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答應的這么輕易，你們那個叫曉云的策劃——什么？你說什么？”封鳴突然一個機靈，擺正了坐姿，雙眼緊盯著陳柯，“梁總，你的意思是，不在乎我的去留了？”

    “不，我在乎，你必須走人?！标惪抡苏淇冢?，“麻煩你通知你叔叔了?！?/br>
    “你瘋了嗎？這是什么伎倆？你以為我會上當嗎？”封鳴一腳踹在桌子上，可惜桌子是實木制造的，非常重，他一腳下去就后悔了，“嘶，疼疼疼——”

    周六冷眼看著封鳴，心想，長這么好一張臉，可惜是個智障。

    “走吧?！标惪缕鹕恚瑢χ芰f道。

    “好?！敝芰鶝_他露出一個笑容。

    眼見著兩人一前一后就要走，被晾在當?shù)氐姆怿Q感到臉上火辣辣的，仿佛被抽了個大嘴巴子，他哪里受過這樣的委屈，沖走到門邊的陳柯喊道：“梁辰熙！你會后悔的！《神器制造局》我也不演了，你們另請高明吧??！”

    陳柯抬了抬眉毛：“哦?！?/br>
    離開萬豪酒店之后。

    周六實在憋不住，笑出聲來：“你看到他最后的表情沒有，實在太可笑了哈哈哈哈哈……”

    陳柯只是微微翹起嘴角。

    周六仍然沉浸在剛才舒爽的情景中：“他可能以為你會求他，結果你、你就說了個‘哦’，哈哈哈哈哈……他那表情簡直像吞了一顆橄欖！”

    難得見周六笑得如此開心，陳柯對封鳴的好感度稍微從冰點拉上來了一點。

    爽歸爽，爽完了還得回去加班，收拾爛攤子。

    《天外來客》倒還罷了，嘉賓也不是常駐的，隨時都有候補，不過要辛苦內(nèi)容部門重新寫臺本。

    “沒問題，梁總，你放心，包在我身上?！睍栽坡牭竭@個消息之后，神清氣爽，連夜加班搞出激情澎湃的新版臺本，這回頂替封鳴的是一個小品演員，其貌不揚但特別能說，寫他的本子不要太容易，很多地方直接留給他臨場發(fā)揮就可以。

    比較麻煩的一邊是《神器制造局》劇組，當導演深夜接到梁辰熙的消息，得知要換掉封鳴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梁總瘋了？

    導演姓郭，圈內(nèi)知名的商業(yè)片導演，他的特點是拍戲特別雜，又雜又快，能拍出精品商業(yè)片，也能拍出水片垃圾片，換言之，如果劇組給力，他會認認真真拍好片，如果劇組不給力，他也能迅速糊弄過去，這意味著他頭腦非常精明，能力也非常強。

    他見慣了各路大佬的奇葩行徑，還從來沒見過梁辰熙這樣開拍了說要換主角的？

    郭導信奉時間就是生命，讓他倒回去重拍，就相當于要他的命。

    “不可能，”郭導干脆地在電話里回絕陳柯，“梁總，我直說吧，沒有封鳴，這個戲就撐不起來，沒人看，后期宣傳連個熱搜詞都沒有，梁總，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現(xiàn)在人看電視劇，看的真不是什么情節(jié)，就他媽的看臉，都是跟棒子學的，不管情節(jié)，對著臉拍，使勁拍，一集下來鬼知道進行了個什么，但有臉給粉絲舔屏就行，要么說粉絲經(jīng)濟呢，沒粉絲還想搞經(jīng)濟？”

    “如果我一定要換呢？”陳柯問。

    “……”電話那端是漫長的沉默，可以感受到郭導正在崩潰邊緣，他最后說了一句，“三天內(nèi)找到一個能頂替封鳴的，能說服我，能說服編劇，咱們就拍板干，不行的話，就是封鳴?！?/br>
    卻說陳柯這邊忙成一團，封鳴那邊也沒消停。

