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宮異倒是沒必要去獵自己的靈獸,他身上攜帶的骨簫“天憲”和靈獸骨龍,是他的父親、宮家家主留給他的,但聽說那骨龍不怎么服帖,大概是因為宮異現(xiàn)在的修為還壓不住它。出奇的是,那骨龍倒蠻喜歡亂雪的,也難怪宮異氣不過要去獵一只自己的靈獸。 江循剛想跟玉邈交流一下靈獸的狩獵法則之類的具體內(nèi)容,對面的人就站起身來,默不作聲轉(zhuǎn)身拐出了殿門。 江循郁悶,把掉落在自己這面的棋子一粒粒拾起放回棋盅,一邊撿一邊向阿牧訴苦:“阿牧你評評理,他是不是有?。俊?/br> 阿牧頓了很久:“小循,你是真的喜歡玉邈嗎?那你為什么要問他成親的事情?” 江循拾棋子的手停頓了一下,旋即笑開了:“喜歡有什么用?他是玉家祭祀殿教養(yǎng)長大的,家教門風(fēng)擺在那里呢,瞧瞧,我只問他一句成親,他就氣急成那樣。” 三年多,沒有接觸過任何女性,日日夜夜圍著同一個人轉(zhuǎn),江循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把玉邈給看入眼了,只是因為太清楚這樣的傾慕?jīng)]什么結(jié)果,所以他倒坦然得很。 阿牧想說點(diǎn)什么,卻欲言又止,江循還得倒過來反順系統(tǒng)的毛:“阿牧,成熟點(diǎn)兒,不是什么事情都有個結(jié)局的?!?/br> 話是這樣說,夜半時分,江循還是化成了貓身,溜達(dá)到了玉邈的行止閣。 今日的玉邈的確有些怪異,還未入夜便伏在書閣的紫檀木桌上睡著了。 江循一進(jìn)去就覺得不對勁,屋內(nèi)裊繞的檀香氣息如一只纏綿的手緩緩沿著人的皮膚搔動撫摸,少了一分莊嚴(yán),卻多了一分難言的色氣。 江循在房間里來回踱了兩圈,想找出這種異常感的來源,等他躍上書桌時,才發(fā)現(xiàn)玉邈神情古怪得很,往日安然冷淡的睡顏竟然潮紅一片,漫漫的紅一直彌散到頸后,下唇遺留的齒痕和水痕有股說不出的靡靡之氣,口唇微張,難忍地低喘著。 ……明白了。 擾人春夢如殺人父母。 江循正準(zhǔn)備縱身躍下桌子,就聽得身后傳來了一聲低語呢喃,清晰得讓江循尾巴上的毛都炸開了:“秦牧……” 第24章 獸谷(二) 江循面無表情地抬起爪子, 一rou墊拍在了玉邈那張完全可以靠它吃飯的臉上。 玉邈乍然驚醒。 他初醒過來時, 難得透露出迷糊的雙眸看起來倒是有趣, 但他的表情很快就不好看了,俯下身輕輕摁著小腹靠下的位置,忍耐了一會兒, 便猛然站起,朝浴室方向快步走去。 江循沒有跟過去,他趴在桌子上踱了兩圈, 覺得不妙, 非常不妙。 他的思維層面已經(jīng)突破了“玉邈做了春夢而且主角有可能是自己”這個維度。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在《獸棲東山》原著里,和原主在冰洞進(jìn)行情趣play的殷家妹子, 一炮終了后,曾說起自己與他在夢里相會, 兩人在夢境當(dāng)中升華了彼此的革命友誼,一個仰臥, 一個起坐,達(dá)成了生命的大和諧。 所以現(xiàn)在是怎樣?因為自己和玉邈走得近,所以玉邈把妹子的戲份給搶了? ……這劇情還能再蛋疼一點(diǎn)么? 而另一邊, 玉邈沉在熱水之中, 臉色煞白,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集中在了一處,脹疼燥熱的感覺讓他死死抓緊了浴桶邊緣,手指用力過度,浴桶又沾染了濃郁的水汽, 最終抓滑脫了手,桶側(cè)留下了幾道水痕,以及由于靈力失控導(dǎo)致的淺淺指痕。 