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東西很少,所以也看得非常清楚。 林菀沉默地蹲在地上,忽然說不出話來——她分明記得將錢裝進包里了,因為怕用錢包被偷,所以小心地將錢疊好了放在內(nèi)袋里。 可是現(xiàn)在卻沒有……她又細細地檢查了一遍,是真的沒有。 林菀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覺,又急又亂,這可是陳安安剛借給自己的錢啊,三百塊對她而言并不是小數(shù)目……她有些懊惱地揉了揉頭發(fā)。 最終,她無奈地嘆了口氣,這才想起面前的男人可能一直在看著自己,指間一頓,趕忙將所有東西裝進包里,緊接著就要站起來。 可就在猛一起身的同時,林菀陡然感覺到眼前一片發(fā)白,大腦里“嗡——”的一聲,胸口悶悶地再喘不過氣來,似乎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她近乎是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在最后僅存的意識中,她隱約感覺到有一雙大手穩(wěn)穩(wěn)地扶住了自己。 chapter 4 二十多分鐘后,林莞才悠悠轉(zhuǎn)醒,更確切的說,她是被一股誘人的香氣給弄醒的。 她的睫毛顫了顫,只感覺渾身無力,一種巨大的疲憊感和饑餓感侵襲了自己的身體,好半天才睜開眼來。 她眨了眨還透著迷茫的眼睛,這才發(fā)覺自己正坐在一個木質(zhì)的椅子上。椅子頗有些冷硬,硌得人很不舒服,她扭了扭酸軟的身子,忍不住使勁地吸著那股子食物的香氣。 然后,林菀的目光隨著香氣慢慢落在了那男人的手上—— 他拎著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裝著幾只誘人的紅糖饅頭,香氣就從那里而來,帶著面粉特有的香氣,和一股淡而溫和的紅糖甜味。 林菀朝著那里瞪圓了眼睛,悄悄地吞了吞口水——這三天來,她吃的東西少得可憐,騎了這么久的自行車,又冷又餓,蹲下起身時又那么猛烈,所以才會莫名得一頭栽下去。 但好在她身體一直以來還算健康,年紀又輕,被香味刺激著,休息一會兒便醒了過來。 男人察覺到她的目光,似乎也沒想到她竟這么醒了,將裝著饅頭的袋子放在她前面的柜臺上,低聲道:“吃吧?!?/br> 林菀頓時抬起頭來,驚詫地看著他。 這個古里古怪可怕的要命的男人給自己買東西吃? “你剛剛餓昏了?!蹦腥税櫫税櫭?,似乎是在解釋買食物的這個行為,語氣中卻帶了幾分狐疑。 很顯然——他不明白這個看上去光鮮漂亮的女孩子,是怎么把自己餓暈過去的。 “我這幾天沒怎么吃飯?!彼p聲道,緊接著抿了抿有些蒼白的嘴唇:“嗯,因為減肥。是的……我覺得自己有一點胖。” 說完,她垂下眸,很自然地拿過一只胖胖的饅頭來:“謝謝老板?!?/br> 男人挑了挑眉,顯然不相信這個理由,但也沒再多問。 林菀將溫?zé)岬酿z頭放在嘴邊,聞起來的確很香,但不知為何,放到嘴邊剛要張口咬時,卻又覺得有一種奇怪的惡心。 可能是餓太久了,胃里有點發(fā)酸,竟然吃不下。 她的動作有一瞬間的遲疑,男人也有所察覺,問:“怎么?” “有點吃不下。”林菀無奈地眨了眨眼,想了想又問道:“不好意思啊,這里……有沒有水?” “……” 他微微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面前的小姑娘這么不生分,但還是點了點頭,走了過來。 他從她身旁的柜臺下拿出一只老式的暖水瓶,依舊是軍綠色,表皮有些剝落了,最上面還有一個硬鐵絲的提手。 林菀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這年頭——誰還會用暖水瓶啊,就連她們宿舍的同學(xué)也都用電燒水壺了,現(xiàn)喝現(xiàn)燒,不比去水房接水方便的多? 