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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江公子今天不開車在線閱讀 - 第120節(jié)

第120節(jié)

    宮一沖略略蹙眉:“據(jù)孩兒所知,釋迦法陣原本是在上界保管。該是魔道想要竊取這法陣,才……”

    說到此處,宮一沖突然閉了嘴。

    ……他想到了某種可能性。

    宮家主贊許地望了宮一沖一眼:“孺子可教,一點(diǎn)即通。”他接過宮一沖手中卷冊,慢條斯理地拍擊著手心,笑道,“此物乃拓印而成。若魔道自行偷盜而來,倒還好說。萬一是從某處流出來的……”

    此話到此便戛然而止,雖不挑明,但父子二人已然心知肚明。

    ——雙神在人間盛勢至此,久而久之,人間只知道有傾官和銜蟬奴,不知仙界威嚴(yán),仙帝心中滋味可想而知。

    ……恐怕上界也對這兩位僅存于世的神,起了些旁的心思罷。

    宮家主粲然一笑:“上意如何,我們揣度不來。不如將此物藏于書閣中,至于雙神命運(yùn)如何……”

    ……但聽天命吧。

    第139章 雙神(六)

    銜蟬奴蘇醒過來已經(jīng)是半月后的事情了。

    一睜眼就看到雕鏤精細(xì)的天花板在眼前滴溜溜打轉(zhuǎn)的感覺委實(shí)太糟心, 阿奴立刻生無可戀地閉上眼睛, 忍住胸腔里沸騰起來的嘔意, 稍稍挪動了一點(diǎn)身子。

    這一挪不要緊,隨之而來的周身裂痛讓他差點(diǎn)兒一嗓子嚎出聲來。

    要說起來,阿奴還真沒什么忍痛的經(jīng)歷。他身上的傷口向來是隨生隨好, 就算是痛也只是一眨眼的事情?,F(xiàn)在這種周身骨頭被人敲松了又草草拼起來的痛法兒,讓他略微有點(diǎn)絕望。

    阿奴吞下一口泛腥氣的口水:“傾官……”

    其實(shí)不用他開口召喚,聽到床榻處有動靜, 本來就在殿室另一端書寫著什么的傾官很快坐回了床邊。

    注視著床上小家伙水霧滿滿的寶藍(lán)色眼珠, 傾官真的挺想抽他一下的,可他現(xiàn)在這樣滿身紗布、可憐兮兮的模樣, 傾官委實(shí)下不去手,索性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不一會兒, 被他捏緊的地方就泛了紅。

    阿奴受了傷,自是不敢亂動, 任他捏夠了,才擠出一個燦爛過度的討好笑容,眼睛彎彎的透著股媚氣兒:“傾官, 消氣了嗎?”

    ……更想揍人了。

    見勢不妙, 阿奴立刻忍住雙臂的痛意,把手探向虛空之中,很快,空中幻化出了一柄流光神劍的形狀。

    傾官面色一變,捉住他不安分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塞回被子里, 才伸手去拿起那把劍。

    只一觸手,傾官便知此劍絕非凡品,起碼也有半神神格。做工異常精細(xì),劍柄鑲嵌著青鸞羽石,劍身雪光流淌,傾官的手甫一握住劍柄,便有一陣流光自他掌心激蕩開來,暗紋凹槽里閃過一片紋路復(fù)雜的精光。

    ……果然是阿奴挑出的東西,即使是神劍認(rèn)主的過程也能做得這般華麗。

    劍柄之上用古體神文刻著兩字:廣乘。

    瞧不出傾官是否喜歡此物,阿奴惴惴不安起來,縮在被子里眼巴巴的:“……傾官,生辰吉樂?!?/br>
    ……一提這四個字傾官就又有點(diǎn)來氣,可看到被窩里阿奴一臉請求贊揚(yáng)的小表情,嘴角就忍不住揚(yáng)了起來:“不會是你自己做的吧?”

    阿奴抽抽還有點(diǎn)泛紅的鼻子,實(shí)話實(shí)說:“我三年前尋到一塊廣乘山石,就藏起來了,專門找秦家家主做的。……就是那個煉器的秦家。我叫他不要把此事外泄,就連自己的親人都不能告訴……你喜歡嗎?”

