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馬縣令走后,陸徵才恢復平時的樣子,將幾人都喊到房中,才說道:“這幕后之人比想象中還沉不住氣,可見他是非常想要這個案子盡快完結,讓我們不要把注意力投在盧恩光身上,他當初嫁禍盧恩善想必也是有此想法?!?/br> “查一查是誰在煽動鄉(xiāng)民,不就能把人找出來了?”游小五道。 陸徵搖搖頭:“不,他這是在試探我們,看我們是否已經(jīng)查到了盧恩光的死與海龍王有關,如果貿(mào)貿(mào)然去查煽動者,只怕正好落入他們的陷阱?!?/br> “那大人打算如何做?”包錚問。 “一切如常?!标戓缑碱^微微舒展開,“但現(xiàn)在,我們可以去拜訪那位盧夫人了。” 盧恩光已經(jīng)下葬,但盧府依然掛著白幡黑紗,府中仆人也都是一副悲痛的模樣,管家引著他們到了會客廳,才拱手道:“幾位稍等,老奴去稟報夫人。” 等到管家離開后,包錚才小聲問道:“大人,這樣做合適嗎?” 陸徵鎮(zhèn)定地回答:“不然呢?難道你還有更好的辦法?” 包錚吞了口口水:“可總覺得有點危險啊……” “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陸徵語重心長地教導他。 盧夫人很快就到了,她穿著孝服,容貌只能算中等,卻有一身的書卷氣為她增色不少,她由丫鬟扶著慢慢地坐下,滿目哀愁地開口道:“妾身盧柴氏見過大人?!?/br> “夫人不必多禮,本官此次前來正是為了尊夫被殺一案,還望夫人節(jié)哀?!?/br> “勞大人費心了?!北R夫人低聲道,“不知大人想問妾身何事?” “是這樣的。”陸徵說道,“幾日前,本官曾拜訪尊夫的生前好友謝掌柜,謝掌柜的一席話本官深覺有道理,故此才將這案子給暫且壓下?!?/br> “不知是什么話?” “謝掌柜說他與尊夫一同長大,后來兩人共同經(jīng)商,尊夫日進斗金,他遠不如,后來買通盧恩善偷了府中賬本才發(fā)現(xiàn)尊夫的生意一直在虧本,他覺得奇怪,將這事告知于本官,本官亦想不明白,不知盧夫人可否幫本官解惑?” 盧夫人有一瞬間的怔忪,仿佛沒想到陸徵會問出這么一番話來,她搖搖頭道:“妾身是婦道人家,平日里并不關心夫君的生意如何,再加上妾身嫁進來的時間尚短,所以恐怕無法替大人解惑。” 陸徵點點頭,又嘆了口氣:“夫人不知道也好……” 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果然讓盧夫人追問道:“大人這話是何意?” “本官左思右想,卻最終想到了一個極為合理的解釋,只是這個解釋太過駭人聽聞,若是猜錯了,只怕毀了盧大善人一世清名!” “大人所說,妾身不明白,還望大人有話直說。” 陸徵也覺得鋪墊的時間夠了,直接道:“這么跟夫人說吧,本人覺得尊夫絕不是什么普通的藥材商人。” 盧夫人的眼睛微微一瞇,雖然很輕微,但因為陸徵一直在關注她,所以捕捉到了這細小的表情,他心中有數(shù),接著說道:“這世上哪門生意都是要本錢的,唯有一樣是不要本錢的?!?/br> “哦?” “那就是搶!”陸徵緊緊地盯著盧夫人臉上任何表情變化,接著說道,“這南夏郡就在南海邊上,這南海上臭名昭著的海龍王恐怕無人不知,而本官猜,這盧恩光正是海龍王在岸上的接頭人?!?/br> 盧夫人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錯愕,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厲聲喝道:“大人說這些話,是要讓亡夫在地底下都不得安生嗎?!” 陸徵連連道歉。 盧夫人又道:“如果大人來只是為了這樁事情,那恕妾身無可奉告,大人請回吧!” 陸徵嘆了口氣,還不忘火上澆油道:“本官知道夫人一時之間難以接受,可事已至此,還望夫人以大局為重,以百姓為重,本官……哎喲!” 原來那盧夫人竟然直接將一個杯子扔了過來,好在陸徵早有準備,用手擋了一下,但手背還是被砸青了一塊。 盧夫人已經(jīng)氣得渾身發(fā)抖了:“陸大人!妾身敬重您是官,可您也不能這般詆毀亡夫,阿蓉,送客!” 被人幾乎是趕出了門,陸徵的心情卻十分輕松,兩人回了后衙,游小五他們立刻圍了上來:“怎么樣?” 陸徵點點頭:“這餌已經(jīng)放下去了,就看這大魚咬不咬勾了?!?