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就連邸報上也是,這接近年關(guān)的時候,不該是高官貴人們最好的出場時機嗎?虞cao行是低調(diào)到什么程度,以至于他連名字都沒出現(xiàn)過一次。 太不尋常了,車山雪想。 所以就干脆過來問吧。 被問的白麻反而希望他不要那么干脆。 他咬了咬牙,道:“麻雀不會出賣主人。” “虞cao行算不上麻雀軍的主人吧,”車山雪疑惑,“雖然他執(zhí)了一半虎符,可另一半應(yīng)該在我那侄子手里。” “車弘永?”白麻忍不住嗤笑了一聲,“就他?” 反正這種事沒什么不能在大國師面前說的,或許是知道自己難逃一死,白麻反而豁出去了。他面無表情道:“車弘永只不過是個跳梁小丑,搞出忒多事情,還要我們給他擦屁股。麻雀的主人,不,是呪兵的主人永遠都只有一個,就是——” “圣女虞氏?”車山雪打斷他的慷慨激昂,“這就更不對了,沒有女兒,虞氏血脈已絕,就算姓氏和血脈還在傳承,圣女的力量已經(jīng)斷絕在我母后那一代。虞cao行只是姓虞而已,要執(zhí)掌大興小興嶺,你們找他還不如找我呢?!?/br> 白麻:“……” 車山雪:“真的不考慮一下?我那表兄可不會半點祝呪,雖然他當(dāng)掌門的手腕不錯,但一個祝呪都不會的大興小興嶺圣女,不,圣子,說出去你們不覺得丟臉嗎?” 白麻吞下牙齒和血,道:“……不丟臉。” 車山雪沉默了一下,點點頭道:“看來你意已決,我無法說服你了?!?/br> 白麻道,“我對丞相忠心耿耿!” “沒辦法,”車山雪搖搖頭,“說服不成,我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主意——” 白麻面露喜色。 “——那就只能威脅你了?!避嚿窖┞朴频卣f。 “……”白麻。 之前大國師收斂了一身氣度,加上他說的話又實在可氣,白麻一時間忘記了自己的小命就在大國師手里握著。此刻被提醒,他本來快干的中衣又一次被汗?jié)?,旁邊裝作自己不存在的閔吉見了他如遭痛擊的面色,也不由地有些可憐他。 這個時候,白麻要是說犧牲也在所不惜,好歹能把話題接住。然而他曾經(jīng)臨陣脫逃的行為被人看在眼里,怎么敢當(dāng)著車山雪面前說這句話。 大國師和其他人可不同,說讓人死,就不會讓人留下半條命。 白麻怕死。 這幾日他休憩時,夢中總會見到被他拋下的灰麻和黑麻。他的兩個兄弟聲聲泣血,問他為何還不下去陪他們。 每次夢醒,白麻都愧疚無比,同時堅定了不能死的心。 而車山雪感受到面前這只麻雀身上的夢魘之氣,對他的反應(yīng)一點也不奇怪。 “那我們換個話題說,你接下來要干什么?”車山雪問。 “……”白麻遲疑再三,覺得這個回答了無所謂,“再過一盞茶,各方探子都要派人過來,準(zhǔn)備商議明天cao縱青城山周邊流言的具體行動?!?/br> “恐怕很不容易吧,”車山雪感嘆,“畢竟有青城林長老的戲班子說書人在這兒呢,你們想怎么對付他?不介意讓我旁聽吧?” 很介意!白麻說:“我這就去給您安排座位?!?/br> “不用,”車山雪揮了揮手,“等下我坐你后面就行。對了,探子里應(yīng)該有些人認(rèn)得你,”車山雪轉(zhuǎn)頭對閔吉道,“小七就先在這里等等吧?” 閔吉:“哎?先生……” 小祝師微弱的抗議沒有得到半點效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車山雪跟著白麻離開。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據(jù)點堂中時常有人路過,甚至有人過來向閔吉詢問其他人去了何處。閔吉滿頭大汗地裝啞巴,一問三不知。好在其他探子都把閔吉當(dāng)做院子里的仆役,對他是個啞巴這一點不覺得半點疑問。 