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柯……想到這個人，周六的心情有些復雜。

    果然陳柯說的那句“我什么樣、我最清楚”是句大實話。

    但現(xiàn)實中，陳柯又對他那么關(guān)懷備至，耐心、細心，就算他做了一些蠢事惹火了陳柯，對方也只會打個“…”過來。

    周六不禁又好奇起來，到底陳柯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從“小陳柯”變成現(xiàn)在這樣的老好人。

    “唉……”

    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自救才是第一位的。

    “哐啷”——

    周六一把拉開電腦桌的抽屜，開始在里面翻找windows的安裝盤，雖然他不抱多大希望。

    就算找不到安裝盤，說不定這里還放著些其他的東西，比如，關(guān)于陳柯過去的記錄。

    周六看到了一堆電線，電池，還有臟兮兮的小鐵盒子，打開里面是圖釘。

    在抽屜內(nèi)側(cè)，還有一條上面帶著菱形花紋的鞭子，摸起來像蛇一樣冷冰冰的，彈性很好，碰到還會動，嚇得周六趕忙縮回手，仔細看時才發(fā)現(xiàn)是鞭子。

    “小陳柯”把鞭子放在電腦桌里……可以，這很變態(tài)。

    抽屜里一無所獲，周六彎下腰，又去翻主機旁邊堆著的一沓書，有心理學的、哲學的、醫(yī)學的，各種各樣的書，上面沒有什么特別的記錄。

    在這沓書的下面，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周六發(fā)現(xiàn)了一個扁盒子，大概有電腦的一半大。

    盒子表面很干凈，一看就是清潔過的。

    有問題。

    周六把盒子打開，里面放著一本黑皮小冊子，他拿起冊子，里面掉出一張照片。

    “這是……”

    周六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這張照片是他小時候和一個小朋友的合影。

    還是黑白的，當時在s市照相館照的，周六高一些，旁邊的小朋友矮一些，兩個人都傻愣愣地看著鏡頭。

    周六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照片上的小朋友。

    “……孟嫻？”

    孟嫻和他住在一個小區(qū)，前后樓，父母是同事關(guān)系，所以他們很小就在一起玩，后來上了小學，還剛巧分在一個班。周六還記得，孟嫻家長總是不在，所以經(jīng)常放學后就跑到他家來。

    周六的父母是大學老師，很早家里就有了電腦，所以孟嫻一來，周六就帶著她玩游戲。

    孟嫻也很喜歡看周六玩游戲，那時候的游戲都很簡單，像《吃豆豆》《俄羅斯方塊》一類的小游戲，還有一些類似《超級瑪麗》之類的……

    等等。

    周六再次看向顯示器上的畫面。

    一剎那，仿佛某些阻滯的部分被貫通了，周六想起，這個《尋找杰瑞》也是當年他帶著小孟嫻一起玩過的，不過他打了幾遍覺得沒意思，但小孟嫻很喜歡看他打，每次來他家，他都會給小孟嫻演示一遍。

    “孟嫻啊，吃飯啦?！?/br>
    周六還記得，孟嫻的外婆總會來他家找她。

    那時候，周六把她送出去，那個看起來很和藹的中年女人就會對他說：“謝謝阿衍照顧我們孟嫻啊，孟嫻是個可憐孩子?！?/br>
    她會揉揉孟嫻的頭，連聲說“小可憐”。

    在周六的印象里，孟嫻就是個不愛說話、但很愛跟在他后面亂跑的“小可憐”。

    小孩有時候會特別熱衷于獲得別人的贊美，被夸獎一句懂事，都會開心很久。

    所以又一次，孟嫻的外婆來找她回家吃飯。

    周六學著那個中年女人的動作，揉了揉身邊小矮子的頭，說：“奶奶放心，我會照顧孟嫻——很久、很久的?！?/br>
    中年女人露出了一個感動的笑容，她本來就長得慈眉善目，笑起來更加溫柔似水，這一次，中年女人什么都沒說，但周六像吃了糖豆一樣開心。

    而孟嫻，也更喜歡往他家跑了。

    就像所有童年的友誼，都會因為家庭變動無疾而終，孟嫻家搬走了，去了一個遙遠的地方。

    周六記得當時孟嫻很難過，是一個下午，陽光正好，他和孟嫻走在路上，落葉一片片地往下墜，孟嫻露出傷春悲秋的神色，一向沉默寡言的她，忽然變得話多起來：“我走了，你是不是會忘掉我？”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難過?！?/br>
    “聽說我轉(zhuǎn)學的那個小學，比這邊的中學還要大，可是我一點都不想去?！?/br>
    周六那時候正想著別的事，他覺得孟嫻實在太多愁善感了，便隨口說：“我為什么要難過？又不是徹底聯(lián)系不上你了。你走了，我們還有很多方法可以聯(lián)系啊，打電話，聊企鵝，方法多了去了，如果我們真的是好朋友，又何必在意距離？”

