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江循的眼波輕蕩:“世上有幾個江循?” 玉邈輕勾起唇角,似有所悟地抱緊了江循:“一個。只有一個?!?/br> 江循把濕熱的氣息緩緩吐在玉邈的耳尖上,配合著沙啞挑逗的聲線,把那里染得一片膩紅:“現(xiàn)在世上只有一個的江循就在這里。你難道就不想……嗯?” 這樣直白赤裸的邀約,擊碎了玉邈勉強維系著的最后一線理智。 不久之后,枕衾墜地,床榻搖晃,束住江循長發(fā)的木釵不時撞在床棱邊,發(fā)出清脆響亮的啪啪聲。 汗珠從二人身上滾落,江循更是把牙齒咬得格格有聲,他的半個腦袋吊在床沿外,臉色煞白,手下的床單被擰得滾皺一片,雙腳就搭在玉邈的肩膀上,讓他隨時有種會摔下床鋪的失重感。 大概一刻鐘之后,江循就開始懷疑自己舉動的正確性和實用性來。 半個時辰的功夫,江循已經(jīng)是滿眼水霧,生理性的淚水止不住往外涌,口中分泌的津液逐漸增多,嗆得他連呼吸都有點艱難。 但他難得地沒罵人,也沒哭著喊著求玉邈停下來。 雙修間,二人靈力交換,江循才刻骨地體會到,玉邈在這三年間靈力提升的速度是何等的匪夷所思。 他斷斷續(xù)續(xù)地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調(diào)控住自己的靈力,小心地和玉邈融合在了一起,把他內(nèi)里沖撞暴戾的靈力暫時調(diào)和、穩(wěn)定下來。 這個過程耗費了江循太多的精力。 從昨天下午在鐘乳石洞里清醒過來,江循簡直就是充滿人道主義精神的無國界救援人員,幫殷無堂和展枚治療了傷勢,又打退了來犯漁陽的魔修,現(xiàn)在又被摁倒在床上,還不忘救死扶傷。 他總算是累了,累到甚至顧不及身上的酸痛疲累,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 ……順便,他實在不想承認,自己是被玉邈生生給做暈過去的。 …… 這一場交合可謂是曠日持久,就連當事的兩人都不知道持續(xù)了多久,玉邈退出來時,亦是喪卻了所有氣力,撐著殘存的意識,把地上的衾被撿起,嚴嚴實實地蓋在江循身上后,就從后面擁抱著他昏睡了過去。 玉邈許久沒有睡過這么久這么沉,當一道靈光在他空白的腦海間乍然閃現(xiàn)時,玉邈猛然受驚,翻身坐起,周身煞氣狂作,廣乘受到主人氣息的引導,錚的一聲自鞘內(nèi)飛出,玉邈伸手,抓住如電般奔襲而來的劍柄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放鶴閣之中。 但今天的放鶴閣卻與往常的整潔格外不同,腳凳傾翻,床紗歪斜,自己則是一絲不掛,渾身狼藉。 玉邈狠狠一皺眉,想要搜尋自己的記憶,腦袋卻是一陣難言的悶痛,他扶著額頭,艱難地回想著自己昏睡前的種種細節(jié)。 正在此時,他未握廣乘的左手,在靠近里側(cè)的床鋪上碰到了一團溫熱。 他轉(zhuǎn)過臉去,看到身邊的被子里團團地裹了個人形物體。 在他震愕之時,那個人形物體似乎是聽到了外頭刀兵頓出的動靜,慵懶地動了動,伸出一只布滿斑駁青痕的手,緊接著就是一只毛茸茸的腦袋,望向玉邈的眼神茫然得很,連焦距都對不準。 但他很快就露出了個笑容,把下巴枕在光裸的手臂上,風情萬種地啞著嗓子道:“九哥哥,你真的是要弄死我了。” 第125章 遺忘(一) 自清晨時分帶著玉遷返回東山之后, 玉邈就一直在放鶴閣中閉門不出, 玉家八子實在是擔心, 便不約而同地齊聚在放鶴閣的梅林里聽墻腳。 這八位姿容似雪的無雙君子各自側(cè)耳聽了半天都不得結(jié)果,大哥只得放棄了繼續(xù)做無用功的打算,抓住玉遷問:“小九回來的路上當真沒有什么異常?你確定他身上無傷?” 玉遷搖了搖頭, 薄唇緊抿,擔憂的目光飄向緊封的放鶴閣門扉。 玉家二哥靠著一棵開得正艷的梅樹,提著一把玉壺, 對著壺嘴飲了一口梅花酒, 抬手抹盡唇間酒液,才道:“隴州之行, 小九花了近一旬籌備,好容易才搗毀那個魔窟, 他定是累了。” 四哥和五哥角度一致幅度一致地點了點頭,二人是雙生子, 自然比旁人要多出許多默契來。 玉家四哥道:“別打擾小九休息。