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節(jié)
寶絡(luò)冷眼看向宣岳普。 但凡換個人, 他就把人扔到大理寺,讓人有去無回。 但這宣岳普著實有功, 人也能干,且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姓宣。 哪怕這宣姓是歸德侯府分出去的分宗, 但這宣家與侯府還是不能徹底分開的,他一個處置不當(dāng), 他義兄的歸德侯府就要受詬病了,一個處置不當(dāng),到時候朝臣少不得會拿這個當(dāng)筏子要挾他義兄。 人,殺不得;族,滅不了。當(dāng)初老畜牲不得不用義兄, 沒法殺之除之后快想必也是如此處境罷? “你問?!睂毥j(luò)抬首。 宣仲安又看向宣岳普,這廂,宣岳普抬首, 挺直腰桿, “臣,無辜?!?/br> “說說。”宣仲安溫和地道。 聽他口氣,宣岳普心里更有底了,就算兩家不和,他們也同是宣家之后,他們有同一個祖宗。且是宣相身為一國之相,宣岳普跟他共事多時,也是知道他這個堂兄當(dāng)?shù)倪@個丞相,是有真材實學(xué)的,這種人,可怕,但又不是那般可怕,至少,只要有理有據(jù),在他手下就不用擔(dān)心會出草菅人命的事來,“啟稟圣上,丞相大人,舍妹之事,吾等確實一點也不知情,要知我宣家對君上忠誠之心日月可鑒,上下……” 宣岳普表了一通忠心,他說完,過了一會,宣仲安不緊不慢地道:“這要是有你說的你們?nèi)迳舷露紝κド现倚墓⒐ⅲ赵驴设b,那你meimei通jian之事是怎么來的?人是你們廣海宣家送進來的不假罷?” 宣岳普語塞,但隨即又坦然道:“是我家中管教不當(dāng),臣失責(zé)?!?/br> 宣家男兒長得都不錯,這宣岳普也是氣宇軒昂,儀表堂堂之人,這挺直腰背說的這一番話,不論他話中意思幾何,人倒是正氣凜然得很。 長得好,氣勢好,換到前朝的金殿當(dāng)中,很討人喜歡。 就是寶絡(luò)皇這人長得不如何,即便是宣相哪天站他面前多笑兩下都戳他的眼,愛美之心只限于女者,見宣岳普還擺著他天之驕子的架式,一點罪臣的樣子也沒有,他也是笑了,跟宣相笑道:“也不愧是你們歸德侯府出去的種?!?/br> 硬得夠可以的。 寶絡(luò)皇這話不好聽,跟宣相之前閑話家常的和睦氣氛頓時就沒了。 他這喜怒不定的,說來,真是像極了死在地上,連陪葬品也沒幾個的先帝——值錢的那幾樣,被不怕列祖列宗半夜來找他談心的寶絡(luò)暗道又運回皇宮了。 這些年來,寶絡(luò)皇在朝事上也沒少跟宣相吵,兩人同伙,但時不時也針鋒相對,這也讓很多覺得可以拆散這對君臣的人有可乘之機,往往也會在其中動手腳,但末了,反而把宣相推到了百官當(dāng)中那唯一的那個一國之相的位置,讓圣上廢除了左右兩相的位置,只設(shè)一相為萬人之上,一下之人,成了內(nèi)閣之首的相臣。 但君臣倆往后在朝廷上也并沒有好太多,政見相左時,兩個人臉色鐵青對著干的時候也不是沒有。 他們這種相處,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很不好分辨,就是在建元開始就站在朝廷上的老臣都是霧里看花,看不出他們當(dāng)中的真意和心思來。對宣岳普這種進朝沒幾年,在金鑾殿一年到頭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幾次的工部郎中來說,他更是看不懂了,這時見圣上出口帶著怒氣,他不由皺了下眉,低下了頭。 他這主宗的堂兄,看起來,跟圣上關(guān)系也不是那般的好罷? 也是,聽說洛、涼兩州兩個軍府的攬權(quán),早已讓這君臣倆離心了。 