他把頭向后拗去,死死咬著下唇,腦海中的畫面怎么也抹不去—— 秦牧輕輕叼著他的手指,乖順如同家貓,軟膩生津的舌尖慢慢地滑過他的指隙,透明的液體從他唇角銀絲般落下。玉邈練劍十?dāng)?shù)年,手上本應(yīng)無知無覺,可這細(xì)微的酥癢像是透過了他的皮膚,直探入他的肌理似的,含咬,舔舐,柔軟過度的嘴唇、間或露出的尖尖虎牙,纏綿地追著自己的手指。他的喉結(jié)緩慢滾動著,將因碰觸而產(chǎn)生的戰(zhàn)栗一下下吞咽進(jìn)去。 玉邈清楚地記得自己是怎么就著這個姿勢把他壓倒在地的,那人的面目看不清楚,可他本能地知道那便是秦牧,不會有錯。 秦牧,秦牧,秦牧。 那體溫真實到叫人心悸,他細(xì)細(xì)地啄著自己的唇角,就像在開玩笑、就像他白天問的那句“何時成親”、就像貓爪子,在他心上一下下抓著,留下一道道發(fā)白的傷痕,麻癢難當(dāng),叫人好笑又叫人生氣。漸漸的,秦牧的手失去了管制,慢慢游到他身下,尾指慢慢掃過他的鈴口…… 玉邈就是在那時徹底失去了理智,只聽得腦內(nèi)轟鳴一陣,接下來自己就瘋了。 再然后……就被貓給拍醒了。 玉邈把熱水撩起來澆到胸口,水線落在他的胸口,像是澆在了什么空心的東西上,能聽到空落落的回響。 江循趴在床上甩了半天的尾巴,玉邈才從浴室中出來,表情……嗯,相當(dāng)一言難盡。 他還沒經(jīng)歷過人事,眉心微皺,手指輕摁著腹部難受的樣子,叫江循有了非常不好的聯(lián)想: 他剛才在夢里,不會剛爽上一會兒,還沒來得及西北望射天狼登上人生巔峰,就被自己拍醒了吧。 那真是人生的一大悲劇。 江循在心里默默表示了對玉邈的同情。畢竟這是主線劇情,一定要走,沒了妹子,只能由他來頂缸。 玉邈倚靠在榻上,披著寢衣,少有的儀容不整,單邊肩膀露在外面,圓形的肩頭和凹陷的鎖骨清晰可見。習(xí)慣禁欲的人露出這樣的紕漏,總有一種請君入甕的誘惑意味。 仿佛有小花鼠爪子撓著他的喉嚨,江循微微吞了口口水。 玉邈吐了口氣后,把被晾了很久的貓抱在了懷里。 三年過去,小貓還是那么大,一個巴掌就能捧起來,小小的惹人憐愛。他抱著貓,用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它的鼻尖,可還沒有進(jìn)一步的動作,懷里的小貓崽就纏了過來,圍巾一般繞著他的脖子轉(zhuǎn)了一圈,尖細(xì)的小爪子亮出來,勾住玉邈胸口的衣服,把臉埋了進(jìn)去,蹭一蹭。 江循總是愛這么玩,和玉邈逮來逮去的也有趣兒,沒想到玉邈今天有些反常,徑直把他從自己懷里抓了出來,托著江循的前爪,輕吻了吻他的唇瓣,隨即把他舉到眼前,晃了晃:“……跟我走,好么?” 江循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表情一定是被雷劈了一樣,而很快,玉邈就為自己的話加上了注釋:“我不需要什么靈獸,有你足矣?!?/br> ……握草大哥為了你的形象請慎重?。?/br> 腰佩著半神仙器廣乘的玉家家主,懷里頭抱只貓像話嗎?想象下那個夕陽西下老貓瘦馬的景象,再帶個老茶壺,帶一把炒瓜子,玉家澄微堂就得變成老干部活動中心了。 江循搖了搖頭。 他感覺玉邈是失望了,果然,玉邈的神情淡了下來,自語道:“……他要走,你也要走?!?