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有些不適。”阿殷點了點頭,“我想告?zhèn)€假先回家去,典軍能否行個方便?” “交接的事也用不到你,既是身子不適,早些回去歇息?!瘪T遠(yuǎn)道當(dāng)即應(yīng)了——他執(zhí)掌定王帳內(nèi)守衛(wèi)陪從等事,左右衛(wèi)隊都?xì)w他管,這點事自然是能做主的。 阿殷便也不再逗留,告辭離去。 到得城南的家中,陶靖尚未歸來,只有如意焦急的等在門口。見她進(jìn)了巷子,如意便從門口奔來相迎,待阿殷下馬后,將她手臂扶住上下打量,“姑娘這回?zé)o礙吧,有沒有受傷?”見阿殷身上不見血跡時稍稍松了口氣,旋即便碰了碰那黑沉沉的披風(fēng),“咦?” “暫借的?!卑⒁蟛⑽丛敿?xì)解釋,只吩咐道:“去請女郎中來?!?/br> 這又是受傷了?如意臉上還沒浮起的笑容當(dāng)即消失殆盡,到了院里傳話給門房,扶著阿殷進(jìn)入臥室,將那披風(fēng)解下時,低聲驚呼,“姑娘!” ——她腰腹處的衣衫已然消失不見,只有銀色的軟甲在燭火下映出柔光。 姑娘家的衣衫自然不會無緣無故的破碎,必然是激戰(zhàn)時被削掉的。 如意大為心疼,吩咐兩個小丫鬟鋪好被褥,去巷外街角買阿殷愛吃的餛飩和糕點小菜。她小心翼翼的幫阿殷除了衣衫,手指都不敢觸碰腰腹,“這里傷得重么?姑娘且先躺會兒,郎中很快就能來了。”又將阿殷的藥箱子搬來,只是不知該如何用藥,有些手足無措。 阿殷鉆入松軟的被褥間,頓覺渾身松快了許多,于是勾出笑容,“小傷而已,又嚇成這樣。” “姑娘傷的可是腰!”如意著急。 阿殷其實也心有余悸,怕周綱那一刀太重傷了內(nèi)里,等女郎中來時,便著意問腹中是否有礙。 那女郎中是鳳翔城里出了名的,阿殷到此三個月時,陶靖便請了她來給阿殷認(rèn)識,以備不時之需。此時郎中細(xì)心診過了,才道:“姑娘這是被重物擦傷,壓著了腰腹。雖說沒傷著臟腑要害,但姑娘多嬌貴的身子,腰腹斷然傷害不得。我且先開幅藥出來,每日早晚煎服——” “又喝藥?”阿殷皺眉。 “姑娘若不想喝藥,便該顧惜身子!”女郎中橫眉,丟下她去旁邊開藥方,又兇巴巴的轉(zhuǎn)頭叮囑,“若不想留后患,這半月必須仔細(xì)喝藥,半碗不落!” 阿殷委屈——又不是她故意不顧惜身子,搶著受傷的,何必兇她? 當(dāng)時周綱本該回刀自救,誰知道他會回刀反攻,魚死網(wǎng)破?那重刀來勢疾勁,她能躲開刀鋒已是不幸中的萬幸,若換個反應(yīng)稍微遲鈍些、身子不夠柔韌的,刀鋒必然要砍在腰上,那才叫開膛破肚,慘不忍睹。 阿殷但凡想想那場景,便覺得渾身汗毛直豎——這般驚險的教訓(xùn),可足夠她記一輩子。 待得用罷晚飯,散步過后,如意去熬湯藥給阿殷喝,阿殷坐在廊下竹椅中,閉上眼睛,回味銅瓦山上的激戰(zhàn)。