/br> 游小五長長地舒了口氣:“嚇死老夫了,還以為您打草驚蛇,會直接橫著出來?!?/br> “是有點危險的?!标戓缫槐菊?jīng)地道,見眾人都焦急萬分,才慢悠悠舉起自己被砸到的手,道,“看,要不是我反應快,這杯子就直接砸我臉上了?!?/br> “……” 眾人看陸徵的表情頓時很復雜,連柳枝都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大人,看您傷勢這么嚴重,只怕要忌口,今晚那些大魚大rou您就不要吃了?!?/br> 陸徵這才意識到問題嚴重了,連忙咳了一聲轉移話題:“那個包錚,你來說說,那盧夫人是不是會武功?” 包錚搖搖頭:“那盧夫人氣息虛浮,不像是有武功的樣子,但她身邊那丫鬟,落地無聲,氣息綿長,應該功夫不低。” “我想也是,他們行事謹慎,盧夫人是一個大家閨秀,如何能懂武功,但若身邊的丫鬟會功夫卻又能解釋的過去?!标戓绲?,“他們現(xiàn)在應該摸不準我們是不是知道真相了,應該很快就會有第二波試探,看來我們要一起演一場戲了?!?/br> 第八十四章 新勢力 第二天一早, 馬縣令帶著一伙鄉(xiāng)紳氣勢洶洶地來到縣衙, 要找陸徵要個說法, 誰知道剛進去就看到里頭一陣雞飛狗跳。 馬縣令皺眉道:“陸縣尉,你這一大早的在做什么?” 陸徵外袍散亂,頭發(fā)也沒有梳, 只是勉強對眾人拱了拱手道:“馬大人,諸位鄉(xiāng)紳,本官尚有私事, 招待不周……” “你你你……你這衣冠不整, 成何體統(tǒng)!”馬縣令被他的態(tài)度給氣到,看這一院子的人跟無頭蒼蠅似的東翻西找, 他不由得問道,“看這樣子, 陸大人似乎是丟了什么東西?” 陸徵臉色一白,卻避重就輕:“不過是些小物件?!?/br> 馬縣令可不相信, 正想多問幾句,忽然耳旁傳來破風之響,一支小箭擦著他的臉頰射到了對面的墻壁上。 柳枝等人立刻圍了上來, 七嘴八舌道:“大人您沒受傷吧!” 包錚則和幾個馬縣令帶來的護衛(wèi)一同追了出去, 卻并沒有看到半個人影。 馬縣令驚魂未定,那支箭明明就是對著他來的,連陸徵一根汗毛都沒碰著,這些人圍著陸徵是幾個意思?! 好在一旁的鄉(xiāng)紳在回過神來以后連忙勸慰馬縣令,才讓他心情舒服一點。而符師爺已經(jīng)走上前去將那支小箭拿了下來, 遞給馬縣令。 小箭是紅色的,上面還帶著一張紙條,馬縣令一看就驚住了:“紅衣盜!” 一旁的幾位鄉(xiāng)紳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五顏六色,紅衣盜打著劫富濟貧的幌子,可從他們家中劫了不少東西去,其中有人僥幸未曾被關顧,在這種時候也不能露出竊喜的表情,還得和他們同仇敵愾。 “大人快看看,紅衣盜偷了陸大人什么東西去了?” 馬縣令正準備展開紙條,冷不防陸徵直接撲了上來:“還給我!” 馬縣令沒防備,東西被他搶了回去,但他還是眼尖地看見了上面的兩個字,頓時顧不上惱怒陸徵的行為,不懷好意道:“陸大人,你的官印可還在?” 陸徵臉色一變,卻還是梗著回道:“我不知道馬大人是什么意思?” 馬縣令難掩得意:“陸大人還是將那紙條念一念吧,免得流言四起,到時傳到了京中,官印遺失可是大罪,陸大人也不想父兄為此受到牽連吧?!?/br> “馬大人慎言!本官還有事情,就不多陪了,包錚送客!” 被人下了逐客令,更令馬縣令相信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肯定是因為陸徵那張告示惹怒了紅衣盜,才讓他偷了陸徵的官印。待到他將這件事報上去,不僅陸徵官位不保,那紅衣盜做了這種事情,朝廷也絕不會坐視不理,定會派兵來捉拿他歸案。到時候這一石二鳥,將這兩根眼中釘都給拔掉,豈不是快哉! 這么一想,馬縣令也顧不得再與這些鄉(xiāng)紳客套,連忙告辭。 其中一名鄉(xiāng)紳連忙道:“馬大人,我們今日不是要逼陸大人盡快破了盧大善人的案子嗎?這話都沒說,您怎么就要走了?” “您這話說的,陸大人的官印都丟了,想來也是沒心情再破案,再者,就算他應承了,到時候那案卷上沒有他的官印,不也是沒用嗎?”馬縣令又拱了拱手,“諸位,諸位,本官真是有要事在身,改日再與諸位喝茶?!?/br> 馬縣令腳步匆匆地回去了。 