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冼氏的丫鬟正在伺候她卸妝梳洗,冼氏漫不經心地問道:“少爺呢?” 一旁的嬤嬤道:“少爺像是去了臨水小筑?!?/br> 冼氏沒說話,一旁的丫鬟卻道:“這小蹄子都死了這么久了,少爺居然還念念不忘,這不是生生地打小姐的臉嗎?” “啪!”這卻是一旁的嬤嬤打的,那丫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又驚又怒。 冼氏卻恍若未見,一邊取下耳環(huán)一邊道:“嬤嬤輕些,我娘將她送來不就是因為這張臉么?打壞了可就不好了?!?/br> 丫鬟連忙跪下來磕頭:“少奶奶誤會了,奴婢不敢有這樣的心思?!?/br> “說什么呢?”冼氏笑意盈盈,“我又沒責怪你,我還盼著你趕緊承歡,生個哥兒呢!” 丫鬟不可置信地看著冼氏,冼氏挑起她的下巴:“這張臉的確是美,可這膽子就太小了,這樣可不成啊?!?/br> 嬤嬤沉沉地道:“老奴聽少奶奶的意思?!?/br> “嬤嬤好生算算日子,找個最適合懷孕的時候,讓啞奴把她送到少爺房里。”冼氏揮了揮手,“就這么著吧,先下去吧,我乏了?!?/br> 一旁的兩個啞奴把茫然無措的丫鬟給拖了下去,房中只剩下冼氏和那個嬤嬤。 冼氏的眉頭泛起了輕愁:“這都第幾個了,若是再懷不上可怎么辦?” “少奶奶放心?!眿邒甙参克吧贍敳皇窍矚g眠春那種女人嗎?老奴已經派人去找了,不日就會有消息回來的。” “那就好……”冼氏喃喃地說著,卻被嬤嬤扶著,“少奶奶,你乏了,先安歇吧?!?/br> “我乏了……去安歇……”冼氏的神色顯得有些木訥,卻慢慢地走到了床邊,又被嬤嬤伺候著脫了衣服。 簡余沒有再看,他覺得這位少奶奶的確有些問題,但既然已經得知了葛回的所在地,他也就懶得關心這些細枝末節(jié),直接回去。 陸徵等得焦心,看到他來,面上一喜,壓低聲音道:“找到了?” 簡余點點頭,帶著他往臨水小筑而去。 陸徵卻有些莫名:“他在這里?” “噓!”簡余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 兩人躲在臨水小筑的假山邊上,與屋子就隔著一片湖水,但是也能夠看清屋子前面的空地上的確有個男人在舞劍,正是葛回。 作為燕京權貴紈绔子弟中的第一人,吃喝嫖賭這些葛回樣樣都會,但讀書習武就一竅不通了,可眼下他不僅在舞劍,且這架勢卻不僅僅是個花架子,而是有真功夫在身。 陸徵看了一眼簡余,卻見他眉頭輕皺,小聲道:“這套劍法流暢凌厲,卻暗含煞氣,他又不曾上過戰(zhàn)場,怎么會有這么濃的煞氣?” 陸徵一臉茫然,從他的角度,只是覺得葛回這劍耍的真好,至于什么煞氣什么,還真感覺不到。 簡余輕聲道:“你在這里等我,我靠近一點看看?!?/br> 陸徵點點頭,忽略掉心中的不安:“你小心點?!?/br> 簡余點點頭,腳尖輕點,卻是朝著屋頂而去,他與葛回見過面,雖然功夫可以隱藏,但精氣神卻是沒辦法隱瞞的,葛回雙眼無神,故此哪怕感覺到了對方劍法凌厲,簡余依舊不認為他的五感可與習武之人相比。 然而他才剛剛跳上屋頂,就感覺到一股凌厲的劍氣襲來,他側身一躲,然而還是被割傷了手臂,他回頭望去,卻正好看見葛回持劍抬頭。 只看到那雙眼睛,就叫簡余心頭一緊,這人根本就不是葛回,或者說,這根本就不是他們見過的那個葛回。 “被你發(fā)現(xiàn)了?”葛回輕輕一笑,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雙眼露出壓抑的興奮和……危險。 “沒辦法,那就只能殺了你了?!?/br> 第五十七章 夜探二 在簡余和葛回纏斗之時, 陸徵就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 兩人打斗的聲音這么大, 莫說巡邏的守衛(wèi),竟然連個伺候的人都不見,這怎么可能? 陸徵著急地看向簡余, 哪怕他不懂武功,也能夠看出兩人幾乎是不分上下,甚至簡余還漸落下風。他想幫忙, 可又怕自己越幫越忙, 正在這時,他看見簡余似乎不敵, 腳步一錯,落入水中。陸徵一驚, 連忙也跳下水去。 