她跟人交手的次數(shù)不多,更不曾跟周綱這般悍勇之人動過手,這是花多少銀子都買不來的經(jīng)驗,如今靜下心回想當(dāng)時攻守應(yīng)對,反省得失,很能叫人長進(jìn)。 夜幕沉沉,此處燈火闌珊,都督府內(nèi)卻是燈火通明。 定王交割了銅瓦山的土匪后,直到此時,才等到了常荀一行。此次兵分兩路,他親自在銅瓦山壓陣指揮,南籠溝那邊分派了常荀、高元驍和陶靖三人,這三個都是軍伍中的好手,合力出擊,也是大獲全勝。 三人前來復(fù)命,定王聽罷戰(zhàn)果,問過要緊的事情,便命常荀先去趟州府衙門,又叫住陶靖,“今夜別無他事,你先回去,旁的事情明日處置?!?/br> 陶靖昨夜率先沖入寨中活捉周沖和兩個副手,身上也負(fù)了傷,此時正自疲累,聞言抱拳,“謝殿下?!?/br> “告訴陶殷,叫她安心休養(yǎng),養(yǎng)好傷在過來。此役之功本王會給她記上?!?/br> 他說得漫不經(jīng)心,陶靖卻是聞言一怔,臉色變幻,最終吐出的卻只有“遵命”二字。 山匪的事定王已布置人手看守查問,他這頭處理了幾件要緊事,便也去歇息,養(yǎng)好精神好對姜玳開刀。 是夜,定王沉睡之中竟又做了個夢。 夢里,竟有位美人。 ☆、第29章 12.24 定王已有許久不做這樣美好的夢。 夢里像是京郊的一處苑林,千百株桃花在斜坡上盛開,如有陽光艷艷灑滿。坡下是開闊的草地,有美人在其中縱馬嬉戲。夢里看不清她們的容貌,卻能看見翻飛的衣袂,兩騎健馬在草地間飛馳而過,帶得美人身后披風(fēng)獵獵鼓起。 定王心里竟很清楚,后面那個是嘉德公主,只是嘉德公主如今才十三歲而已,夢里她卻像是個十五六歲的大姑娘。 前面是一匹通身火紅的健馬,騎馬的美人身姿挺拔秀麗,修長的腿緊貼馬腹,秀足踩在馬鐙上,像是隨時能騰身而起。駿馬淌過粼粼河水,疾馳向山坡,她果然飛身而起了,腳尖點向馬背,縱身躍向那片桃花林。 像是有風(fēng)吹過,拂動她的衣衫,吹皺滿目桃花。 定王看不清她的面容,然而看著那身姿時,卻不知怎的想起了阿殷。 只是那美人年歲既長,比如今十五歲的少女更具風(fēng)姿神采,一躍之間,修長的腿、挺直的背,曼妙的身段便已浮現(xiàn)。 定王不知身在何處,只看著她抱了滿懷的桃花縱馬而來,遞給嘉德公主。 夢里的嘉德公主喊著“皇兄”向他奔來,定王拔腿往前走,卻不知怎的一腳踩空,猛然自夢中驚醒。 微屈的腿仿佛抽搐了下,殘留方才踩空的余韻。 定王怔怔看向帳頂,夢境消失無蹤,只有方才美人的身姿在腦海回蕩,在靜夜里分外清晰。 他躺了片刻,翻身坐起,覺得這夢境著實奇怪——從前只夢到舊時的事,這回卻夢到了將來的?夢里的嘉德公主已經(jīng)十五六歲,那位肖似阿殷的美人也該有十八歲,兩個全然不認(rèn)識的人在夢里突兀出現(xiàn),可真是荒唐。 窗外風(fēng)聲颯颯,秋夜已經(jīng)添了寒涼,定王踱步走至窗邊推開條縫。 此次銅瓦山和南籠溝之役,定王身邊的親衛(wèi)皆隨行參戰(zhàn),今夜便讓他們在值房休息待命。此時廊下只有臨時調(diào)來的侍衛(wèi)值夜,站得筆直。