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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失憶后我和宿敵相愛了在線閱讀 - 第74節(jié)

第74節(jié)

    這態(tài)度很不友好啊。

    更別說諶巍此人長了一張隨時能把人當瓜剁了的冷臉,這幾天里他在鴻京中每次出門,都把世家們嚇得人心惶惶,表明道歉實際求救的信函都發(fā)到車山雪這里來了,仿佛忘記了年前在雁門關(guān),他們對車山雪做了什么。

    車山雪對此不置可否,暫時讓這些蠢貨倒向他也有好處,反正一筆一筆的賬他都記著,哪天找到機會就能給人算一算。

    離開武夷山的車山雪連淳安都沒回,直接搭上鐵龍?zhí)ど蠚w程。這回他沒有帶上李樂成和萬子華,讓他們兩個協(xié)助姚天明善后。而宮柔聽到自己將獨自跟隨師父回京,直接抱著李樂成的大腿不撒手,卻被李樂成親自掰下來,強行送進了鐵龍車的車廂。

    鐵龍車奔跑起來后,她還來找車山雪控訴。

    “我覺得老三他不要我了!明明從入門我和他就沒分開過的??!”

    “你在祝呪上的修為若能達到老三的水平,現(xiàn)在跳下車回淳安也沒關(guān)系。”車山雪面無表情道。

    他面前攤開了數(shù)份古籍,都是離開前讓姚天明尋來的,要對照靈脈寶珠的話將前朝歷史再度研究一番,想來回到鴻京后絕對沒有看書的功夫,所以車山雪得在近三天的歸程里看完。

    這個時候找上來的宮柔堪稱沒眼力見的典范代表,離開前果不其然被車山雪布置下關(guān)于大金蓮白水陣的課業(yè)。

    接下來的幾天里,宮柔不得不埋首書籍和墨水間,連三餐都是在車廂里解決,一直到鐵龍停在浀水北側(cè),她跟著一群人迷迷糊糊下車,做上船,走過鴻京高聳的城門,才意識到自己回到鴻京了。

    大國師回來了。

    這個消息先于車山雪的腳步,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鴻京。那些居住在城北的大族們有什么特別舉動暫且不說,城中的普通百姓們面上都露出喜氣洋洋的笑容。

    街邊的鋪子接連開張,人們也從屋子里走出來,他們好奇地站在大道兩側(cè),被勉強重新收拾出的新禁軍們攔下,觀看迎接大國師的隊伍。

    文武百官換上厚重朝服,首先是幾位一品大臣和國柱乘車在最前方開路,后面跟著騎著高頭大馬的士兵六列,又有步卒持著十二面龍旗,乃至各種車輅,滿滿當當塞了一條街。

    然而這還不算結(jié)束,數(shù)百宮中樂師吹著胡笳長笛,敲打大鼓小鼓,彈撥箜篌走在后面,接上持著旌旗幢幡的隊伍,他們后面是隨行的文武百官,之后才是車元文乘坐的玉輅。

    那是由八匹大馬拉動的鋼鐵大車,上面由凹凸不平的金紋裝飾出五爪長龍,以及長劍和滿天繁星的圖案,車尾有九根管道向后碰出雪白的蒸汽,將周圍護駕的將軍將領(lǐng)們捂了個嚴嚴實實。

    至于后面的持著巨大羽扇的儀仗們,看上去都像是行走在云霧中了。

    一見到車山雪,無論是哪位大臣都露出了欣喜笑容,口中說出的話一如既往不帶煙火氣,好似他們和車山雪并非曾經(jīng)要將對方置于死地的敵人,而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鴻京城里的調(diào)調(diào)向來如此,車山雪原本早就習(xí)慣了,但今天他看到大臣們的虛偽笑容,只覺得腦仁發(fā)痛,更加想見諶巍。

    啊呸,他才沒這么想呢。

    而且諶巍他媽的竟然沒來接他?說好的認真追求呢?騙子。

    車山雪內(nèi)心忿忿,對大臣們空洞的話也懶得做什么反應(yīng)了。這時候,車元文從沒停穩(wěn)的玉輅上蹦下車,撲向他。

    這一幕成功讓大臣們黑了臉,也讓車山雪的霜顏如遭遇春風(fēng)一般融化。旋即他扶住想給他行禮的車元文,喊了一聲圣上。

    小少年的表情看起來像是有人往他臉上打了一拳。

    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身份已經(jīng)不容許他做出那樣失禮的舉止,年少的新皇眼神十分委屈。

    當聽說車山雪不和他乘同一輛車回宮時,車元文更委屈了。

    “這樣于禮不合啊,”禮部尚書說,“大國師的車就在后——”

    “朕想同皇叔爺爺親近說話,”車元文反問,“這于禮不合在哪里?”