    經(jīng)紀人如老媽子般跟在他屁股后面，不斷念叨：“哎呀，小祖宗啊，你看看現(xiàn)在怎么收場，你統(tǒng)共就三個case，現(xiàn)在黃了兩個，人羲和娛樂也是國內(nèi)首屈一指的制作公司，背景更有梁氏集團，你干嘛跟人家拍桌子瞪眼的，這下可不好收場了。”

    封鳴也有點虛了，但他仍然強辯道：“你看是我態(tài)度差嗎？明明是那個梁辰熙不知好歹！我脾氣就這樣，圈里人都知道，那個梁辰熙能不知道？他就是故意頂撞我！”

    “小祖宗，我看還是趕快聯(lián)系一下王董吧?！苯?jīng)紀人說著拿出電話，撥了一個號。

    封鳴在旁邊聽著，聽經(jīng)紀人把情況大概介紹了一下，就叫他把電話拿過來。

    封鳴人前還是個大刺頭，到了電話邊，就像個小孩子似的撒起嬌來：“王叔叔，那個羲和娛樂的梁辰熙欺負我，我不過讓他們改個臺本，他們脾氣可大了，完全不把您放在眼里呢！”

    “哦，是嗎？”電話那邊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我看多半是你脾氣太壞，把人家給氣著了吧?！?/br>
    “哼，叔叔竟然信外人，不信我！”封鳴繼續(xù)用甜不死人的聲音撒嬌。

    “想換主角也沒那么容易……叔叔現(xiàn)在在m國這邊開會，三天后約梁總見個面，吃個飯，你態(tài)度好一點，跟人服個軟，其他條件可以再談，如果你不喜歡，那不演也可以?！?/br>
    封鳴本想說那個垃圾劇組的人也總欺負我，但轉念又一想，愿意接收他的劇組本來就屈指可數(shù)，偏偏那些垃圾黑子總說他沒作品，他又無法反駁，想證明自己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和優(yōu)秀的劇組合作，《神器制造局》毫無疑問就是這樣的劇組。

    “好嘛，叔叔說什么就是什么。”封鳴撇嘴。

    于是，在忙得焦頭爛額之際，陳柯又收到了田經(jīng)理發(fā)來的正式郵件，提醒他投資商和封鳴三天后要見他。

    請務必空出時間?！锝?jīng)理在郵件里用十分嚴肅地口吻寫道。

    第96章 防盜章no.3

    清晨五點，道路還是灰藍色的，徐延紹已經(jīng)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比起熬夜，他更喜歡早上頭腦清醒的時候看劇本，吊嗓子，練形體，雖然他不是個歌手，但他也需要靠嗓子吃飯，在接不到替身活的時候，他還同時當著配音演員。

    徐延紹今年二十五，在常人眼中，還是個年輕小伙子，但在演藝圈里，他已經(jīng)年紀不小了，錯過了出名的最佳時間，往往，只能淪于十八線演員，當著主角的哥哥、叔叔，然后是爺爺。

    現(xiàn)在，徐延紹當著主角的替身，這一回來錢特別快，他替的是當紅小生封鳴，除了上妝麻煩點，其他都很輕松。

    而且，最重要的是，徐延紹特別喜歡這回的劇本。

    《神器制造局》是一個單元劇，兩集到三集一個故事，12集一季，預計視頻網(wǎng)站與電視臺同步上映，羲和娛樂的渠道又廣，注定了這部劇一上映就會搶占到最好位置。

    在一水兒的仙俠狗血言情劇里，《神器制造局》是一股清流，它認認真真地講述了一個奇幻界的“實業(yè)”故事，一幫致力于建造“永恒之物”的神工，穿越在各個時空之中，尋找最堅固的、最耐磨的、最柔韌的各種物件，并按照自己的理念來打造神器，打造完成之后，他們會闡述這個神器的原理，并把它放到鴻蒙之初，實驗它是否能長久不壞，一直流傳到21世紀?！鞍倌瓿善鳎瓿缮瘛闭恰渡衿髦圃炀帧访某踔?。