那是個二十余歲的年輕人,作為侍衛(wèi),他比常人要精神挺直很多,然而此時卻還是微微佝僂脊背,耷拉著腦袋,顯出困頓萎靡之態(tài)。 都不如陶殷。 定王搖頭闔上窗扇。 * 此時的城南,陶靖抹完最后一點藥膏后,取了早就備好的白布纏在傷口。 昨夜一場激戰(zhàn),常荀和高元驍分頭帶人進(jìn)攻,他卻是按著計劃率先潛入匪寨,拿下了周沖。南籠溝的土匪固然兇悍,周沖的身手比起陶靖來,卻還是差了一截子。麻煩的是那邊人手多,當(dāng)時廳中有五六個好手,陶靖要活捉周沖,也費了不少的力,大腿和腰背都被刺傷。 好在傷勢并不沉重,他在激戰(zhàn)后收兵的間隙里草草處理,狀若無事的疾馳回到鳳翔,路上傷口崩開,時時作痛。他強(qiáng)忍著回到家,中衣上已有兩片黑沉沉的血跡,外頭的玄色長衫被血浸染,只是不甚惹眼罷了。 陶靖并不在意這點傷口,因如意那邊備有熱水,便自拎了兩桶入屋中。洗凈傷口敷上膏藥,再將那帶血的衣衫扔到熱水中稍稍揉搓,只消倒了帶血的水,便能將傷勢掩蓋得毫無痕跡。 夜已經(jīng)很深了,陶靖連夜鏖戰(zhàn)又帶傷奔馳,此時身體十分疲累,卻還是沒有半點睡意。 推開屋門,如意還在院子里的竹桌邊坐著,正在搗一團(tuán)黑乎乎的膏藥。 秋夜風(fēng)寒,她裹了件冬日才用的長袍,手腳卻還是被夜風(fēng)吹得冰涼。見得陶靖開門,如意忙站起身來,“駙馬爺還有吩咐?” 陶靖步下臺階,端起那團(tuán)藥膏,“阿殷受傷了?” 如意點頭,嘆了口氣,“姑娘腰上受了傷,回來的時候衣服都破得不成形了,平常走路時站得直,那會兒卻弓著腰。女郎中診了脈,叫姑娘這半月不許多用力,要好生養(yǎng)著?!比缫饧仁前⒁蟮馁N身侍女,這半年相處,對陶靖的敬畏少了些,此時眉目間全是憂慮,壯著膽子道:“駙馬爺,奴婢說句僭越的話。姑娘身子金貴,卻總不肯當(dāng)回事情,來鳳翔也才半年,卻受傷好幾回,總叫人懸心。奴婢勸了她不肯聽,還請駙馬爺勸勸她吧,不該這樣拼命的?!?/br> 陶靖接過石杵,寒涼的夜風(fēng)里,那石杵卻是溫?zé)岬?,想來如意搗得十分賣力。 這丫頭是從人販子手上買來的,算不上多聰明伶俐,對阿殷卻是極忠心的。 他“嗯”了聲,將石碗放到桌上,手腕用力,接著搗藥,只問道:“郎中怎么說?” 如意便將白日里女郎中診脈時候的說辭復(fù)述一遍,許多擔(dān)憂的話沒說,卻都寫在臉上。 陶靖頷首,目光落在廂房緊掩的窗扉,耳邊卻又是白日里馮遠(yuǎn)道說過的事。銅瓦山上的惡戰(zhàn)、重刀滑過阿殷腰際時的兇險,經(jīng)馮遠(yuǎn)道的口道來,不經(jīng)任何潤色,卻也叫陶靖膽戰(zhàn)心驚—— 他前兩天忙于籌備南籠山那邊的事,并不曾細(xì)問阿殷要做什么,只當(dāng)她會跟其他侍衛(wèi)一樣,跟在定王身后去剿匪。以她的身手,應(yīng)付那些毛賊倒真不必?fù)?dān)心。 可誰知道,阿殷竟會毛遂自薦,想要活捉周綱? 周綱那是何等狠厲的角色?