    “呃,據(jù)《衍禮書》所記——”

    禮部尚書的話再一次被打斷,車元文毫不在意地揮手道:“那回去你把它改了吧,我會補上旨意的?!?/br>
    說完,車元文鉆到車山雪身后,推著他上自己的車。

    車山雪只能吩咐宮柔和其他祝師們先返回大供奉院,然后坐上玉輅,車元文隨后上來,不用隨駕們動手,自己把車門關(guān)上。

    玉輅中一點也不狹窄,再上來十個人也能舒舒服服坐下,不過車元文上車后沒有再理所當然地頤指氣使,恢復(fù)了車山雪熟悉的溫和面貌。

    “抱歉,皇叔爺爺,”他不好意思地說,“無論我怎么說大臣都不停,只好借著您在場發(fā)個脾氣?!?/br>
    “圣上要多發(fā)發(fā)脾氣才好,”車山雪并不在意,“免得他們以為您好欺負?!?/br>
    車元文抱著胳膊打了一個顫。

    他道:“皇叔爺爺說出一個您,我都覺得自己要減壽十年,您以前怎樣喊我,現(xiàn)在還是怎樣喊我行嗎?”

    車山雪搖頭。

    “圣上都說了,文武百官不在意您的意見,既然這樣,我更要帶頭表示恭敬?!?/br>
    見到車元文還想反駁,車山雪輕彈一下他的額頭。

    “禮不可廢,現(xiàn)在我們來說說朝中的事吧?!?/br>
    車元文其實覺得朝中之事沒什么好說的,因為鴻京依然被叛軍圍住,就算有青城劍門弟子下山,打著行俠仗義的名號誅殺欺男霸女的叛軍,那由幾十個中小宗門聯(lián)合而成的軍隊依然沒有撤退。

    他們在京郊扎營,將鴻京圍成孤島,也就是車山雪所乘坐的鐵龍暢通無阻地行駛到目的地,其他想來鴻京的人,都被叛軍攔在半路上。

    情況依然這樣緊急,但聽說虞cao行死去后,大臣們又像沒事人一樣,在上朝的時候虛度光陰,說著連車元文都覺得不對的上奏。

    車元文抱怨著,問:“難道一個干實事的人都沒有?”

    過去車山雪不曾和車元文說過這些事,畢竟他覺得這孩子尚年幼,但是現(xiàn)在情況不同,身份的改變讓車山雪必須將車元文當做很快要接手這一切的人來對待。

    他整理了片刻思緒,開口講解:“這是我和你父親留下的弊病?!?/br>
    車弘永很想掌握朝廷大權(quán),然而他又實在沒那個天賦,比被車炎定言不好做皇帝的車山雪更不如。

    但車弘永到底是大衍的皇帝,他行使他的權(quán)力,理所應(yīng)當。

    “正巧那些世家想做的就是躺著吃的米蟲而已,我干脆就讓他們和你父親湊做一堆別來礙事了。”車山雪說。

    這個決定在現(xiàn)在看來愚蠢之極,反而給了自己的敵人聯(lián)手的機會。

    至于被大國師看中的官員,都是實干的人才,被車山雪收入改革派,雖然他們才是朝廷傳上達下的統(tǒng)治基礎(chǔ),官位卻比不上有底蘊的世家派。加上車山雪幾個月沒回,他們被世家打壓,幾個有勇氣的領(lǐng)頭人物又被虞cao行下令殺掉。如今不愿在車山雪回來之前出頭,上朝只做觀望,也能理解。

    車山雪在宮人之中還有幾分勢力,但對外朝之事插不上手,同樣不會出聲。

    這個時候車山雪尚不知道宮中的宮女仆役失蹤了七八成,從城門到宮門的一路上,他將手底下大部分力量攤開在車元文面前,對他道:“如果沒發(fā)生意外,我是打算用上幾十年的時間,讓他們將世家派一點一點取而代之的?!?/br>
    那個時候車元文早已成年,在自己的教導(dǎo)下,應(yīng)該能平穩(wěn)接手一切。

    車元文沒對車山雪和自己父親之間的斗爭說什么,畢竟兩邊都是他的至親之人。年少的新皇沉默片刻,開始講述他從宮中逃出來時所見之事。

    之前在信件里,他已經(jīng)和車山雪說起了虞謙,也言明了虞謙魂飛魄散前的告誡,但車山雪再三思考,覺得虞cao行雖然魂靈未滅,身軀卻是徹底死了,正是力量虛弱的時候,不趁這個機會回鴻京,說不定真的回不來了。

    車元文盡管不安,卻不好反對車山雪的決定。而且他還有些事在信中不好詳細講,現(xiàn)在面對面,終于能將心中憋了很久的事和盤托出。

    年少的新皇在地下見到很多。

    皇宮下有無數(shù)密道,這件事車山雪是早就知道的,而且他不是少數(shù)幾個知道的人。

    在車炎和車山昌在位時,麻雀們就是通過密道每天夜中向皇帝匯報情況,一些公卿恐怕也知曉這些四通八達的密道,但親身下去過人就很少了。

    車山雪也一樣,他對密道的印象,全靠車炎讓他背下的地圖。

    但他至少知道,過去密道中并沒有車元文那天見到的大廳,更沒有殺人取骨煉尸熬油的地方。

    車元文一想起在地下見到的場面就想吐,他懷疑宮中失蹤的宮人全部在地下的尸堆中,有心拜托莊立查證。然而莊立跟著青城劍圣護送車元文回宮后,就消失不知去向,詢問楊冬熔也找不到人。

    虞cao行殺那么多人到底想干什么?