男人又拿過一只不銹鋼杯,走到門外用熱水沖了好幾遍,才將杯子放到她面前,重新倒上熱水。 “謝謝?!彼】谛】诘睾戎鵁崴鉂u漸襲來,這才覺得有了些胃口。然后,她拿過那只綿軟的紅糖饅頭,慢慢地放在嘴邊,咬了下去。 或許是她在吃東西的緣故,男人并沒有再抽煙,也沒有催促她,倒是很有耐心地站在一旁等待。 林菀解決掉兩個甜又軟的饅頭后,這才心滿意足地擦了擦嘴,朝他微笑:“真的謝謝您?!?/br> 男人瞥了她一眼,見她吃得干凈,點點頭:“那么,我要打烊了?!?/br> “嗯……”林菀慢慢地站了起來,果然是感覺好了些。她拎起自己的包包,走到他的身旁,忽然又抬起頭來,問:“多少錢?” 她微卷的長發(fā)垂在胸前,眼睛大大的,臉色蒼白,或許是還有些疲憊的緣故,看他的時候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慵懶。 “什么多少錢?!?/br> 他掃了一眼她的精致臉頰,目光又略過她的耳垂和脖頸——男人的眼眸暗了暗,忽然想起剛剛扶她身子時感覺到的柔軟,還有胸前那一處出乎意料的豐滿。 “饅頭啊。”她微微側(cè)過臉頰,逃避著他令人心顫的目光:“下一次,我一定會和那三百塊錢一并還給你。” “不用?!彼従彽馈?/br> “用的用的,我會再過來的?!?/br> 她朝他笑了笑,走到門口忽然又停下了腳步:“對了,您最好給我一個聯(lián)系方式。下次我可以提前打個電話,而不是在門外等上那么久……天氣實在是很冷?!?/br> 男人沉默片刻,又重復(fù)了一遍:“不用?!?/br> 林莞剛要張嘴再說幾句,卻忽而聽他道:“我想,跟還債比起來,這位小姐——你好像更需要吃飯?” 林菀微微一愣,這是她聽見他說得最長的一句話,然而,他的語氣中還帶了一絲嘲諷? “我在減肥?!彼龘P了揚下巴,篤定道。 男人的嘴角扯出一個略帶譏諷的笑,高大的身影忽然朝她一步步靠了過去。 那種壓迫感出奇的強烈,林菀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心里微微有些害怕,臉上卻故意裝作不服輸般瞪著他。 他也看著她,目光筆直而冷硬,像黑暗中的海邊礁石。 林菀一直退到了門外,又往后走了一步,緊接著,破舊的大門忽然“砰——”一聲從里面關(guān)上,差一點點,那扇門估計就撞到她的鼻尖了。 這是……把她關(guān)在了外面??把她這么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關(guān)在了外面??。?/br> 林菀愣了愣,完全搞不懂怎么就突然惹到了他,很想朝門里面罵上幾句,可又想到剛剛他做的那些,心里嘆了口氣。 到底是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啊。 林菀只好咬了咬牙,無奈地搖搖頭,將帽子、圍巾都戴好,騎上自行車,朝學(xué)校的方向回去。 路過那家泰山火燒的時候,她忽然發(fā)覺在那家店的對面,竟然有一家很小的饅頭鋪,起先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過。 她想起剛剛的紅糖饅頭,心里忽而一動,鬼使神差地跳下自行車,走到那家饅頭鋪前。 見有客人來,鋪子里很快就有一個年輕女人走了出來,笑著問:“您好,想要點什么?” “來兩個紅糖饅頭?!绷州液敛华q豫道。 那個女人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從蒸籠里拿過兩只胖胖的紅糖饅頭。 趁她包裝的時候,林菀忽然忍不住問道:“嗯……我想問一下——剛剛有沒有一個男人來買饅頭?” 一張口她就愣住了——她為什么會問這個,但話已出口也沒法收回,只好心一橫接著道:“就是身材很高大,嗯……大概三十歲左右吧,鼻子很挺,反正看上去就很不好惹的……” 那個女人微微一愣,仔細想了想,隨即臉上竟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噢——你說的是不是鈞哥?