    傾官并不答話,繃著臉,學(xué)著阿奴的動作,在虛空中取出一件寶物,丟在了床邊。

    一把傘。

    此傘通體赤紅,只一眼看上去,還會以為是女子所持之物,細(xì)看之下才能發(fā)現(xiàn),其上狂氣流淌,宛如陰池,但其間正氣淙淙,竟和狂氣匯于一道,陰陽合流,其勢如虹。

    傾官言簡意賅道:“此物買仙人指骨和混沌獸皮所制。我是從東山玉氏處討來,悄悄做的。這是給你的禮物。……生辰吉樂?!?/br>
    傾官和阿奴本是同一天誕生,但這聲生辰吉樂卻晚了這么久才送到。

    阿奴努力側(cè)著頭,看著那把傘,眼里仿佛含了一片動人的星辰:“傾官……”

    傾官最受不住阿奴這副模樣,俯下身徑直吻住了他的唇,細(xì)細(xì)品嘗吮吸了一番,才直起身來,淡淡道:“以后下雨行路時你負(fù)責(zé)打傘?!?/br>
    溫存之際,阿奴卻感覺有些奇怪。

    自始至終,傾官都沒有提及當(dāng)日在幽谷里發(fā)生的事情。

    即使知道傾官可以讀取對方的記憶、從而知曉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像這樣避而不談,也確然不似傾官性格。

    況且,關(guān)于釋迦法陣之事,他也有些疑竇:魔道究竟是從何處弄來法陣的?

    這疑竇其實(shí)并不難解決。

    釋迦法陣只在仙界手中捏著,最差也能問他們個保管不力的罪名。

    不過阿奴向來隨遇而安,性情溫馴,對于那個“有可能是仙界在背后搗鬼”的可能性,只覺好笑,倒并不多么氣惱。

    若在他神力全盛之期,獨(dú)身一人顛覆整個仙界,是易如反掌之事,但他卻懶得如此行事。

    說起來原因很簡單。

    易位而處,當(dāng)你發(fā)現(xiàn)一群螞蟻妄圖聯(lián)合另一群螞蟻,打算合謀殺掉自己時,多半也只會覺得好笑,而非怒發(fā)沖冠。

    且他摯友皆在仙道,要是信手間翻覆了仙界,豈不是與朋友為敵?

    ……不過,阿奴亦沒有打算就這樣輕輕揭過。

    待他傷愈后,不小小地提醒下仙界,怕是不合適罷。

    阿奴正琢磨著怎么上天去找仙界談?wù)勑?,便聽傾官撫摸著他上臂的傷口,突兀地發(fā)了一問:“阿奴,你總愛那些螻蟻一樣的世人。他們值得你如此做嗎?”

    阿奴疑惑地皺皺眉,繼而才發(fā)現(xiàn)他意之所指,不由得失笑:“傾官,害我的又不是俗世凡人。這傷是我心甘情愿而為……”

    傾官打斷了他:“除了我,沒有人能配得上你的心甘情愿?!彼麖?qiáng)調(diào),“沒有人?!?/br>
    阿奴呆了一呆。他總覺得傾官話中有話,但他一時也分辨不出眼前人所言究竟有什么深意。

    在阿奴發(fā)呆時,傾官伏下身來,把耳朵貼在了阿奴的胸口位置,聽著內(nèi)里心臟的跳動聲,喃喃自語:“……你讓我很害怕?!?/br>
    阿奴忍著手臂斫骨的痛,推了推他:“傾官?怎么了?”

    傾官動也不動,闔上了眼睛。

    ……這樣的事情不能再發(fā)生第二次,絕對不允許。

    這些日子以來,絕望、心痛、擔(dān)憂,這些自己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的情緒,絕對不允許再出現(xiàn)第二次。