/br> 沒給江循回過味來的時間,他便重新恢復(fù)了柔和,把暖融融的毛團(tuán)擁在懷里,溫柔地理著毛,走到了檀木書桌前,取過一張字紙,又從筆架上拿下墨筆,單手抱著江循,另一只手輕捏鹿毛筆,平穩(wěn)遒勁地在紙上落筆:“一直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你有沒有主人。索性給你起個名字吧,你在我面前的名字?!?/br> 語畢,玉邈擱筆。 江循定睛看去,“抱玉”二字,在紙面上閃爍著淋漓的墨光。 ……玉九你可以更不要臉更悶sao一點(diǎn)嗎。 江循從他懷里跳下,踩在未干的墨痕上,繞著紙轉(zhuǎn)了一圈,留下一串腳印后便四腳朝天躺在了紙面上,把弄臟了的爪子給他看,表示抗議。 玉邈卻理解錯了他的意思,抱著貓軟綿舒適的肚子,輕輕抓撓起來,江循頓時癢得不成了,喵喵地抗議揮爪,貓爪在紙上劃出嚓嚓的聲音,左拱右動地想跑。 一人一貓玩得倒挺好,然而江循和玉邈的冷戰(zhàn),卻一直持續(xù)到了九真谷獵獸大會那日。 九真谷與慎微淵齊名,前者遍奇獸,多異草,有鐘靈毓秀之象,后者銜天材,覆地寶,多余霞成綺之景。世家子弟兵器從后者之中取材煉制,前者則在各家子弟十五歲時容其進(jìn)入,各自獵取自己的靈獸,抓捕時,需得用氣凝印,親手打在靈獸的要害處,便能收服。 江循換了一身黑金戎裝,抱著“陰陽”立在眾子弟當(dāng)中,一個著樂氏暖金色戎裝的少女小步跑來,緋紅著臉頰遞上畫卷,囁嚅道:“秦公子,往日樂氏功課修習(xí)較多,總也見不著你,此物……我早就備好了,只是未曾找到機(jī)會送給公子,請公子收下?!?/br> 江循自然地擺出了親和的叔伯式笑臉,慈祥得找不出一絲曖昧的痕跡:“多謝。你費(fèi)心了。” 他自覺已經(jīng)非??酥品浅U绷耍犞约耗莻€古板的語調(diào),他都恨不得給自己跪下磕個頭拜個早年,沒想到那姑娘羞澀地一捂臉一扭身,跑得比兔子還快,轉(zhuǎn)眼就沒影兒了。 江循戎裝的紐扣上插著一枝祝枝,口袋里是另外三朵小花,還有被強(qiáng)塞進(jìn)去的一只荷包……好吧,又多了一方手帕。 深諳劇情的江循,一直以來,對曜云門里所有的雌性生物都保持著極其客氣守禮的態(tài)度,以及起碼十碼以上的安全距離,但這好似導(dǎo)致了某些反效果。 秦秋與自己閑聊時常常神秘道:“哥哥你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女子都傾心于你,說你是個真正的君子呢?!?/br> ……活見鬼。 天知道他完全是拿老爸的態(tài)度來應(yīng)付這些青春期小女孩兒的,這他媽也能勾搭上,江循覺得自己在造孽。 且不說將來該如何處理這一堆堆麻煩的單箭頭,單說這一身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讓他還怎么應(yīng)對接下來的動物園暴動? 之前他已經(jīng)對紀(jì)云霰明言暗示了好幾回,譬如詢問九真谷是否危險等等,紀(jì)云霰卻篤定道,九真谷的結(jié)界一年一開,幾十年間,只有未捕到可心靈獸的子弟,還沒有一個被靈獸干掉的。靈獸并非兇獸,它們只會遭遇抓捕時才會抵抗,別的時候基本溫馴如綿羊。 做完基礎(chǔ)設(shè)定解說后,紀(jì)云霰搭著他的肩膀,認(rèn)真道:“秦公子無需擔(dān)憂,若實在無心抓捕,去那里賞賞風(fēng)景也極好?!?/br> ……江循莫名地感覺被嘲諷了一臉。 但這也叫江循疑惑起來,那滿滿一世界的靈獸,早不暴動,晚不暴動,偏偏在主角進(jìn)去的那一年暴動,難道是這些靈獸感知到主角光環(huán),來集體朝拜了? 空想誤國,江循還是決定不胡思亂想,抱著“陰陽”便往展枚身側(cè)湊:“枚妹,我們一道吧?” 