靠著蹩腳的演技蒙混過關(guān),閔吉才松了一口氣,就見到前面黑壓壓一群人走過來。 他連忙把心提起,站在墻角,眼觀鼻鼻觀口,打定主意不去看一眼。 那一群人也沒有在意他這個仆役似的小人物,閔吉隱約聽一耳朵,發(fā)現(xiàn)他們好像都在討好一個人。 什么人啊,這么大的陣仗。 少年好奇心頓起,忘記了自己才在心里說不偷看,悄悄抬眼。 這一看就讓他吃了一驚。 被簇?fù)淼木谷皇莻€看起來不比他大多少的年輕人,這一點閔吉很確定。因為和大國師或青城掌門這種表面看不出年歲,內(nèi)里實際年歲上百的高人接觸多次后,那種氣質(zhì)上迥異就能讓閔吉將人鮮明地區(qū)分。 那個年輕人不超過二十歲,一頭刺猬般的短發(fā),發(fā)尾帶著紅色,走動間仿佛整個頭都在燃燒。他穿著短打,身后背著一把大刀,大刀的刀柄處系著鮮艷的紅飄帶,和此人的發(fā)型相得益彰。 閔吉正好奇打量著,那個被人奉承的年輕人突然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冰冷的目光向著閔吉投來,嚇得小祝師連忙低下頭,如遭遇寒風(fēng)的雛鳥,縮起脖子,瑟瑟發(fā)抖。 其他人誤會了男子的目光,湊過去用自己的身體擋住男子的視線。 “焦少門主,這是臨時買下來的地方,的確簡陋了一些,請您暫且忍耐。等下要不要去看看住所?我保證,就算是鴻京也找不出更好的了?!?/br> 那被稱為焦少門主的人皺著眉道:“不用,我只是來挑戰(zhàn)諶巍的?!?/br> “哦哦好的,”那人不以為意,伸手指引,“請往這邊走,其他人想必已經(jīng)開始商討了?!?/br> 焦少門主看上去非常不耐煩,但還是應(yīng)下,跟著那人走了。 這群黑壓壓的人就這樣從雛鳥閔吉面前路過,向著車山雪之前離開的方向走去。 閔吉有點懵。 少門主,聽上去很厲害,等下先生遇上他不要緊嗎? 要去提醒嗎?可是現(xiàn)在去提醒先生也來不及了,更何況他找不到先生在哪里呀。 躊躇片刻,抬頭的閔吉發(fā)現(xiàn)堂中已經(jīng)空無一人,無人求助的他咬了咬牙,難得大膽地做出決定,按照來時的路,跑出了密探們的這處據(jù)點。 而另一邊,車山雪從興致勃勃等到哈欠連連,最后拍了拍白麻的肩膀。 “不是說要商量怎么對付我?怎么還不開始?” “不知道,”白麻也很奇怪,距離一盞茶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很久,“還有什么人沒來?” 他話音剛落,就有人喜氣洋洋地推開屋門。 門外的喧嘩傳進屋中,屋里的一群密探頭頭見到屋外突然出現(xiàn)那么多人,都站起來,不少還拿出了兵器戒備。 那個推開門的人根本不在意屋里的凝重氣氛,向著他們大聲宣告。 “斷刀門的少門主來了!” 第32章 找麻煩,尋晦氣 因為某人,白麻只能躲在堂屋的角落,聽到來人是誰,忙不住地把車山雪往后面推。 車山雪被推得十分茫然。 自從在和和鎮(zhèn)醒來后,為了搞明白目前的天下大勢,車山雪也頗花了番功夫??上馁Y料來源不太靠譜,一個是閔吉,他能背下青城掌門所有出名不出名交戰(zhàn),卻不曉得自家供奉院有多少祝師;另一個是周小將軍,這位可以細數(shù)歷朝名將,但絲毫不關(guān)心江湖事。 來青城后,車山雪的注意力又放在了諶巍身上,暫且放下了其他。以至于來人報出斷刀門少門主這個名號后,堂屋里只有他一個人不知道在說誰。 “快躲一躲!”白麻沒發(fā)現(xiàn)他迷茫的神色,催促,“讓焦言看到您就不好了?!?/br> 好的,現(xiàn)在他知道斷刀門少門主叫焦言了。 車山雪從善如流地后退了幾步,藏在從高柱上垂下的帷幔后。而另一邊,密探們明白了來者何人,也十分不解。 堂屋里也有斷刀門在青城鎮(zhèn)設(shè)下的暗樁,但他們可沒有聽說自家少門主要來的消息。