    他發(fā)現(xiàn)自己承受不起。

    所以……他需要做些什么。

    在阿奴留在悟仙山治傷、等待恢復(fù)的短短一月間,以悟仙山為圓心,方圓千里,所有魔修皆死無葬身之地。

    隨著時間的推移,阿奴的心事越發(fā)沉重。

    因?yàn)樗姷絻A官的時間越來越少。

    往往在天剛亮?xí)r他就出去了,到了天黑方歸。他會帶回些可口的吃食,但他身上日漸濃郁的魔氣卻令阿奴食不下咽起來。

    阿奴雙臂的傷勢已在短時間內(nèi)痊愈,只是左腿重傷,傷至骨骼肌理,使他至今不良于行,如果他想外出散散心的話,也只得靠著竹杖支撐身體。

    宮家主著實(shí)是細(xì)心,怕阿奴一人留在山中無聊,便派了自己的長zigong一沖前去作陪。

    宮一沖雖說是少年老成,可陪在傳說中的神袛旁邊,也不免束手束腳,不敢多行多問。阿奴看著好笑,反倒經(jīng)常引起些話題,跟宮一沖聊天。

    某日,傾官又是一日不見人影。

    阿奴坐在一處流瀑前,宮一沖侍奉在他身后。他望著滾珠流濺的飛瀑,突然問:“一沖,你說,何謂正,何謂邪?”

    宮一沖略一思索,恭謹(jǐn)答道:“回上神大人,‘正’為大義,‘邪’為私欲,因此正邪才難以兩立?!?/br>
    這樣嚴(yán)絲合縫的答案,標(biāo)準(zhǔn)自然是標(biāo)準(zhǔn),但稍顯乏味,阿奴也不說出自己心中答案,繼續(xù)問:“一沖,你修仙證道,有何心愿呢?”

    年少的宮一沖答得斬釘截鐵:“我愿宮氏一族在我手中振興。為此,我愿意永不升仙,永世留在悟仙山。”

    阿奴扭過頭去,伸手在他額間點(diǎn)了一記:“說什么永世不永世?你只要潛心努力,教導(dǎo)子孫,盡你自己之責(zé)即可。宮氏若能流傳三百載,就已經(jīng)是傳世巨派了,你又何必將一生心血耽于此地呢?”

    宮一沖仍舊堅(jiān)定:“上神大人,我想親眼看著悟仙山在我手中變成傳世巨派。”

    阿奴心念一動,隨手在點(diǎn)戳他額頭的手指中融了一股力道,輕輕輸入宮一沖體內(nèi)。

    宮一沖頓覺靈臺一陣澄澈,再結(jié)合兩人剛才談?wù)撝?,知道上神竟然賜福于自己,心中頓然大喜,立時拜倒,磕頭不止。

    阿奴但笑不語。

    之所以行此事務(wù),說來草率,只是因?yàn)榘⑴催@少年順眼,隨手而為罷了。

    他能看出,宮一沖才學(xué)超卓,外在頗有仙靈之氣,但內(nèi)里的根骨靈性卻是一般,如果自己不加以輔助,怕是連金丹都煉不出。

    ……宮家哪里需要煉不出金丹的家主呢?沒有金丹的人,又怎能活得到三百載之后?

    阿奴只助他誕出金丹,其余事情,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阿奴斜坐在崖石上,于瀑流聲中緩聲道:“記住你剛才說過的話。永行正道,切勿行差踏錯?!?/br>
    宮一沖自然是叩頭不止。

    阿奴哂然一笑,轉(zhuǎn)開視線,看向了某個方向,臉上的笑意卻漸漸收了起來。

    ……所謂的正道和邪道,如果遇上壓倒性的強(qiáng)大實(shí)力,真的會有差別嗎?

    吹過風(fēng)后,在宮一沖的攙扶下,他回到了棲身的殿堂之中,等待黑夜的到來。

    今天傾官回來得更晚,直到月亮懸在悟仙山頂許久之后,他才披著一身月光推門而入。

    阿奴側(cè)躺在床上,靜靜地看他。

    ……他身上的魔氣更濃郁了。

    坐回床邊時,傾官撫著自家家貓的臉頰,滿面都是歉意:“回來得晚了,怕不怕?”

    阿奴卻不答話,只看著他。

    傾官心中有感,也不再說話,只輕輕摩挲著他的臉。

    這幾日回來,阿奴都是這樣,靜靜的,不說話,也不追問,只等著自己老實(shí)交代,自己這些時日,究竟去做了些什么。

    ……看來是瞞不下去了。

    傾官望著阿奴,嘴角噙上了安慰的笑意:“這些日子以來,我滅了上萬魔修?!?/br>
    他的口吻輕描淡寫,輕松得就像是去搗毀了十幾個螞蟻窩。

    “所以……”他說,“所以,這些日子,魔修的幾個大家家主找到了我。他們說,如果我能不再與魔修作對,他們愿意尊我為魔祖?!?/br>
    突然聽到這個結(jié)果,阿奴還是有些意外的,不過他心中也微微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