這個小湖的水并不清澈,陸徵艱難地在水中尋找簡余的身影, 冷不防旁邊伸過一只手來,陸徵嚇得險些嗆水,卻望進一雙熟悉的眼睛之中, 他松了口氣, 跟著簡余朝外游去。 這個湖是活水,與內城護城河相連,這是他們來之前就查清楚的,當時也做好了后路的打算,只是沒想到竟然真的會用上。 兩人濕漉漉地爬上了堤岸, 春寒料峭,風一吹就覺得刺骨的寒冷,陸徵打著哆嗦問道:“你……怎么樣?” 簡余雖然臉色蒼白,卻比他要好很多,只是點點頭。 “太……太冷……阿嚏!”陸徵揉了揉鼻子,“我們……先找個地方把衣服換了吧?!?/br> 這兒離英國公府不遠,陸徵早早安排了人在角門,見簡余同意,連忙拉著他起來,卻見簡余捂著腹部蹙了蹙眉頭,他反應過來:“你是不是受傷了?” “不礙事。”簡余道,“走吧。” 陸徵有些擔心地攙著他,兩人就這么走到英國公府的角門,陸徵敲了敲,角門被打開一條縫隙,露出柳枝小半張臉:“少爺?” “是我。” 柳枝便將角門打開,見到兩人濕漉漉的,也沒發(fā)出什么聲音,見他們都進來了,又將角門鎖上。柳枝提著燈籠在前頭引路,這角門原就離竹覃居不遠,不過很快就到了。 院子里靜悄悄的,柳枝早就遣了丫頭們去睡,連汲香都沒有留下。但三人仍舊是輕手輕腳的,直到進了房門,陸徵才大大地喘了口氣。 屋中燒著地龍,暖融融的,陸徵僵硬的手腳才算有了些知覺,他扶著簡余坐下,又吩咐柳枝去拿傷藥和衣服。 柳枝應了,又道:“您二位身上都濕了,不如奴婢去煮了姜湯,喝一碗也好去去寒氣。” “還是你想的周到。拿了就放到外間吧?!?/br> 柳枝離開后,陸徵連忙將身上的濕衣服脫了,看到簡余還沒動,不由得道:“你還愣著做什么,不難受啊?” 簡余移開眼睛:“你轉過去?!?/br> 陸徵看了看自己,有些好笑道:“都是男人,你害什么羞???”話是這么說,但人還是聽話地轉了過去。 聽著后面窸窸窣窣的聲音,陸徵忍不住道:“你受傷了吧?方不方便,要不要幫忙???” 那動靜停了停,隨即就是簡余低低的聲音:“不必?!?/br> 陸徵聳了聳肩,拿毛巾隨便一擦,就把干凈的衣服穿上,頭發(fā)卻是沒有辦法了,只能打散了披在肩上,做完這一切,陸徵才問:“好了沒?”聽見身后沒動靜,急忙回過頭,發(fā)現(xiàn)簡余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地靠在床柱上,腹部一個大口子正在汩汩流血。 陸徵顧不得別的,趕緊將傷藥拿過來給他上藥,大概是藥物刺激的緣故,在上藥的時候,簡余又醒了過來,掙扎著:“我……自己來……” “你少逞強了!”陸徵一巴掌拍開他的手,沒好氣道,“等你自己來,血都流光了?!?/br> 簡余便不再說話,只是看著他細心地處理好傷口,待到所有的傷口都處理完畢,陸徵才出了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數(shù)落道:“我怎么每次碰上你都是幫你上藥?” 簡余嘴角勾了勾,低聲喃喃:“因為這世上……只有你肯幫我上藥……” 陸徵在收拾傷藥和繃帶,沒有聽清:“你說什么?” “沒什么?!焙営嗟?。 陸徵將東西都放到外間,又把簡余扶上床:“你今晚就睡這吧!”又搶在他之前道,“可別跟我搶臥榻,你是傷員知道嗎?”說完極其強勢地把人按在床上,“快點睡!” 簡余只能默默地看著陸徵一個人毛手毛腳地抖開被子蓋在他身上,又一疊聲地問他“冷不冷”“要不要喝水”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以后,又把水壺拿進來,放在他床邊的小幾上,嘀咕著“你要是渴了伸手就能拿到……算了,你渴了還是喊我吧!哦,要出恭也喊我……要是難受……那個喊我沒用,得給你喊大夫……” 這種嘮嘮叨叨的關懷簡余從未感受過,他幾乎是貪婪地看著陸徵的身影,房間的暖意仿佛順著他的四肢百骸進入肺腑,又暖進了心里,在這種環(huán)境下,他慢慢地睡著了。 陸徵說了半天都沒得到回應,轉頭一看發(fā)現(xiàn)簡余已經睡著了,頓時有些悻悻道:“睡著了也不打一聲招呼……”說著自己也打了個呵欠,自從來到古代他似乎已經很久都沒有這么晚才睡了,便也一頭栽在臥榻上,直接睡了過去。 等到柳枝煮了姜湯回來,就只聽見房間里細細的呼嚕聲,她掀開簾子,發(fā)現(xiàn)兩人都睡了,只能將姜湯放在桌上,吹熄了蠟燭。 