他很照顧我的生意的……” “鈞哥?”林菀愣住,只覺得這個稱呼有些曖昧。 女人點了點頭,提到“鈞哥”令她整個人都變得愈發(fā)柔軟,輕聲問道:“嗯,是的——不過,你問鈞哥干什么呢?” 林菀咬了咬唇,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要做什么,想了想只好胡編出一個理由:“嗯……是這樣的。我今天上午剛看的報紙……嗯,他跟上面的……一個殺人犯挺像的啊。” 女人張了張嘴,似乎有點驚訝。 “你們既然認識……那就不是的啦……我就是覺得有點像。他肯定不叫王軍吧?”她很有技巧性地追問了一句。 那個年輕女人瞪著水霧般的眼睛,搖了搖頭:“鈞哥他不是殺人犯。他姓顧,叫顧鈞?!?/br> “哦,叫顧鈞啊。”林菀果然得到了答案,有些滿意地點了點頭:“是的,那肯定不是了……” 林菀還沒說完,那年輕女人似乎覺得她仍不相信似的,繼續(xù)道:“真的不是……鈞哥他人很好的……他沒來以前,這條巷子亂的很,我都不敢晚上在這里看店……真的,鈞哥是個很好很好的男人。” 林菀見女人提起顧鈞就一副很崇拜的口氣,只好使勁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真的相信。 女人見她如此,這才舒了口氣,將裝好的饅頭遞給她,輕聲道:“嗯……一共是兩塊錢?!?/br> 林菀一聽這話,渾身上下陡然間僵住——她怎么會忘記了呢——她那三百塊錢不翼而飛,現(xiàn)在自己的身上……根本連一毛錢都沒有。 她剛剛就是被顧鈞弄得心神不寧的,才會忘記沒錢的事情…… “嗯……”林菀不知道該怎么說,只好尷尬地將手伸進包里,暗暗期望著能在角落里翻出個一兩塊的零錢。 然而……她也知道,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那女人看著林菀的動作,竟沒有半分生氣和狐疑,還一臉擔(dān)憂地問:“你怎么了?錢不會弄丟了吧?好好找找,別著急啊。” “呃……”林菀的臉色頓時漲紅,顫抖著手在包里繼續(xù)扒拉著。 就在林菀快熬不下去的時候,她竟忽然聽見身后傳來一個熟悉而低沉的聲音—— “小姐,這是你掉的錢么?!?/br> 林菀頓時瞪圓了眼睛,渾身顫抖起來,卻又不敢相信——這個聲音她十幾分鐘前還聽到過,那么……她剛剛瞎編的套他名字的那些話,他會不會也…… “鈞哥,你什么時候來的?!人家剛剛怎么都沒看見——”女人的語氣中帶著驚喜和一點嬌羞,聽得林菀微微地皺了皺眉。 “小姐,這是你掉的錢,我在你身后撿到的?!?/br> 顧鈞用大手拍了拍林菀的肩,卻并沒有看她一眼,只冷冷地、生硬地又重復(fù)了一遍。 ……他說得簡直跟真的一樣。 “美女!這就是你問我的鈞哥啊,他可不是……” “咳咳咳!!” 女人說到這里,林莞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一邊偷偷地擺了擺手,示意她千萬別提“殺人犯”的事兒。 萬一他沒聽到呢…… 女人領(lǐng)悟過來,似乎也覺得當(dāng)著鈞哥的面這么說不太好,頓了一下道: “你看——我說鈞哥人很好的吧……你估計剛剛找錢的時候太匆忙了,把錢都給弄掉了?!迸撕蜕频匦α诵?。 說完,她接過顧鈞手里的一百塊錢,又迅速地從抽屜里拿出一堆找錢,溫柔地朝林菀遞了過去。 林菀偷偷瞟了身后的顧鈞一眼,見他神色漠然,壓根不看自己,可全身上下似乎都籠罩在一種寒氣當(dāng)中,令人心驚膽戰(zhàn)。 她頓時被這樣的他嚇了一跳,也不去接錢,紅糖饅頭干脆也不要了,撒丫子就朝自己的自行車跑去。 她跳上車,飛速地蹬著腳踏板,朝遠處騎去。 她一邊騎車,大腦一邊高速旋轉(zhuǎn)——他剛剛不是把自己關(guān)在門外了么,為什么又會出現(xiàn)在這里,為什么又會這樣幫她,還有最最重要的是——他聽見她說“殺人犯”的那些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