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趙一安已經(jīng)很久沒有夢到那個夜晚了,黑暗籠罩的夜,五彩斑斕的霓虹燈,刺耳的鳴笛聲,不遠處的人聲鼎沸,落在她耳中都成了久遠而又迷蒙的遠方,明明是盛夏,她卻渾身顫抖,絕望一點一點從腳踝蔓延到頭頂,她的心慢慢的往下沉,她呆滯了眼神,忘記了呼吸。 “趙一安,醒醒!趙一安?” 一只手溫柔地拍著她的臉,掌心的溫度令她貪戀,她下意識的握住那只手,緊緊地抓住。 她緩緩的睜開眼,對上一雙深邃的眸。 “你還好嗎?”郝于濤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紙巾遞給她,她沒接,郝于濤又試探性的叫了聲,“趙一安?” 她懵懵的看向他,郝于濤拿著紙巾的手往前又伸了伸,趙一安順著他的動作,視線落在他手上的紙巾上,她抬手接過,再沒了下一步的動作。 郝于濤靠在辦公桌上,擔憂的看著她,“你看起來不太好?!?/br> 趙一安沒回答,眼神空洞的看向窗外,已是深夜,周遭只剩下了汽車疾馳而去的聲音和漫天輝煌的燈火伴著夜色。 她眨了眨眼睛,突然張開嘴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仿佛這樣就能證明……她,還活著。 郝于濤皺起了眉頭,但他沒辦法幫她,這是治療過程中很關鍵的一步,如果她不能自己走出來,那么華佗再世也沒有用。 呼吸漸漸平穩(wěn),神識也漸漸清明,趙一安才恍然想起,自己又回了臨城。 她看向郝于濤,他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夢到了什么她已經(jīng)記不清了,唯有眼角殘留的淚痕提醒著她,夢中的她經(jīng)歷了怎樣的絕望。 趙一安收回目光,轉移話題,“當初你給我遞名片,后來看到我出現(xiàn)在你的科室是什么感受?” 這個問題她想問很久了,一直憋在自己心里,這時候才半掩飾半認真的問道。 “覺得自己的做法可笑,人家明明是醫(yī)生,我還跟她說有需要就來找我?!?/br> 趙一安笑了笑。 想起回國那天第一次見郝于濤。 那天,她也是做了噩夢,出了一額頭的汗,他將她從夢魘中叫醒,然后從衣服里掏出紙巾遞給她。 她道了謝,接過紙巾細細的擦拭自己額角因為恐懼而溢出的細密的汗珠。 然后他又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跟她說,“必要的時候,小姐可以來找我。” 聽完他說的話,她才抬起頭來看向他,站在她面前的人嘴角帶著和煦的笑,她接過名片,“謝謝,如果……有必要的話?!?/br> 她低頭認真看了名片,上面寫著臨城一院科室主任郝于濤,她這才細細打量眼前的男人,男人看上去三十多歲,戴著金絲眼鏡,穿著深藍色的西裝看上去文質彬彬的,極富書生氣。 這是她第一次見郝于濤。 那個時候郝于濤尚不知,自己遞名片的人,會成為自己的同事。 “其實當初我沒想那么多,仔細看了你的名片后,我只是在想,如果這個人在科室看到我,他會是什么反應?!?/br> 郝于濤看著她,一雙眸子里笑意分明,“那我的反應,你滿意嗎?” “挺滿意的,雖然你極力掩飾,可是郝主任,我看到了。你看到我出現(xiàn)在你科室的時候詫異了。哪怕只是一瞬間?!?/br> 郝于濤摸了摸鼻子,不自在的咳了咳,他開始轉移話題,“今天就到這里吧,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中午還有一臺手術?!?/br> 趙一安點頭,哪怕知道郝于濤只是想轉移話題也沒說破,因為她自己也累了,夢魘中的那種絕望感還留在腦海里,她舔了舔嘴唇,“好,那我回去了?!?/br> 趙一安走到門口,拉門,帶門的動作一氣呵成。 等到趙一安快將門帶上的時候,郝于濤才又開口。 他說:趙一安,如果你還不能放下,你的病情永遠不會好轉。 趙一安聽到了,卻還是頭也不回的帶上了門。 關上門,她靠在門上,郝于濤的辦公室門前不停的有人來回走動,有的還會看她兩眼,她閉上眼睛,毫不在意。 同樣作為醫(yī)生,剛剛郝于濤說的她怎么會不懂。 一個執(zhí)迷于過去的人,怎么治療? 可是怎么辦呢? 那陰暗的過去,又哪里是說放就能放的。 她放不下,也不能放。 唯有這樣,她才能茍活于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