那位暗樁連忙迎出去,先仔細一打量,確認(rèn)了門外這群人的身份。 “真是少門主,少門主來青城干什么?”斷刀門的暗樁是個不起眼的中年男子,他滿頭虛汗,自從見到自家少門主后,眼角就一直在跳,“是門主有什么傳訊嗎?” “師父?”焦言皺著眉,“沒他什么事,我是來給劍圣諶巍下戰(zhàn)帖的,有師弟說找一個叫李三的幫忙就行,你們誰是李三?” 他說完,堂屋里的所有人:“……” 斷刀門的暗樁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回答:“少門主,我就是李三?!?/br> 焦言愣了愣道:“就是你啊。” 堂屋里的帷幔后,車山雪小聲感嘆:“這孩子腦袋恐怕不太靈光?!?/br> 白麻聽到他這句話,深感奇怪地回過頭,問:“這位不是您親封的天下第一刀?” 車山雪:“……” 這就是失憶的壞處了,見到熟人卻認(rèn)不出實在是很尷尬的事。 難怪白麻之前一個勁地推他躲起來,原來是因為他過去曾經(jīng)和這位腦子不太靈光的焦少門主見過面。 如果閔吉或周小將軍跟在身邊,車山雪倒還可以詢問一兩句關(guān)于這“天下第一刀”的事,可惜這兩位目前都不在,車山雪只能詢問白麻:“他是天下第一的刀客?” 白麻一時間抓不準(zhǔn)大國師問這個問題的用意,畢竟失憶這種事很少有人聽說,同大國師忘記了過去這個事實相比,大國師在試探他的嫌疑更大。 只猶豫了一個呼吸,白麻便低下頭,嘴唇顫動般地蠕動。 “焦言的確能稱上天下第一的刀客,他是一流高手,但多次打敗過宗師級的人物,不過天下并非沒有與他齊名的用刀之人,春秋刀藍正涯和飄零雨應(yīng)四都是老前輩,所以當(dāng)初您封焦言為天下第一刀,有很多人不服?!?/br> 車山雪思忖片刻,恍然道:“我想我當(dāng)初給焦言這個封號,是為了惡心諶巍吧?!?/br> 白麻沒有回答,這不是他可以妄議之事。 車山雪想到的卻更多。 六山里,青城劍門是當(dāng)之無愧的第一宗,在青城之下,天山派和斷刀門本該并列第二。之后是武夷樓那幫搞機關(guān)的。至于北嶺辰龍和大興小興嶺的供奉院,已經(jīng)合并成大衍朝廷,不算在內(nèi)。 這是二十多歲的車山雪所知道的。而七十多年過去,青城劍門聲勢更甚以往,天山派被蠻人奉為神宗,地位也不曾動搖,武夷樓的機關(guān)生意似乎越做越大,只有斷刀門,從他蘇醒的這一段時間來看,銷聲匿跡地厲害。 除去天山派這個蠻人的神宗,大衍境內(nèi)竟然沒有足以和青城劍門抗衡的武人門派。 一家獨大,任何統(tǒng)治者都不想看到這樣。出于平衡上的考慮,曾經(jīng)的自己會選擇扶持?jǐn)嗟堕T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 天下第一刀,到底不是天下第一,但按照這樣的分類法,諶巍豈不是也算天下第一劍。 車山雪沒注意自己呢喃出了最后幾個字,但白麻聽到了。 可憐的麻雀繼續(xù)糾結(jié),斟酌地回答:“是有天下第一劍,四年前您寫了這五個字,遣人給諶掌門送去,據(jù)說被諶掌門撕掉扔了?!?/br> 車山雪:“……” 原來曾經(jīng)的自己還付諸行動了,這次見面諶巍沒有真的揍他一頓,脾氣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差嘛。 他們兩人躲在帷幔后竊竊私語,那邊,斷刀門的暗樁李三為了勸焦言打消挑戰(zhàn)的主意,自覺口水快要說干。 “少門主,”他愁著臉道,“青城現(xiàn)在正處于多事之秋,諶掌門恐怕不會應(yīng)下你的挑戰(zhàn),大過年的,要不您先回去,開春了再來看看?” 焦言比他更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