    一大一小兩個姓車的人齊齊陷入沉思,片刻后,車元文恍然回神,想起他一直想說的事:“我把那件外袍帶來了?!?/br>
    離宮時穿的那件外袍車元文一直保存得很好,并隨身攜帶,可惜作為一個靈覺未開的人,他看不到虞謙在外袍上寫了什么。

    現(xiàn)在他把疊得整整齊齊的外袍拿出,車山雪伸手接過,抖開。

    車元文等待了片刻,氣餒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他要移開目光之時,車山雪突然將車中的光亮熄滅。

    異狀突顯。

    一行行優(yōu)美的行楷小字在黑暗中發(fā)出熒藍的光亮,那顏色讓車元文想起他在地下見到的虞謙之魂。而車山雪再次抖動外袍,熒藍的行楷小字化為無數(shù)光點,從外袍上落下。

    它們?nèi)缁覊m般在半空中舞動,匯聚成了一個車元文見到就落下眼淚的人形。

    第82章 北風(fēng)吹,為何悲

    “小虞大人!”

    車元文叫出來。

    他以為能得到虞謙的回應(yīng),沒想到那個虛影般的魂靈漂浮在外袍的上方,不動不語,雙眼中也沒有神光。

    就在車元文覺得不對的時候,這個虛影終于張開口,對他們說話。

    “聽聞師父身死在雁門關(guān),某謙悲切甚,況且他人不知道,某謙卻曉得,謀害師父之人,除某謙之父虞cao行,絕無其他可能……某謙八歲之前,隨外祖居于城南巷,不知父母,受盡凌辱。后被虞cao行接回虞府,亦覺得活得苦哉。直至遇到師父,被師父收入門中,才新生一般?!?/br>
    “大師兄面冷似師,嚴于律己,待某謙卻極好,師弟師妹,各個聰明可愛,尊敬于我。更有風(fēng)雨局同僚,并不在意某謙身份。某謙過去以為,如某謙這般殘疾之人茍活于世,乃是罪過,上天這才降下苦難,如今看來,是某謙自畫囚牢,不得脫出,真真可笑。”

    “某謙原想,師父既死,不報仇不為人徒,即便以卵擊石,在所不惜。某謙之所以身亡,是為偷進虞府密室,無意觸碰禁制。幸而身軀雖死,神魂尚存,又遇到太子,獲知師父生還,幸甚幸甚,將此信托之。”

    “師父曾言,與虞cao行不合,是為陰陽地脈。然而某謙在密室中所見文檔,言虞cao行所謀絕非為除魔域……上古有燭龍,五萬年而亡,前朝有燭龍,未誕便已死,七百年來,不曾有人見之蹤跡。燭龍有通天徹地之能,雖不能與天地同壽,卻也能活萬年之久,使人向往,好龍者多也,虞cao行亦是?!?/br>
    “虞cao行不僅好龍,更要成龍,某謙雖不知如何能得,但密室中所書,他成龍關(guān)鍵,第一系龍血、龍氣、龍骨、龍種之上。鴻京之下三道靈脈交匯,同是關(guān)鍵之二。第三者莫名其妙,是要師父死于他前。”

    “數(shù)日里某謙魂游地下,見血流遍野,怨氣橫生,更有詭異之象,加之無數(shù)莫名陣法。原先不明,聽太子言師父未死,料想皆是陷阱?!?/br>
    “師父若見此信,求聽某謙懇切之言,莫回鴻京!千萬莫回鴻京!”

    虛影的聲音一開始低沉猶如來自生人不能往的地下,越到后面,聲音越是尖利,說到莫回鴻京時,泣血而嚎。眼見整個虛影就要潰散,一直沉默聽著的車山雪再次將外袍一抖,向著虛影甩去。

    原本要散入風(fēng)中的光點被外袍兜住,溫順地變成了一捧,當車山雪伸進手去觸碰時,它們還眷戀不舍地磨蹭著車山雪的手心。

    “這、這是,”車元文大氣都不敢喘地問,“這是小虞大人嗎?”

    “不能算,”車山雪說,“就像你的手腳不能說是你?!?/br>
    這是虞謙魂飛魄散前留下的絕筆,全部由靈力書寫而成,耗盡了虞謙的力量。

    正是因為如此,虞謙將自己的一部分留在了這封絕筆中。

    這樣就可以了。

    車山雪心道,這樣就可以了。

    雖然不完全,但這僅剩的一點足夠車山雪送虞謙轉(zhuǎn)世而去。漫長的魂靈歸途中,虞謙散去的魂魄將會被其他同樣不全的魂魄補上。

    這樣的話,雖然它不能修復(fù)成完整的虞謙,卻能成為一個新的魂靈,在不知多少年后,重新降臨人間。

    這便是車山雪最后能給自己二弟子做的事。

    下次要遇到一個好父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