陶靖先前也曾跟周綱交過手,知道那把重刀的威力,別說是砍在身上,就是貼著擦過去,鐵打的漢子也就罷了,換作女兒家必要傷筋動骨。那般兇悍狠辣的匪首,哪怕陶靖自己出手,也未必有穩(wěn)贏的把握??砂⒁髤s去了,命懸一線,腰貼刀刃,險些被那重刀攔腰斬斷。 陶靖但凡想到那情形,只覺得背上冷汗涔涔。 他就這么一個女兒,從小就在臨陽郡主府上受委屈,如今哪還經(jīng)得起這般兇險? 她想要做一番事業(yè),掙個出路,他不反對,甚至為女兒的志氣自豪。然而這出路,卻不該在如此險境里尋求。她只是個十五歲的姑娘,不曉得這些利害,這回如此冒險,是他這個當(dāng)父親的失職了。 陶靖心中自責(zé),揮手叫如意自去歇息,將藥膏搗好后回到屋里,依舊沒有睡意。于是翻出先前夏青托阿殷帶來的信件,到羅漢床上坐著慢慢看了一遍。隨后從床頭的柜屜里取出個烏沉沉的銅盒,開了鎖扣翻開盒蓋,里頭是半枚珍藏著的梳篦。 卿卿。他將梳篦捧在手心,盤膝坐在羅漢床上,眉頭緊緊皺著。 夏青又提起了阿殷的婚事,是否要答應(yīng)?夏錚固然不是最出色的男兒,夏家卻會是個很好的歸宿,只消應(yīng)了這門親事,阿殷便能遠(yuǎn)嫁西洲,再不必在京城委曲求全。即使她想如隋鐵衣那般建功,或是謀取出路,也可以從長計議,緩緩圖之,而不必像目下這般冒險。 可看女兒的模樣,她對于夏錚,并沒什么情意。 陶靖猶豫輾轉(zhuǎn),一夜難眠。 * 次日清晨,阿殷因為喝藥后睡得早,天沒亮就醒了。 起身洗漱后如常拿起刀想要練練,想起女郎中的囑咐又悻悻的放下,往后面的果園里散步一圈,回來的時候,正巧陶靖推門出來。 “父親!”阿殷面露喜色,三兩步趕上去,“你沒在南籠溝受傷吧?” 陶靖搖頭,目光只在她面上打量,見得她面色紅潤精神奕奕,才算放心。 因如意還在沉睡,阿殷沒打攪她,又不會梳發(fā)髻,此時便只將頭發(fā)束在頂心,不知從哪兒尋了個潤白的玉冠簪在頭頂,烏發(fā)白簪,顯得格外精神。她的容貌很漂亮,有當(dāng)年馮卿的精致眉眼,因自幼習(xí)武身材修長,更多幾分煥然神采,此時杏眼里如有亮光,笑吟吟的邀功,“女兒這回去銅瓦山,跟著馮大哥一起活捉了周綱!” “這么厲害。”陶靖自去打了冰涼的井水洗臉,問她,“怎么捉到的?” 阿殷還不知道馮遠(yuǎn)道已經(jīng)說過前情,此時便將當(dāng)時的打斗復(fù)述一遍,只隱了周綱重刀滑過腰際的那一段。她說完了,又興沖沖的將昨夜回思的體悟講出來,說周綱下盤穩(wěn)、刀法狠、力氣重,與她從前碰見過的對手截然不同,憑技巧未必能夠取勝,往后碰見這般對手,該當(dāng)如何應(yīng)對等等。 陶靖對此倒是極贊賞的,對的加以引導(dǎo),錯了便也點撥。 阿殷在這上頭記性不錯,將周綱的招式拆開來說,父女倆探討應(yīng)對之策,竟自說了小半個時辰。待得早飯備好,父女倆吃飯時,陶靖卻將話鋒一轉(zhuǎn),睇向阿殷—— “方才你說,在銅瓦山時不曾受傷?” 阿殷微怔,脫口而出的話語在碰見父親隱然嚴(yán)厲的目光時卡住了。