到底要怎么才能從這事當(dāng)中脫開身去?饒是宣岳普也是經(jīng)過風(fēng)浪的人,這時面對著陰惻難測的圣上,心中也難免焦慮了起來。 “您言重了?!边@廂宣仲安接了話,神色從容平靜,“您都說了是出去了的種,與我歸德府關(guān)系不大?!?/br> “還不是同宗之人,”寶絡(luò)皺眉,“怎么算你們侯府也在三族之內(nèi),還是主宗,我要是抄家,你跑得了嗎?” 宣仲安順了順膝上的官袍,心平氣和,“您讓我先聽聽,是怎么個事?” 打斷他的寶絡(luò)閉嘴,皺眉,滿臉不快。 在自己的皇宮被戴綠帽子,確實不是值得高興的事,要諒解,遂宣相大肚別過了頭,朝宣岳普道:“我剛來,就在路上聽了一耳,也不知道個中內(nèi)情,你簡言跟我道明即可?!?/br> 宣相是個不喜歡聽廢話的,朝廷上下都知道,宣岳普也知,他看了圣上一眼,見圣上沒有反對之意,他快快出語道出了他這邊能說的話。 原來那假扮女身入宮之人,他也不是不知曉,此人是昔日他meimei珍妃奶娘的親生兒子,兩人一同青梅竹馬長大,但這個人早些年就脫了奴籍,離了宣家,不知所蹤,完全沒有預(yù)料到,他進了宮來。 “岳普發(fā)誓,送珍妃入宮之前,兩人絕沒有茍且之事,只恨吾等失察,沒有早知這人的狼子野心……” “郎中大人,”宣仲安這廂打斷了他,嘴角帶著點笑,“聽你這話的意思,是有人帶逼珍妃種下的孽種?在這后宮全是皇上的人的地方?” 這是在笑話誰呢? 宣岳普身體一僵,垂下了頭去。 到此,宣仲安內(nèi)心主意也定了,這大半夜的過來,眼看也要上朝了,他也無心逗弄宣岳普,他轉(zhuǎn)臉,對沉著臉的寶絡(luò)道:“依臣之見,這不是里應(yīng)外合也出不了這事,宣府是逃脫不了干系的,您著人專審此事,看宣府罪責(zé)如何,按律法行事罷?至于宣郎中大人……” 宣仲安看向宣岳普,這人手中握著只起草了一半的海圖,還大有可用。宣相不喜歡他,但喜歡他身后帶來的金銀珠寶,無盡財富,這些財富能帶著天下富足,這些能讓他再忍一忍這位郎中大人…… “先帶下去,查明了再說,您看如何?” 寶絡(luò)陰著臉點了下頭,其后,帶刀侍衛(wèi)很快出現(xiàn),欲把宣岳普拖出去。 他們動作粗魯,宣岳普因此急急朝宣仲安叫了一聲,“族兄!” 哪想,他一開口,就被帶人的帶刀侍衛(wèi)狠刮了一巴掌,快快退了出去,沒讓他有說第二句話的機會。 先帝死得還不夠久,寶絡(luò)也好,宣仲安也罷,都沒有忘了他們倆人是怎么起的勢,自然有些臉面,他們是不怎么在乎的。 “您怕是又有得忙了,”人一出去,宣相轉(zhuǎn)頭就對寶絡(luò)道:“您得抽調(diào)些人手去廣海接手罷?” 之前為了獎賞廣海宣家,以及宣家攏絡(luò)起來的廣海當(dāng)?shù)厥雷澹麄冇昧藦V海州那邊的人為知州掌管廣海,現(xiàn)眼下有這個大好的機會,正好能把廣海奪回來,至于當(dāng)?shù)氐拿T望族怎么“安撫”,那就要看戴罪立功的宣家如何作為了。 他這一說,寶絡(luò)就笑了,露出了小酒窩,“宣相大人,你還真是沒什么私欲???” 這大好的削廣海宣家的機會,他怎么就不利用一二? “怎么沒私欲了?宣家經(jīng)此一事,以后在廣海也難做人了……”宣仲安笑了一下,道:“想再起來,也得看有沒有人信他們了?!?/br> 這種打壓,比殺了他二叔三叔管用。 “哈哈哈哈哈哈?!睂毥j(luò)高興極了,大笑著拍打著大腿,儼然他頭上頂罩的綠云已離他而去了,“這么說來,我還得感謝珍妃了?” 沒她拖廣海宣家的后腿,他哪來的此等妙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