待到她收拾好回到自己房間,早已是東邊泛白了,柳枝一打開院門,就看到汲香站在廊下,燈籠也沒打,斑駁的樹影照過來,宛如鬼怪。 柳枝按住亂跳胸口,強笑道:“jiejie可是起夜?怎么也不打個燈籠?” 汲香淡淡道:“少爺剛剛才回來吧?” 柳枝擦過她的身邊朝自己房里走去,聞言便道:“jiejie說什么呢?我怎么聽不懂?” 汲香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冷聲道:“別瞞我了,我都看見了?!?/br> 柳枝停住步子,側過頭道:“那jiejie想說什么?” “我告訴你,那不是少爺!”汲香用力地抓著她的手臂,一張秀美的臉上滿是癲狂,“他是個妖怪!” 柳枝冷下臉色來:“jiejie莫不是病了,胡說些什么呢!” 汲香慘笑道:“少爺愛吃咸香的東西,不愛吃甜的,喜歡鮮艷的顏色,雖然總是表現(xiàn)的很兇,但最為護短,少爺答應過阿仁要幫他找到親人,答應過錦鹿jiejie要幫她銷了奴籍,還要給她出嫁妝,讓她風光大嫁!”她死死地看著柳枝,聲音嘶啞,“可是阿仁被賣了,錦鹿jiejie被賣了,下一個……下一個就是我!” 柳枝一把捂住汲香的嘴,壓低了聲音警告她:“jiejie病了就好生休息,這些話我聽見了還好,若是叫外人聽見,怕是夫人那里也饒不了jiejie!” “夫人……”汲香譏諷地看向柳枝,“柳枝,你是個聰明人。你覺得連我都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事情,夫人會不知道嗎?” 柳枝的心沉了下來,她轉身就往陸徵的院子里跑,卻不防頸后傳來一陣劇痛,頓時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陸徵醒來后,簡余早就沒了蹤跡,只是留了一張紙條,寫明了昨夜的發(fā)現(xiàn),陸徵皺起眉頭:“另一個人?”他悚然一驚,“雙重人格?!” 陸徵隱約有些印象,云氏曾經說過,山陽公主懷孕之時懷的是雙胎,但是因為孩子早產,所以兩個孩子只活了一個。這些年葛回行事荒唐,不念書也不習武,山陽公主也不曾教訓過他,所有人都同情山陽公主的遭遇,覺得她是失去了一個孩子,所以將兩倍的母愛都放到葛回一個人身上。 陸徵卻覺得山陽公主恐怕正是怕人發(fā)現(xiàn)葛回身上的異狀,畢竟這種現(xiàn)象在古代被稱作是一體雙魂,被當做是惡鬼上身,尤其葛回的另一個人格還是如此殘暴嗜殺,所以伺候葛回的幾乎都是啞奴,而少奶奶冼氏恐怕也正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這些,懼怕之下產生的心理疾病。 如果是這樣,恐怕眠春被殺一案也就有了解釋,只怕那小妾正是因為什么原因觸發(fā)了葛回的另一個人格,所以被殺了,而葛回的主人格并不知道第二人格的存在,這就解釋了他為什么執(zhí)著于眠春被殺一案,而他的母親山陽公主卻不愿意提起。 陸徵覺得豁然開朗,隨即又感到有些低落,這不是在現(xiàn)代,哪怕案子破了,恐怕也沒用,再說葛回具有雙重人格,他根本就不知道這是自己犯下的案子。 就在這時,房門被人輕輕地敲了敲,汲香領著幾個端著梳洗用具的小丫鬟走了進來。 陸徵愣了一下:“柳枝呢?” 汲香笑了笑:“柳枝meimei可能是累了,奴婢見她睡的香,就沒有喊她。您若要找她,奴婢這就去喊?!?/br> 陸徵這才想起來,昨夜柳枝為了等他們,也是很晚才睡,頓時覺得有些愧疚:“是我疏忽了,別喊她了,還是讓她好好睡吧?!?/br> 汲香輕輕一笑:“知道了?!闭f著讓兩個小丫鬟退下,捧了毛巾送到陸徵面前,趁著陸徵洗漱的當口,她目光一閃,一把剪刀慢慢落到了手心。 就在她想要刺過去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阿福的聲音。 “少爺!楚王殿下來了!” 第五十八章 永寧帝 容禛的表情很是嚴肅, 看到匆匆趕來的陸徵才緩和了少許, 這讓一旁的英國公陸擎有些無語。 “那兩個送飯的獄卒尸體已經找到了?!比荻G只是簡單交代了一下, 便拉著他往外走,“詳細的在車上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