她很清楚父親的性子,縱容她的時候,哪怕她要摘天上的星星,他也會答應(yīng)。然而他一旦嚴(yán)肅起來……阿殷被父親的目光壓著,心里漸漸忐忑,聲音壓低,“其實受了點小傷?!?/br> “小傷?” “嗯,郎中也說了不礙事?!卑⒁蟮皖^將軟糯的清粥送入口中,聲音更加含糊,“不信你問如意?!?/br> 從如意那里當(dāng)然問不出什么東西的。陶靖擱下筷箸,徐徐道:“昨晚碰見了馮遠(yuǎn)道?!?/br> …… 所以馮遠(yuǎn)道其實已經(jīng)將銅瓦山上的情形告訴他了?那他剛才為何不直接戳破,還放任她口若懸河?阿殷將頭埋得更低了,將那地面當(dāng)成馮遠(yuǎn)道狠狠踩了兩腳,才囁喏道:“父親都知道了,還問我?!?/br> 陶靖強(qiáng)忍笑意,片刻后才道:“知道錯了?” 阿殷默默抬起頭,低聲道:“其實我也覺得后怕。當(dāng)時輕率了,往后會記著教訓(xùn)的?!币娞站妇徚四樕珱]有窮追的意思,便就勢道:“不過也是我立功心切,想著活捉了周綱能被殿下賞識,才會冒失?!?/br> “你年紀(jì)還小,不必急著立功。況我送你去做侍衛(wèi),原始為了歷練,殿下賞識與否,有什么要緊?!?/br> 阿殷停了筷箸,因正好將話說到了這份上,便過去掩好門窗,鄭重道:“有件事,我近來總覺得擔(dān)心。父親或許聽說了,殿下在前往銅瓦山之前,請走了百里春的薛姬。百里春雖被認(rèn)作是銷贓的地方,然薛姬的身份卻十分可疑。定王殿下金尊玉貴,卻兩次親往百里春,這般鄭重的態(tài)度,更是異于平常?!彼钗丝跉?,這半年來壓在心頭的話語,此時很自然的,在這個平淡無奇的清晨流淌出來—— “當(dāng)年景興皇帝禪位,代王從東宮遷出,難道是心甘情愿的么?父親回府時,恐怕也聽郡主說過,她與金城公主不睦,甚至有時候,連壽安公主都為金城公主的驕縱而不忿。代王和壽安公主難道就心甘情愿的拱手相讓,忍受旁人作威作福。畢竟——”她將聲音壓得極低,甚至連近在咫尺的陶靖都聽得模糊,“這天下,原本該是代王的。” “阿殷!”陶靖絕未料到女兒竟會有這般想法,聽到如此駭人之語,立即出聲喝止。 阿殷卻將想說的都說了,只是往后退了半步,坐回椅中,肅然道:“女兒所說的,固然駭人聽聞,但是也請父親細(xì)想。懷恩侯府固然貪財,姜刺史卻冒這般大的風(fēng)險,與這些土匪串通,難道僅止是為侵吞軍姿?這罪名議定,皇上若不追究便罷,若是追究,他懷恩侯府能扛得???再說了,偌大的鳳翔,去哪兒銷金不好,為何偏偏要找那個東襄來的薛姬?” 這確實是陶靖先前不曾細(xì)想過的問題—— 姜玳倒也罷了,懷恩侯府在朝中的穩(wěn)固地位,靠的不止是老牌世家的名聲,更是金銀打造了堅實的底座。早年景興帝在位時放任其斂財,待永初帝即位后就每況愈下了。姜玳會在此時以匪類為幌子斂財,雖則大膽,卻也不算太過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