    他說了這話，孟嫻就閉上了嘴巴。

    這話太有道理，挑不出一點刺。

    只是，不難過真的因為不在乎，而不是因為把事情想得通透。

    孟嫻走后，沒過多久，聯(lián)系就斷了，周六很快找到新的朋友，填補了孟嫻空出來的位置。

    時隔將近二十年。

    一個人生命中四分之一的時間。

    周六又見到了孟嫻，只是一張照片，他發(fā)現(xiàn)，她的樣子原來深深地印刻在他腦海里，從未變過。

    “為什么……陳柯會有她的照片？”周六感到困惑，但轉(zhuǎn)念一想，“小陳柯”留這張照片，未必是因為孟嫻，多半是因為他——而且，“小陳柯”曾經(jīng)也讀過s小，說不定認識孟嫻。

    “砰砰砰。”

    敲門聲。

    “我進來了?！?/br>
    門外傳來“小陳柯”的聲音。

    周六立刻把盒子、照片一股腦塞進抽屜里，側(cè)身倚在抽屜前面，下一刻，門打開，“小陳柯”端著午飯走進來，抬腳踢上門。

    周六盯著門看，他想，現(xiàn)在門沒鎖，也許他可以繞過“小陳柯”……

    “想得怎么樣了？”“小陳柯”把午飯放在桌上，“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就算你跑出去了，外面防盜門也反鎖著，除非你想從11樓跳窗逃生，呵呵……我可不喜歡和尸體玩猜謎游戲。”

    “是孟嫻么？”周六突然問。

    “小陳柯”的手抖了一下，午飯“咣當”一下摔在桌面上。

    周六心里有了底。

    “小陳柯”抬眼看向周六，他因為激動，臉部的肌rou有些扭曲，神經(jīng)質(zhì)的笑容在他臉上綻開：“你想起來了？”

    “嗯，我想起來了?！敝芰m然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仍然裝出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

    “那你沒有什么話……對我說么？”“小陳柯”的臉上盈滿笑意，黑曜石般的眼睛卻毫無溫度。

    周六感到莫名其妙，他甚至不知道“小陳柯”什么時候認識的孟嫻。但表露出茫然，顯然就會令“小陳柯”意識到自己在裝模作樣，于是周六說：“孟嫻現(xiàn)在好嗎？”

    “小陳柯”凝視著周六，瞳孔因為某種強烈的情愫而微微震顫，這樣沉默了許久，他說：“不好。”

    “……不好？為什么？”周六疑惑。

    這句話仿佛一下子激怒了“小陳柯”，他猛地揪住周六的衣襟，那領(lǐng)子早已殘破不堪，被“小陳柯”一抓，“嗤”地扯開一半。

    周六被他壓在電腦桌上，兩個人的動作非常劇烈而粗暴，簡直像在打架一樣，事實上，確實是打架，只不過周六打不過“小陳柯”，被對方壓著打而已。

    周六的臉上挨了一拳，他起初是感到自己的牙齒咬到臉頰的rou，很痛，莫名其妙，然后整個顴骨連帶著半邊腦袋都又燙又難受，脹脹的，鐵銹味從齒間擴散開來，彌漫到整個口腔。

    他的胳膊向后尋找支撐點，不小心掃到午飯，連飯帶菜被他打翻在地，發(fā)出破碎的聲音。

    第26章 防盜章 no.1

    除了早上那頓之外，周六接下來兩頓都沒吃上。

    餓了一天肚子，又被揍了兩拳，他感到身心俱疲，坐在有炸彈的椅子上時也沒有一開始的膽戰(zhàn)心驚了。

    他想到《盜夢空間》里進入別人夢境并被噩夢里的人群各種追殺的盜夢者，想到那電影里的一句話：不要到夢境的最底層去，那里是地獄，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現(xiàn)在，他就是在陳柯的噩夢里吧。

    不知道陳柯在干什么，有沒有想辦法救他。

    今天的評論數(shù)會過500嗎？看到他被關(guān)進小黑屋的防盜章之后，讀者們會不會露出如愿以償?shù)臐M足笑容呢？

    還是像嫌棄那些弱雞主角一樣，發(fā)布一些恨鐵不成鋼的評論？

    周六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現(xiàn)有的線索是孟嫻，但孟嫻的名字只有8個字母。

    真正的答案是12個字母。

    答案不是孟嫻。

    心內(nèi)傳來另一個聲音。

    ——就算你破解了密碼，你也無法逃離“小陳柯”的魔掌，別忘了，大門還鎖著。

    “可他答應(yīng)我，只要我破解了密碼，就會放我走。”周六喃喃自語。

    ——可他畢竟不是陳柯，你又把他當成陳柯了。

    “他不是陳柯……”周六嘆了口氣，“他不是陳柯?！?/br>
    秒針最先跨越了12點，一格一格，走向第二天。

    最新的防盜章發(fā)布了，它的第一個讀者，是滿眼血絲的陳柯。

    △“他不是陳柯……”光影邊緣的角落里，青年蜷縮著身體，唇間發(fā)出淺淺的嘆息，“他不是陳柯?！?/br>
    △一天下來，身心的疲憊令青年蒼白憔悴，他依靠著冷冰冰的墻壁，漸漸意識模糊，只有口中還在呢喃著：“他不是我認識的陳柯……不是……”

    陳柯的眼角顫抖著，眼球開始刺痛，他不得不閉上眼睛，阻斷屏幕光線的刺激，才勉強緩和了一些。

    他按住自己的右眼，生理液體自眼角流出。

    將近天亮的時候。

    陳柯推開桌子，轉(zhuǎn)椅向后滑去，他拿起床上的筆記本，敲了幾個鍵，調(diào)出查到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