬起來。 聲音就在此時漸漸小了,連人影都模糊了,后面的記憶就開始模糊。 第一個反應(yīng)是:完了,果然早飯沒吃容易低血糖。第二個反應(yīng)是……是誰抓住了我的手?! “源源?!源源!” 好吵,她想,下一秒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誰的聲音。 帶著無與倫比的熟悉感,這么焦急與惶恐,生怕她沉睡不起似的。 她拼命想睜開眼,因為這個聲音太像是霍昀的了,可霍昀怎么會出現(xiàn)在此處?! 可最終,她沒有來得及睜開眼,就因為低血糖昏迷了過去。 背后是群眾的驚呼聲,以及對小日本的唾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