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節(jié)
她回復得客氣,但太絕情,宣老夫人心中一凜,抬頭朝這宣許氏看去,正好對上了她溫婉客氣的臉。 而她的眼,無波無緒。 她不為所動。 宣老夫人當下扶著拐仗的手往下一松,朝許雙婉撲著跪去,痛哭流涕,“長公子夫人,求求您了,求求您了,看在我們是同一個祖宗的份上,您給老婦指條能走的路來罷,孽女該死,她水性揚花罪有應得,怎么死都不為過,但我家岳普,真真是與此事無關(guān)啊,要說都是我教女無方,馭下不嚴才惹的禍,要罰要懲,就懲罰我這老糊涂罷!” 宣老夫人絕不打算放過許雙婉,她知道即便是皇后,也要敬這宣許氏七分。 珍妃的事,嚴格說起來,是與宣岳普無關(guān),要說有關(guān),與珍妃同一個母親的親jiejie有關(guān)系,這人是珍妃的親jiejie跟珍妃搭的橋。 而宣老夫人說與她有關(guān),說她老糊涂,那宣老夫人與此還真是脫不離關(guān)系。 據(jù)廣海那邊送過來的消息,宣老夫人偏心珍妃那個幼女,而陷害珍妃的jiejie姿色平平,從小就不得她重視,此女被母親說給了當?shù)匾患颐T望族當中的老者為繼妻,此人比她年長四十多歲,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嫁過去沒兩年成了寡婦不說,還被逼著上吊殉葬,給族里添一塊貞節(jié)牌坊,這個jiejie不想死,向娘家求救,遭到了宣家,也就是眼前的這位宣老夫人的拒絕,還被勸說讓她遵守婦道婦德,后來此女無法,只能求救于官府,但廣海官府也是廣海各望族把持,就是大韋有明律嚴禁人命陪葬,他們也視之不管,聽說此女彪悍無比,族里婦人聯(lián)手也沒逼死她,就是絕她的食,也不知為何十天之后不吃不喝也沒死,聽說是有人暗中幫了她,后來她被活埋于了地下,也是當晚就出了墳墓,跑回了宣家,還說要上京告御狀,幾番折騰下來,宣家人也查不出是什么人暗中幫她,怕再生事端,她這才在娘家得了個小院子,每月得些銀兩米糧,被人指指點點,監(jiān)守著活了下來。 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幾個月前她半夜在宣府的大門上吊而亡,也就是那jian夫進宮后的兩個月后,現(xiàn)在宣氏滿門對其三緘其口,不敢提起她的事來。 宣老夫人這番哭訴,也沒提起她來。 許雙婉料她也不敢提。 皇帝都不興人命殯葬,百姓焉能?當?shù)刈谧逯ù筮^于,大于皇法國律,想讓人陪葬就讓人陪葬,這事要是捅開了來清算,不是死幾條人命就能算的清的事。 廣海宣氏那邊的族人多,出的事情也多,這僅僅只是其中算不得大的一樁,許雙婉只聽說了那邊的宣氏一族出的幾件事,就覺得歸德侯府的那點事在他們面前,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于許雙婉來說,珍妃出的事,固然是珍妃jiejie對廣海宣氏一族的報復,但她一個弱女子,能掀起多大風浪來?那些暗中幫她,也幫成了她的人,才是最恨宣家的。 宣家這些年來在廣海成事立足,虧心事可沒少做,殺人無數(shù),也滅了好幾家人的門,家里仆人死的也是不少,這次事發(fā),看起來是珍妃通jian才出的事,但背后何其不是宣家做的種種,讓仇恨的溪流之水匯聚成了大河,掀起了軒然大波。 現(xiàn)在圣上的人是查出了暗中幫著送人進來的人是哪些,但宣家還沒有,宣家只知道是自己人幫的忙,具體是哪幾個不清楚,所以宣家現(xiàn)在的處理方式是凡是與珍妃之事有關(guān)的,一個也不放過,在京中的那些有關(guān)于此的宣家人,現(xiàn)在一個都見不到了,他們消失得無聲無息,可見宣家人的手段。 這一些,許雙婉要是不知情,可能還會被宣老夫人打動,可她知情,哪敢動惻隱之心。 “老夫人,妾身當真是無能為力,”許雙婉不松口,人走到一側(cè)欠身虛扶她,“您快快請起,莫要折煞妾身了?!?/br> “長公子夫人,”宣老夫人哭嚎,側(cè)過身,要朝她磕頭,“求您了……” 她這頭沒磕下去,福婆已帶人去扶她。 宣老夫人老眼婆娑,朝宣許氏望去,見她還是一臉淡然,當真是冷血無比,她眼一閉,暈了過去。 “老夫人……”這廂,她帶來的奴仆哭喊著上前,凄聲大叫:“您怎么了?” 許雙婉見她的先見之明還真有用武之地,不由搖了下頭,聽著身后的虞婆鎮(zhèn)定地叫丫鬟去請單娘子。 不過,宣老夫人這暈的好。 她一暈,侯府這邊準備的說辭就用得上了,她要是不在府里暈過去,而是暈到外頭讓大家看到了,侯府才有點難做。 ** 施如蘭過來,把人弄清醒了,侯府這邊就把人抬上了侯府的馬車,往廣海宣府行去。 路上,不少人都知道了宣老夫人千里迢迢而來,沒回他們廣海的宣府,而是暈到了侯府去的事來。 一個老人家到了京城不去自己的家里,而是去了被他們背宗離祖的歸德侯府,這千里趕路本來就是容易猝死的事情,這廣海宣家的人這是倚老賣老,以死逼人啊,好大的心計!好毒的心! 宣老夫人一走,這夜幕也降臨了,這夜許雙婉跟隨丈夫帶著女兒去了聽軒堂與公爹一道用膳。 膳罷,宣宏道留了一家三口說話,朝許雙婉問起了今日的事來。 許雙婉便把宣老夫人說的話都說了。 宣宏道聽完,看了長子一樣,猶豫了一下朝兒媳特地和善地道:“你做的很好,但……” “父親請說?!?/br> “但……”宣宏道也不知道怎么說才好,他是覺得兒媳婦說話太過于冷酷沒有人情味了,但她的推托之詞客氣有禮,也挑不出什么大錯了,他遲疑了一下,方道:“但口氣可以好點,就是不幫,虛應著就是。” 說完,他也覺得他這話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了,忙又補了一句:“為父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咱們身為名門正宗,沒有容人之量的話,外面的人難免會嚼牙根?!?/br> 許雙婉恭敬謙遜頷首,“是?!?/br> 外面的人是會嚼牙根,但嚼的不是侯府的,而是那邊的。 但這事,公爹說出來的意思就是他心里想的意思,她辯駁多說無用。 就像公爹現(xiàn)今漠視了婆母,心里也不再有婆母,而他的小孫女鈺君再可愛,再特意挖空心思討他的歡心,也改變不了他骨子里覺得鈺君晦氣,就是假裝喜愛孫女也只會在人多的時候披層皮對鈺君好,私底下卻讓小孫女離他遠遠的,少來點聽軒堂一樣,她們說的再多,做的再多,也改變不了他心里真正的心意。 兒媳婦恭敬,宣宏道訕訕了起來,又稱贊道:“你做的很好?!?/br> 他也不好多說兒媳婦的不是,即便是覺得兒媳婦做得過頭了,這時的他不好說些過于誅心的話來。 畢竟,兒媳婦自來對他孝順有加,面面俱到,聽軒堂里該睜只眼閉只眼的事情她也當作不知情,說她沒人情味,這話也不該是他說的。 宣宏道這頭因前幾天在妾室身上逞勇險些不能起身之故,還在吃著兒媳婦那邊送到聽軒堂的補藥,這身上心里都還虛著,道了兩句,又迎上長子似笑非笑的臉,當下不好再多說,就是想單獨留兒子問問他三叔進京的事,這下也不好意思再開口,就又笑著又道:“好了,夜黑了,你們趕緊回去,路上小心點?!?/br> 等兒子兒媳他們走了,宣宏道沒問到想問的事有些懊悔,也嫌自己說兒媳的話有點多嘴了。 他最想知道的,還是長子要怎么對遠道而來的他三叔的事情。 ** 廣海宣家也是好本事,宣洱來了沒兩天,內(nèi)閣當中就有與宣仲安交好的老臣子湊到了宣相面前,苦著臉連連給宣相作揖,為宣岳普說起了好話來了。 這老臣還是宣仲安外祖,死去的姜太史的好友,曾經(jīng)助過姜太史和宣相一臂之力。 “賢侄啊,叔爺腆著老臉來跟你求個人情,實乃也是無奈啊,”這閣老說著話的時候也是脹紅了臉,汗顏不已,“還請賢侄賣我這張老臉一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