幾位鄉(xiāng)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前問馬縣令的那名鄉(xiāng)紳問道:“這件事諸位怎么看?” 眾人都沒說話,一人冷笑一聲:“這私藏官印可是重罪,這紅衣盜真是無法無天,既然如此,我們何不送他一程?” “如此,會不會得罪那位陸大人?” “丟了官印,他還是什么大人,莫說官位不保,恐怕還有牢獄之災。再說,你們當馬大人這么急匆匆回去是做什么,他們二人不和,恐怕馬大人還樂見我們?nèi)绱酥樽R趣呢!” 其余幾位鄉(xiāng)紳沒說話,想來是心中還有顧忌。 這人卻拱了拱手:“某可不信諸位沒有心動,紅衣盜為禍青溪縣已久,不說什么冠冕堂皇的話,他偷了某的傳家寶,某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有了這么好的機會,某是絕不會坐視的,諸位告辭!” 待他離開后,剩下的幾名鄉(xiāng)紳對視一眼,紛紛嘆息告辭。 而此刻的后衙,小團體圍坐在一起,一點沒有丟了官印的沮喪樣。 鐵蛋正在學馬大人的樣子:“陸大人還是將那紙條念一念吧,免得流言四起,到時傳到了京中,官印遺失可是大罪,陸大人也不想父兄為此受到牽連吧~” 眾人紛紛大笑,柳枝一邊擦著笑出來的眼淚,一邊道:“你們別促狹了,要不是這位馬大人如此合作,這戲怎么會這么逼真?” 陸徵含笑著看著他們,手上把玩著那只容禛送的手弩,先前那射過來的小箭正是這只手弩發(fā)出的,他將手弩固定在了墻檐下,用一根繩索牽動弩機,待到時機成熟,只要拉動繩子,就能發(fā)出這支箭。也正因為如此,包錚帶他們追出去才沒有看到人影。 “行了,最重要的還是顧秀才那一手幾可亂真的字跡,不然我們也沒法讓他們相信?。 庇涡∥宀桓适救醪迳弦痪?。 顧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眾人意識到他的存在,頓時收斂起來,免得太過得意忘形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 為了讓馬縣令相信陸徵的官印真的被偷了,他們才在他面前合伙演了這一出戲,而這一出戲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那張紙條,可他們幾人連字都寫不好,更別提仿寫了,最后陸徵才無奈找到顧緗。他沒有將事情和盤托出,只是說自己想要用這法子抓住紅衣盜,這一方面是對顧緗的防備,另一方面也是對他的保護。 顧緗倒是沒多說什么,一口答應下來,眾人這才發(fā)現(xiàn)他竟然有一手仿寫的好本事。 如今,該做的他們都已經(jīng)做了,就看海龍王會如何接招,以及那位紅衣盜會如何反應了。 陸徵倒是不擔心紅衣盜會拆他的臺,從他在盧大善人府上接到那張紙條開始,他就知道這紅衣盜的立場,他就算不站在自己這一邊,至少也不會站到海龍王那一邊。既然如此,陸徵用這樣的方法拖延案子的進程,紅衣盜就應該知道自己已經(jīng)知道盧恩光的死與海龍王有關。至于他會選擇合作還是置之不理,陸徵不得而知,但不管怎么樣,對方都會給他一個回應,而不管回應的內(nèi)容是什么,都會透露出很多信息。 陸徵可從沒忘記,自己說要將紅衣盜捉拿歸案的誓言。 那天晚上,幾人正在吃飯,一支紅色小箭破窗而入。 眾人的筷子停了停,包錚十分自覺地去將小箭拔下來,柳枝則抱怨道:“他就不能扎在門上嗎?這窗子破了個洞,明日又該重新糊一遍了?!?/br> 鐵蛋一邊跟游小五搶菜,一邊附和:“柳枝jiejie說得對,他要老是用這種方法,這墻也該補了?!?/br> 陸徵沒有關心他們在吵什么,而是對包錚道:“那條子上寫了什么?” 包錚看了看條子,眼神有些詭異地將條子遞給陸徵:“大人,還是您自己看吧?!?/br> 他這樣的表現(xiàn)把眾人的好奇心都勾起來了,都紛紛圍在陸徵身邊。 陸徵展開條子,上面寫著:殺李四者,盧恩光也。 眾人面面相覷,只能慶幸安子承晚上是自己回去吃飯,否則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氣氛一度陷入僵局,鐵蛋弱弱地舉起手,發(fā)問道:“大人,這是什么意思?”話剛落音,就被一旁的游小五賞了一個爆栗,“吃你的飯,話那么多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