    徐延紹拿到《神器制造局》的劇本時，就一心想著要進這個劇組，天遂人愿，郭導看過他的表演之后，當即拍板同意他進組，本來是讓他演一個配角的，后來不知怎么的，封鳴和他背后的投資人過來看過現(xiàn)場之后，他就變成封鳴的替身了。

    演藝圈變化很大，有些今天信誓旦旦要沖奧的電影，明天老總就跑路了，更不要說電視劇，更不要說徐延紹這樣的底層演員，能進組拍起來，徐延紹就覺得挺幸運的。

    雖然，還是有一點不甘心。

    早晨六點半，徐延紹準時來到拍攝現(xiàn)場，和場記小劉并排坐在臺階上吃早飯，兩人關系不錯，時常在一起聊聊拍戲的進展。

    誰知今天，小劉神神秘秘的跟徐延紹說：“徐老師，你知道嗎，封鳴被換了?！?/br>
    什么？徐延紹略有驚訝：“被換了？怎么可能？”

    雖然封鳴露臉的場景沒拍幾組，但換掉封鳴，就意味著整個劇本都要改，文替武替可能也要跟著被開掉。

    徐延紹心中一沉，臉上卻并未露出聲色，在這個圈子混多了，他知道勁爆的消息總是有很多，至于是真是假，誰都不知道。

    “我們梁總跟我了解情況了，”小劉得意地搖搖手機，“我聽著他的意思是，對封鳴很不滿?！?/br>
    “為什么？”徐延紹不解，“封鳴最近的人氣很高啊。”

    “人氣高有什么用，根本不會演戲?！毙旱吐曇粽f，“聽說封鳴在《天外來客》那邊大鬧，說不給他改成高大上的形象，他就罷演，鬧得我們梁總頭痛，可不就把他給拿下了唄?！?/br>
    徐延紹知道梁總是羲和娛樂的梁辰熙，梁辰熙為人一向低調(diào)，這次竟然做出這么高調(diào)的事，于理不合，再者說，梁辰熙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封鳴演技爛，找他來不就是看中他的人氣么，至于演技，都找了文替武替了，可以說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小劉?！币粋€陰沉沉的聲音傳來，小劉嚇得跳了起來，見面色憔悴、頂著兩個黑眼圈的郭導早早出現(xiàn)在拍攝場地上，他急忙跑了過去。

    “郭導！”

    “一大早來了就看你在那邊閑聊，趕緊干正事，分場表和順場表給我看一下。”郭導罵了兩句鬼天氣，接過小劉手中的表格，大致看了一眼，便道，“今天集中把賈老師和孫老師的戲份拍完?！?/br>
    小劉一聽就明白了，這是把兩個重要配角的戲提前，封鳴那幾場就推后了，看來他猜的沒錯，梁總真的對封鳴開刀了。

    “哦對了，延紹……讓我想想，妝不必化了，正好這這場有個龍?zhí)?，三句臺詞，讓他露個臉吧?！惫鶎坪跤行┩锵?。

    小劉聽著感覺不對，敢情封鳴滾蛋，徐延紹也留不下來？怎么就不能讓徐延紹當主角呢？——這個想法只是一閃而過，轉念，小劉就覺得太荒誕，徐延紹固然演技好，顏值也不差，但人氣和封鳴完全不能比，想到徐延紹微博那磕磣的一千多個粉絲，這將來宣傳起來都沒法開口。

    聽到小劉說讓他正面露臉，徐延紹不僅沒有高興，反而還有種不祥的預感，但是，他并沒有跟小劉多說什么，而是仍然微笑著道謝，拿著劇本下去準備了。

    徐延紹這場安排在下午五點，他演的是個普通市民甲，偶然間發(fā)現(xiàn)神器制造局的存在，想進去一探究竟，但很快就被神工們發(fā)現(xiàn)，被趕出去了，還消除了記憶。之后一段時間，普通市民甲在路過神器制造局所在的小巷時，總會產(chǎn)生莫名的熟悉感。

