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查下去。”容禛不容辯駁道,“我不信什么事能夠萬無一失,查下去總會找到缺口的?!?/br> 宋之意立刻就打起了精神:“放心,燕京那邊的事包在我身上。”猶豫了一下,又道,“還有,燕京這案子我瞧著古怪得很,怕是錢法曹來了也未必能破,若是陸三能破了案,豈不說明他有本事?” “你倒是對他有信心?!?/br> 宋之意嘻嘻一笑:“就當是看個戲,浪蕩紈绔一朝逆襲不是很有看頭?”見容禛沒有反駁,眼睛一亮,“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br> 第十九章 白泉山 陸徵騎著馬出了城,他的禁足令解了后,四個護衛(wèi)就沒有再貼身跟著他,故此也沒有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他出了門。 陸徵也沒有出門帶人的習慣,他滿心想著的就是這樁案子,他想要去第一起案子的現(xiàn)場。 對于連環(huán)殺人案來說,第一起案子都是非常重要的,罪犯往往會在第一起案子的現(xiàn)場留下最多的證據(jù),陸徵現(xiàn)在已經陷入了瓶頸,案卷只會束縛他的想象力,他需要到現(xiàn)場去找一找靈感。 白泉山名字里雖然有山,但實際就是個不大的土坡,林子里陰森森的,除了樵夫大概沒什么人會來這里,陸徵牽著馬走進去,沒多久就看到在樹木掩映之下的破敗寺廟。 這廟的一半已經塌了,剩下這一半也是搖搖欲墜,墻面上的壁畫已經斑駁起殼,只剩下最中央立著的觀音像,兩只手臂也不知掉到了哪里,觀音身上的漆掉了大半,把一張慈眉善目的臉生生地變成了鬼魅。 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腐臭味,地上還能看見一灘深褐色的痕跡,這大概就是先前尸體被發(fā)現(xiàn)的地方。 陸徵一腔熱血跑到這里也冷得差不多了,瞬間就被這陰森可怖的場景給嚇到了。 “怎么好像有點冷……”他搓了搓胳膊,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放到案子上,而不是關注周圍的場景。 他圍著那攤干涸的血跡轉了一圈,案卷上詳細地寫了仵作的判斷,被害人的牙關放松,這說明兇手是在被害人昏迷的時候將她勒死,之后才實施的剝皮,而根據(jù)石斛的說法,在這之間兇手還對被害人實施了性侵。 尸體前方的供桌沒有移動,地上也看不出掙扎的痕跡,這也證實了被害人是在無知無覺中被殺的。陸徵甚至還看了一下尸體附近的地板,上面甚至沒有飄幾片落葉,捕快們絕不會這么好心去給一個兇案現(xiàn)場搞衛(wèi)生,那這說明什么,這說明兇手在殺人之前甚至還清理了一下地面。 陸徵的臉有些抽搐,聯(lián)想兇手還把被害人的衣服疊起來,不得不感慨這兇手實在是太過強迫癥了。 他又繞著破廟走了一圈,這廟很小,但頂卻挑的很高,黑乎乎的屋頂只能看到兩根房梁,塌了的那一半廟闖入了大半的陽光,卻依然沒能完全侵襲黑暗,他所在的這一邊依舊是暗沉沉的。 唉,看起來真的很適合兇殺現(xiàn)場啊。 陸徵一邊吐槽一邊看完了整個現(xiàn)場,確定自己沒有遺漏東西。 于是他閉上了眼睛,試著模擬兇手的行為。 ……一個孤獨的背影來到了這座林子,這是他常來的地方,偏僻又人跡罕至,除了兩個樵夫偶爾來撿撿柴火,連狗都不來,他漫不經心地踏進了林子,隨后肌rou一緊,他發(fā)現(xiàn)這林子里來了外人。 ……一雙眼睛注視著樹林里行走的女子,她的容貌秀麗,身材窈窕,她因為某種原因來到這片林子里,她不知道在不遠的樹叢里,有一雙眼睛貪婪且審視地看著她。 ……女子的某種行為惹惱了他,讓他惡從心頭起,跟在了女子的身后,趁她不注意捂住她的嘴,將她拖到了這間破廟里,然后取下腰帶勒住她的脖子,直到她喪失呼吸。 ……女子雖然死去,可她的皮膚還是光滑白皙,柔軟的肌膚和他所接觸的人都不一樣,他著迷地撫摸這這張臉,犯下罪行,可很快他又感覺到厭惡,他厭惡這張漂亮的臉孔,厭惡著這個有著美麗皮囊的女子,她就像是畫皮里的那個妖怪,披著美人皮引誘世人,他要將她的偽裝剝離下來,要讓她為自己的行為贖罪…… ……剝皮是很費時間的,尤其是要完整地呈現(xiàn)出她美麗的容貌,于是他從背后劃開了白皙的皮膚,暗紅的血液滾落了出來,宛如一粒一粒紅寶石滾落在了臟污的地板上。 ……他皺了皺眉頭,將一旁女子的衣服當做掃把,掃開了地上的枯葉。 ……他終于得到了這張美人皮,那罪人跪在地上為自己的行為懺悔,雪白的月光落在了這破敗的廟中,宛如他手中那張白皙的人皮…… 陸徵猛地驚醒,一摸額頭已是滿頭冷汗。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初冬的白天總是很短暫,陸徵拿出火折子想要點燃火把,卻總是不得其法,他嘆了口氣,無比地懷念手電筒。 正在這時,廟門之外傳來踩在枯葉上的腳步聲。 包錚抱著刀無奈地跟在石斛身后:“我說,這大晚上的有什么好看的?” 石斛皺著眉頭,聲音雖然細小卻肯定:“最近這兩起案子,死者的衣服都被疊的好好的放在一旁,連手帕和肚兜都在,可是第一起案子卻只剩下外衣?!?/br> 包錚摸了摸下巴:“所以呢?這有什么奇怪的?” “我不知道。”石斛搖搖頭,但還是加強了語氣,“但我覺得第一起案子我們一定還有什么沒有發(fā)現(xiàn)。” “那也不用這么晚去吧?” 石斛一雙黑黝黝的眸子就這么看過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去還不行嗎?”包錚小聲地嘀咕了一句,“真是欠了你了。” 石斛抿著唇彎了彎,小聲地道謝:“謝謝包大哥?!?/br> 包錚摸了摸鼻子:“行了,看了就趕緊回去。這陰森森的,待久了對身體不好?!?/br> “恩?!?/br> 陸徵躲在佛像身后,心砰砰直跳,手腳更是發(fā)軟,腦子里面一片空白。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時間躲過來的。 那腳步聲慢慢地接近了廟門,卻突然停頓了一下,陸徵的心也隨著這一下停頓猛然頓住,他腦中閃過課本上那些窮兇極惡的兇手的照片,無比后悔自己的魯莽行動,很多兇手喜歡回來看自己的殺人現(xiàn)場,這是老師在課上講過的,他卻忘記了,于是現(xiàn)在只能咬著拳頭控制著自己渾身的顫抖。 很快,那腳步聲又再次響起,他似乎也像陸徵一樣,圍著那一灘血跡繞了一圈,很快又傳來窸窣聲。 陸徵在最初的恐懼過后,已經勉強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了,他小心地看了一眼四周,發(fā)現(xiàn)不遠處有一根棍子,他表情微微一動,比起任人宰割,他寧肯跟對方拼一拼。 陸徵緩慢而輕微地挪動著步子,慢慢地朝那根棍子接近,然而這廟里頭太安靜了,他只是不小心踩了一片枯葉,發(fā)出了輕微的“咯吱”一聲。 外頭的窸窣聲停止了,陸徵的心就像是直線掉入深淵一般,他顧不得發(fā)出聲音了,拿出了畢生的速度敏捷地朝前跑了幾步,將棍子握進了自己手里。然而不等他安心,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爬上了他的脊背,陸徵來不及多想,整個人抱著棍子朝前滾去。 一股帶著寒意的風掠過他的腦后。 陸徵不敢停下,拼命朝著廟的后門跑去,結果被門檻絆了一下,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包錚無奈地看著石斛:“一棵樹你也看這么久,天都黑了?!?/br> 石斛卻理也不理他,只顧著盯著面前那棵樹,那是一棵高大的樺樹,白褐色的樹皮上有著星星點點的褐色痕跡,沒注意的話恐怕還會當成是樹身上自己長出來的。 石斛用手指蹭了蹭,又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才確定自己的猜測。 包錚又喊了幾聲,對方專心致志,連個余光都不給他。包錚只能百無聊賴地四處亂看,白泉山這樣的荒山,草木都十分茂密,白日里看起來都有些嚇人,更別說是晚上了,樹影颯颯作響,不時傳來夜梟凄厲的聲音,更顯得可怖。 包錚自詡膽子很大,卻也覺得脊背上麻麻的,見石斛仍然在專心致志地看著樹,不禁無奈道:“行了,前面就是那破廟了,快些看完就回去吧?!?/br> 石斛當然沒理他,包錚看著近在咫尺的破廟心中抑郁,今晚的月色明亮,卻反倒顯得這廟更加嚇人了,風刮過破廟仿佛鬼哭狼嚎一般。 