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節(jié)
許雙婉點了點頭。 宣仲安沒呆多久,就又出去了,許雙婉把福娘找來,把鈺君交到了她手里,“虞娘得在我身邊聽侯命令,鈺君這幾天就交給你了,你親手幫我?guī)е屗x了你的眼?!?/br> “您放心。” 這夜許雙婉用過藥,睡到半夜醒來,身邊沒人,她看著另一半的枕頭半晌,也沒叫下人,又在昏沉當中睡了過去。 第二日阿參過來說今日長公子不去衙門,呆在府里,他現(xiàn)在在云鶴堂有事,讓少夫人有事就差人去叫他。 “讓他辦完事就回來歇會?!痹S雙婉說了句話,讓他去了。 沁園出了事,宣宏道是直到昨夜才得了屠管家的報,那時候已晚了,兒子那頭說是要緊事,他也不好把人召過來問,這廂等到早上一過,就是聽下人報長公子還在云鶴堂有事,他也先過來看兒媳婦了。 看到兒媳婦,見她只是神色蒼白了些,神情還是端莊溫婉如舊,他一晌之間也是不知該從何安慰起,末了,擠出了一句:“你只管放心養(yǎng)病。” 許雙婉聽了一怔,想了想道:“父親,兒媳無大礙,只要聽大夫的吩咐,靜心養(yǎng)著病就能好?!?/br> 宣宏道看她言辭之間頗為小心,更是不知道說什么才好,看向了一旁的望康。 望康正安安靜靜地在看著他們說話,見到祖父看他,望康忙挺起小胸,道:“祖父,望康昨晚有念書,你可要聽?” 說著就下了椅子,雙手背著,笑嘻嘻地朝他蹦跳著走了過去。 望康從小就是大張大放的性子,是個帶著虎氣精神分外抖擻的小兒子,宣宏道見他活蹦亂跳地過來,眉眼不禁放松了下來,那藏在眉眼當中的隱憂也淡了下去。 他頓了一下,抱起了望康,朝兒媳婦道:“我?guī)等フ宜?,我正好有兩句話要跟他說?!?/br> 許雙婉微笑頷首,看他們去了,等他們一走,虞娘擔心地問她:“少夫人,你說那會是什么話?” 許雙婉輕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沒有去猜。 虞娘見她神情疲憊,扶著她往里走,“您接著去睡罷?!?/br> 許雙婉躺回了床上,虞娘給她蓋好被子要走的時候,半閉著眼假寐的她睜開了眼,與虞娘道:“長公子那邊一有消息,就是我睡著,也要叫我?!?/br> 虞娘“誒”了一聲。 許雙婉又合上了眼,“等會采荷要是過來了,你讓她帶著人守著我,你去忙你的,聽到了沒有?” 虞娘呆了一下,才諾了一聲。 這個關口,少夫人這是……要跟這府里的人表明,她是信采荷的? 是了,如此才是真的信她不假。 采荷也是跟了個好主子,要不是看在少夫人的份上,依他們長公子的性子,可能寧肯錯殺,也絕不可能放過。 要是換個一般家的主母,只要是稍稍怕事一點的,哪怕明知是栽贓陷害,再信任也不可能毫無芥蒂,馬上就讓人出現(xiàn)在眼前…… 虞娘出了圓門,發(fā)現(xiàn)雯兒這一招,當真是狠毒。 她就是栽贓不成,也離間了人心,而采荷一得了少夫人的不喜,久而久之,她在侯府也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了罷?遇著這等晦氣的事,少夫人也不可能再對她帶過來的人信任如初,那時候,她能信的人又有幾個呢? 等時間久了,她也會變得高高在上,誰也不信,誰也觸碰不到的高貴夫人了罷?侯府到那時候,可還有這等溫和平靜的氣息?等少夫人不再是那個少夫人了,長公子在這個家里,能不能得到真正的安寧? 得不到的話,他可能連家都不愿意回罷。 虞娘越想越覺得可怕,她冷硬的臉孔繃得越發(fā)地緊了起來。 那個平時看著膽小如鼠的丫鬟,居然有這等心思,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虞娘子?” 虞娘子在外屋的門前站了一會,被侯在她前面忐忑不安的丫鬟叫了一聲才回過神來,她一回過神來,嘴邊揚起了一抹冷笑:“好一個連環(huán)毒計,這等深諳人心的計謀絕不是一個下等丫鬟能想得出來的,她沒那個腦子,這府里肯定有她的內應教她怎么行事說話!” ** 宣宏道進了云鶴堂,在等著下人通報的時候,他抱著孫兒在云鶴堂的客堂當中坐了下來,望康一路都很安靜,直到坐下也如是,宣宏道低頭看向了今日異常安靜的孫兒,問他道:“是不是害怕?” 望康抬起小臉看他,他抿著小嘴想了一下,搖頭道:“不怕的?!?/br> 他又挺了挺小胸,“我是小長公子,是爹爹的小長公子,是祖父的長孫,也是侯府的長公子呢?!?/br> 爹說,他是嫡長子長孫,以后侯府的一府之主,可不能怕事。 說罷,他又覺得這樣說很不對,他拉著祖父的手指,糾結地道:“不能怕啊,望康怕了,那娘咋辦?meimei咋辦?” 他又挺起了胸來,重復道:“不怕的?!?/br> 望康還小,這番自言自語的話在人看來再天真無邪不過,但卻讓他的祖父心中很是難受,他摸了摸孫兒的頭,“苦了你了。” 也苦了他的兒子了,這么些年來,侯府都讓他一個去扛了。 “不苦。”望康搖頭,握著祖父的手搖頭。 他其實是怕的,昨晚被母親摟著睡覺的時候還悄悄掉金豆子了,就怕娘真的死了,跟曾外祖父一樣地睡過去,就不醒了。 祖孫倆坐了好一會,才看到他們等的人出來。 宣仲安昨晚呆在府里,卻未回過沁園片刻,無人稟事的時候,他就坐在以前老書房的那張陳舊的大椅上合眼假寐。 他時常在衙門內這般睡,也不覺得難受,就是夜深人靜,呆在老院子的老椅子里,他難免也想起了舊日過去了的光景,他以前一直留戀他祖父坐在這張椅子里的舊景,那時候他還小,有可以依賴的人,只管想今日,不用想明天。 不過等他再坐回這張椅子,他發(fā)現(xiàn)他記憶當中所懷念的日子,他其實早不再留戀了——原來在那些盡是磨難與忍耐的日子里,他早已把他祖父所希翼他扛起來的責任扛了起來,成為了一個他祖父希望他成為的人。 等你成了一個真正的男人,就會知道過去是最不值得懷念追憶的。一個只懷念過去,不追逐肯定以后的男人,怎么可能會是真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