    徐延紹看著劇本上屬于自己的三句臺詞：

    “?。俊?/br>
    “不不，我是……”

    “奇怪，怎么有點眼熟？”

    ——有些哭笑不得，看來這就是他在《神器制造局》劇組的最后三句臺詞了，雖然有些遺憾，但還是要努力畫上一個完滿的句號啊。徐延紹想。

    中午吃飯的時候，徐延紹蹲在臺階上扒拉盒飯，腿邊放著劇本。

    兩個人影突然擋住他頭頂?shù)年柟猓粋€熟悉的聲音傳來：“延紹啊，今天的盒飯怎么樣？”

    “唔，郭導?！毙煅咏B抹了把嘴，露出一個笑容，“好吃?！?/br>
    郭導搖了搖頭，一臉“看這傻孩子”的表情。徐延紹發(fā)現(xiàn)郭導身邊站著個陌生青年，相貌精致俊秀，透出一股自信果決的氣質(zhì)，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卻令人意外的和善，不像是演藝圈里的人。

    “這就是你要找的徐延紹?！惫鶎ι磉叺那嗄暾f道。

    徐延紹驚訝，怎么，這個人是來找他的？

    青年笑著謝過郭導，郭導便離開了，剩下青年與徐延紹四目相對。

    “您好，請問您找我是？”徐延紹很客氣地詢問。

    青年卻在徐延紹身邊坐下，他那身剪裁精良的職裝看起來不便宜，他卻一點都不在意，像徐延紹一般直接坐在地上。

    “我叫白羽陽，”青年微笑，“聽郭導說，你是封鳴的替身？”

    徐延紹笑了笑：“是?！?/br>
    “我看過你的表演，覺得很不錯……”青年繼續(xù)說道。

    “不好意思，”徐延紹婉轉地說，“我雇不起經(jīng)紀人，也不想加入經(jīng)紀公司?！?/br>
    徐延紹以為他是經(jīng)紀人？周六略有意外，不過，他現(xiàn)在不能暴露身份，讓目標對象有這種錯覺也不錯。

    “哦，是嗎，那我就不勉強了?！敝芰χf，“不過，我看過你的表演，真的很不錯，你演得很……克制?！?/br>
    “克制”，這個詞讓徐延紹精神起來，看來，眼前這個人不是來胡亂吹捧他的，至少，事前還做過一點功課。

    “其實我以前是演話劇出身的，后來為了壓一壓臺風，就改走深沉內(nèi)斂路線了?！毙煅咏B笑著說。

    周六低下頭，撿起他放在身邊的劇本，發(fā)現(xiàn)上面細細密密做的全是筆記：“你演的是哪個角色？”

    “普通市民甲。”

    “普通市民甲……”

    眼看著青年認真地找起來，徐延紹伸手給他指了指：“這里兩句。后面還有一句。”

    “三句？”周六驚訝。

    “嗯，”徐延紹說，“今天很輕松，五點開拍，大概六點收工，可以準點吃個晚飯?！?/br>
    “那……你完全可以四點再來啊?！敝芰f。

    徐延紹笑了笑，望著眼前忙忙碌碌的拍攝現(xiàn)場：“我想在這里多呆一會?！?/br>
    周六想到，若是封鳴那邊徹底崩了，徐延紹的替身也沒戲了，大概，他是在為此傷感？

    “我很喜歡在拍戲的地方呆著，只要有人在演戲，射燈和攝像機發(fā)動的聲音，導演和劇組人員說話的聲音，甚至只是走來走去的聲音，都很有意思?！毙煅咏B說，“到別處去，就沒有這些聲音可聽了，沒意思?！?/br>
    “原來是這樣?！敝芰c頭，“我明白了，那不打擾你準備，我去別處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