包錚正打算直接把石斛扛過去算了,結果就看到破廟處閃過一道火光。 包錚連忙反應過來:“有人!” “包大哥,對不……” 石斛剛剛從研究的勁頭里出來,整個人還有一些懵,正想跟包錚道歉,整個人就直接被包錚扛在了肩膀上,迅速朝破廟跑過去。 “包……咳咳咳……” “別說話?!?/br> 包錚臉色嚴肅,那道火光只是一閃而過,他卻看得很清楚,這種荒郊野外的破廟,還是發(fā)生了殺人案的破廟,誰會在這種大晚上過來? 他們原本就已經很接近破廟了,包錚扛著一個人跑的也不慢,在破廟門口的時候他才把石斛放下來,將自己的刀拿出來,慢慢朝里走去。 石斛被顛得臉色發(fā)青,但看到包錚的樣子,也非常乖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跟在他的身后進了破廟。 白色的月光落在塌掉的半邊廟里,投射其上的樹影隨著風晃動著,宛如張牙舞爪的鬼怪,觀音像的半邊身子在月光下,半邊身子隱在黑暗中,一半是慈悲一半是邪惡。 包錚繞著廟里轉了幾圈,這廟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底,連只老鼠都沒有,他松了口氣。 “虛驚一場?!彼A藗€刀花就要將刀入鞘。 石斛卻阻止了他:“包大哥,這里不太對?!?/br> 第二十章 顯真相 因為石斛的制止,包錚神色一肅:“哪里不對?” 石斛眨了眨眼:“不知道?!?/br> 包錚剛剛聚起的那股氣差點就松懈下來,剛想好好教育一下石斛,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跑去看那張供桌了。 包錚被他撂在一旁,不上不下的十分尷尬:“我說……” “砰!”的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誰?!” 兩人都緊張起來,包錚舉著刀朝發(fā)聲處慢慢接近,繞過觀音像,“咕咚”一聲,一個人影從觀音像中滾了出來。 包錚刀下意識地往下砍去,卻因刀面反映月光而看清了這人的面容,慌忙住了手,失聲叫出了他的身份。 “陸少爺??!” 還未等他想出陸徵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身后的石斛傳來一聲小小的驚呼,他連忙回過頭去,正發(fā)現(xiàn)一道黑影從破廟的廢墟中爬出來,飛快地朝外跑去。 “哪里跑!”包錚怒目一瞪,就跟著黑影追了出去。 石斛看著半昏迷的陸徵手足無措,最終還是走過去小心地扶起他。陸徵的額頭上被砸破了一個口子,鮮血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幾縷黑發(fā)狼狽地粘在上面。 石斛替他檢查了一遍,又把了脈,確定他只有這么一個傷口,應該是被人砸暈的,這才松了口氣,他知道這位少爺身份高貴,不想因為他給包大哥惹禍。 包錚跑出破廟沒多久就追丟了,他擔心破廟中的石斛和陸徵,所以很快就回來了。 石斛正在替陸徵包扎,因為包錚經常受傷,他隨身帶著金瘡藥和繃帶,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他沒事吧?”包錚擔心地看著臉色蒼白的陸徵。 石斛小聲道:“還是應當送去看大夫才好……” “你說得對?!卑P緊鎖著眉頭,“等一下,是不是應該直接送他回英國公府……” “唔……”陸徵呻吟了一聲,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看到他醒來,兩人都松了口氣。 “陸少爺,你怎么樣了?”包錚在他眼前揮了揮手掌。 陸徵只覺得頭痛欲裂,他的記憶還停留在他摔倒在廟的后門處,當時看到那兇手朝自己撲過來,情急之下將火折子直接扔了過去,也算他運氣好,那怎么吹都吹不燃的火折子竟然自己燃了,兇手被晃得后退了一步,他本想趁著這個機會趕緊跑,卻被什么東西砸中了額頭,暈了過去,再次醒來就看到了包錚和石斛。 “發(fā)生了什么事……”陸徵靠著石斛慢慢地坐起來,捂著額頭痛苦道。 包錚將事情經過和他說了一遍,又擔心地看著陸徵:“陸少爺,我們先送你回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