展枚已是個高挑的少年,腰間佩一把重劍,身姿倒是比那劍還要挺拔,整個人像是一把打磨鋒利的上佳兵器:“不要這樣叫我。” 江循耍賴地笑:“成成成,展方解,方解兄,好方解,帶我一個唄。” 一側(cè)的樂禮粲然一笑,笑得江循腿毛都炸起來了:“那我們?nèi)齻€一起?” ……對不起是我太浪了。你們聊,我先走了。 秦秋也已經(jīng)找好了小伙伴,好死不死就是那個和自己負(fù)距離親密結(jié)合的殷氏妹子,江循可不想上去觸霉頭,正準(zhǔn)備去找亂雪,一個人便興頭頭擠到了江循身側(cè):“秦公子,我們一起獵獸,如何?” ……我覺得不如何。 殷無堂這些日子來得越發(fā)殷勤了,搞得江循很是惶恐,老子雖然近來鋼管不太直可也不是來者不拒不挑食的啊,這么一耳刮子扇出來的抖m君,真的消受不起。 江循眼睛一轉(zhuǎn)就瞟見了玉邈,如獲至寶地跟他丟了個眼色。本在和七哥玉遷、八哥玉逄講話的玉邈似有所感,瞟了他一眼,臉頰竟微微泛了紅,迅速別過臉去,殘忍地屏蔽了江循的求助信號。 江湖救急啊朋友!我不計較你做春夢拿我當(dāng)主角的!你信我??! 到了正時辰,九真谷的結(jié)界大開,盛放的鎏光把立在場中央的世家弟子們?nèi)炕\罩在內(nèi)。江循只覺眼前一道眩目白光閃過,視網(wǎng)膜刺痛不已,馬上閉上了眼睛,眼皮的透光性,讓江循一時間只能看到暗紅的血絲與純白的光斑。 但是,下一秒,他的眼前就徹底黑了下去。 陰黑,慘黑,帶著濃郁惡臭的黑。 江循猛然睜開眼睛,別過臉去,那抹傳送的鎏光化成了針尖大小的點(diǎn),消弭無蹤。 江循眼前還在閃爍著茫茫的白點(diǎn)和殘影,可他嗅著彌漫的惡臭,腦中跳出了一個模糊的名詞。 他的面色驟然一緊,手中“陰陽”應(yīng)聲綻開:“小心!這里不是九真谷??!……是朱墟!” 第25章 朱墟(一) “朱墟”二字剛剛出口, 已有慘叫聲接二連三地響起。 地面上大片大片地翻卷起龍須一樣細(xì)小的蟲草, 約食指粗細(xì), 石青色的莖幽幽探出沙土之上,像是窺探的海蛇。踩在蟲草之上的人,靴底已經(jīng)被鉆破, 腳底心被它們刺出了血口。它們順著血rou向上飛速延伸著針刺般的枝蔓,咕嘰咕嘰地貪婪吸收著宿主的靈氣和血rou! 幾個子弟試圖強(qiáng)行拔除掉這見鬼的東西,沒料到只是輕輕一動就疼得慘嚎不止—— 侵入體內(nèi)的蟲草在察覺到宿主的掙扎后, 便要實施自衛(wèi), 刺猬似的在每一根延伸進(jìn)體內(nèi)的枝蔓末梢炸開一朵刺花,牢牢楔進(jìn)皮rou之中。 只眨眼的功夫, 慘叫聲便連成了一大片。 江循一咬牙,幾步搶上前去, 把呆立的秦秋攔腰抱起扛在了肩上,正欲邁步, 嗤嗤兩聲皮rou撕裂聲從江循腳底傳來,疼得他慘哼一聲,險些栽翻在地。 玉邈見狀臉色突變, 廣乘正要出鞘, 就聽得玉逄驚叫一聲:“觀清!” 玉邈亦覺惡氣撲鼻,立即抬手去擋,只覺手腕一陣劇痛,一株蟲草居然凌空飛起,穿透了他的手腕! 可還未等那蟲草頭徹底沒入皮rou間, 玉邈便閃電般捉住它的尾端,一咬牙連皮帶rou給扯了出來,隨手往邊上一拋,用鮮血淋漓的手按住廣乘劍柄,在一片混亂中快步朝江循跑去。 誰想半路殺出了個程咬金,殷無堂見江循被困,便慌亂地捻了個真火訣,兩道火焰燎了過去,玉邈只來得及喊了一聲“別”,那些燃燒著火苗的蟲草便發(fā)出嬰兒夜啼似的悲鳴,四周的蟲草們更是紛紛逃竄,轉(zhuǎn)眼就空出了一大片干凈的沙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