我們只在這里守著便是?!?/br> 五哥很快接上了他的話:“等他出來,看他安好。我們也能安心了?!?/br> 兩人相視頷首。 但玉逄卻很是不贊同這樣的守株待兔:“自從弟妹出事兒后,他為了修煉, 不眠不休多少時日了?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休息?萬一是他身體承受不住了呢?萬一是他受了什么內(nèi)傷, 隱忍不言,不叫我們知道呢?” 其余七人聞言齊齊變色。 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細校著骨簫音準的宮異,聽著這八人的杞人憂天,默默翻了個白眼。 ……觀清他八成就是累了在房間里睡個覺,你們還敢想得更多一點嗎? 玉逄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話很有道理, 更加坐立難安了。心緒煩亂之間,他把槍口調(diào)轉(zhuǎn)對準了玉遷:“七哥,你說說,好端端的你怎么就被秦家給抓了?我們哪次去被抓過現(xiàn)行?小九好容易回山一趟,累成那樣,還得去漁陽領(lǐng)你回來……” 玉遷頂著一張冷漠臉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是被抓現(xiàn)行的。我剛到漁陽,還沒來得及動手,漁陽就封了山,把我搜出來了?!衣犌丶业茏诱f,似乎是因為弟妹的尸身丟了,所以才……” 玉家其他七人連同宮異頓時露出了“臥槽你大爺你為什么不早說”的表情。 對此玉遷還有點委屈:“……你們只問小九,從未問過我在漁陽的情況?!?/br> 說起此事來,玉遷自己也覺得納罕得很。 ——明明前一天秦家主還是疾言厲色,令他交出弟妹的尸首,可第二日就改了一副面孔,不僅連問都不問就把自己放了回來,就連在玉邈面前也對此事只字不提。 聽玉遷把漁陽的情況完完整整講述一遍后,八個人是徹底坐不住了。 玉家三哥的第一反應(yīng)便是:“弟妹的尸身丟了?是應(yīng)宜聲干的?” 玉家六哥關(guān)心的則是更嚴重的問題:“小九知道嗎?” 玉遷搖搖頭:“我不知道是何人所為,回來的路上也沒敢告訴小九。” 在場幾人誰都心知肚明自家九弟對于江循的情誼到了何等深厚的地步,這三年間,他把自己逼得不人不鬼,為的不就是讓江循復活嗎? 現(xiàn)如今弟妹的尸體不知去向,漁陽那邊又打算隱瞞不報,于情于理,他們都應(yīng)該把這件大事告知玉邈。 ……但是由誰去說? 兄弟八人彼此交換了一番目光后,最終齊刷刷地把視線聚焦在了宮異身上。 宮異自從聽到“漁陽”二字后就心不在焉地低頭玩簫,等八道沉默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才后知后覺地打了個寒噤:“……你們看我干什么?” 玉家二哥默默把酒壺放在了石桌上。 下一秒,通過視線交流成功的八人默契地把宮異合圍了起來,抱腿的抱腿,堵嘴的堵嘴,宮異連個聲兒都沒來得及發(fā)出來,就被八人聯(lián)手扛起,麻袋似的送到了放鶴閣門口。 宮異兩腳甫一挨地,玉逄就眼疾手快地篤篤篤鑿響了門。 果斷賣了宮異之后,八人立即作鳥獸狀散,齊齊撤到原來的位置,端杯的端杯,賞梅的賞梅,八人或站或坐,各行其事,端的是無雙公子,姿容勝雪。 被撇在放鶴閣門口的宮異臉色都變了,捏著骨簫,撒腿就要溜,門便被從里面豁然拉開。 玉邈清冷的聲音從后傳來:“……何事?” 宮異一個激靈就站住了腳,知道自己避無可避了,只好把怨念的目光投向出賣自己的八人。 這一看不要緊,宮異差點兒當場氣吐血。 八個人個個面露無辜之色,一副“履冰你究竟有什么要事非要打擾我們小九”的無奈神情。 ……不要臉! 宮異憤憤磨牙,怒而轉(zhuǎn)頭,正斟酌著該用什么語氣告知玉邈江循尸身丟失一事比較好,可等他不經(jīng)意瞄了一眼玉邈的身后,從舌根到舌尖就徹底僵硬了。 骨簫從他手里直墜而下,沿著廊階滾落了數(shù)圈,系在尾端的瓔珞灰頭土臉地蹭了一地雪屑。 江循身著一襲玉家弟子的琉璃白袍,笑瞇瞇地勾搭著玉邈的肩膀,對宮異打了個招呼:“喲,履冰。” 打完招呼,他伸了個腦袋出來,眼睛彎成一弦上弦月,沒正經(jīng)地沖梅林中的八位公子打招呼:“各位兄長好啊?!?/br> 玉家二哥手上的梅花酒壺應(yīng)聲落地,四分五裂。 …… 玉家兄弟和宮異實在想知道江循究竟是怎么如何重生,但現(xiàn)在的放鶴閣中盡是靡靡之氣,不宜踏足,幾人就在梅林間坐了下來。玉家二哥回去取了幾壇珍藏的梅花酒,而玉邈則特意從屋中取來兩個蒲團,疊起來放于石凳之上,再招呼江循坐下,自己則握著他的手,在他身側(cè)坐定。 其他八人皆是心照不宣,嘴角掛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只有宮異臉紅得厲害,揪著骨簫末端的瓔珞,看都不敢看那蒲團一眼。 江循倒是臉皮厚,一邊接受眾人目光的檢閱,一邊坦然地歪坐著,半面肩膀懶懶靠在玉邈身上。 剛一坐定,玉逄便迫不及待地問:“小九,是你把弟妹帶回來的?” 江循瞟了一眼玉邈,一本正經(jīng)地信口雌黃:“當然是啊?!?/br> 玉逄有點懵,急忙接著問道:“是你讓弟妹復生的嗎?” 江循繼續(xù)一本正經(jīng)地點頭,同時把無比傾慕的小眼神飛向玉邈,待玉邈看向自己時,他快速地眨了下眼睛,且媚且妖。 ……玉九,看我多給你面子。 玉邈的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一揚,抬起一只手,用手掌壓緊了他的后腦勺,把江循的腦袋都壓得低了下去,才轉(zhuǎn)向幾位兄長,平靜道:“別聽他瞎說?!?/br> 江循也不氣,握著玉邈的另一只手,用尾指暗搓搓地搔他的掌心。 幾位兄長面面相覷一番,倒也大大松了一口氣。 雖不知弟妹死而復生的真正緣由,但事情發(fā)展到現(xiàn)在,確然是最好的了。 江循端起斟滿梅花酒的冰玉杯,與眾人飲過三巡,濃郁的酒香伴隨著梅花獨有的馥郁清雅,一線潤喉,令人身心舒暢。 直到現(xiàn)在,江循才產(chǎn)生了一種腳踏實地的感覺。 他捧著杯子,笑盈盈對玉邈道:“一會兒陪我出去一趟怎么樣?” 玉邈的眼睛從剛才起就鎖定在江循身上,連轉(zhuǎn)也舍不得轉(zhuǎn)開。 盡管已經(jīng)無數(shù)次確證過他的存在,玉邈還是把他當做鏡花水月一樣對待。 江循正是因為知道他這點心思,才不愿拋下他一個人去辦事。 玉邈并不問江循要去哪里,只答應(yīng)了一聲“好”。 倒是玉家大哥,把盛滿梅花酒的酒盞湊到唇邊,貌似輕描淡寫地詢問:“弟妹你勞累許久,何必急著去辦事?休息些時日也好?!?/br> 饒是江循臉皮再厚,聽了這話里有話的調(diào)侃,也禁不住有點面皮發(fā)燒,他小幅度活動了一下還在酸痛的腰,卻牽動了后方,那處疼痛得厲害,江循花了些氣力,才忍住倒抽一口冷氣的沖動。 他舉起杯子擋住了小半張臉,扯開了話題:“我要去趟西延山竇家?!?/br> 江循去西延山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昨夜?jié)O陽鬧成那樣的光景,秦秋都沒有現(xiàn)身,江循猜,她很有可能已經(jīng)出嫁。而最有可能的人選,應(yīng)該就是竇追了。 小秋對那姓竇的頗有幾分情誼,盡管在江循看來,小秋當?shù)眠@世上最好的人,不過既然她喜歡,那就沒有什么高攀低嫁之說。 況且,現(xiàn)在的漁陽是秦牧當家。照他對meimei的疼愛程度,就算有千般不愿,也不會悖逆小秋的心意。 誰想到,在他說出“西延山竇家”五字時,在場諸人紛紛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宮異端著酒杯,疑惑地問:“竇家?是哪家仙派?” 江循頓覺奇怪。他分明記得,從很早開始,竇追便為了爭取到求娶小秋的資格,四處剿魔伏妖,已然是名小有名氣的少年任俠,甚至還因此獲得了參與晚春茶會的機會,整個竇家也因為這個后起之秀而吐氣揚眉…… 不過宮異一向是眼高于頂?shù)男宰?,忘記了也不算奇怪,江循轉(zhuǎn)向了玉邈,問道:“西延山竇家的竇追。玉九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