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宣仲安笑了笑,用他那雙深得不見底的黑眼看著他表兄,“你且等著開朝?!?/br> “祖父的意思其實是……” “我知道,讓我暫避鋒芒。”宣仲安點了下頭,“但這鋒芒我暫時是避不了了,太子是我親手拱上去的,要拉他下來,也得非我不可?!?/br> 除了他,沒有做得了這事,也沒人想做這事。 他不可能讓一個忌諱他,只待他來年一點用也沒有了,就會殺了他的太子上位。 “這……”姜垠愣了,“霍家能答應(yīng)嗎?” 霍家可是全家族綁在了太子身上,那是個手握兵權(quán),還在圣上眼皮子底下一直安然無虞的大家。 “霍家家中能人輩出,年輕子弟比起父輩來更會審時度勢,太子妃更是為太子力挽狂瀾過兩次,讓他免于了被廢之難,太子后來也算是突然清醒了,連著一段時間精于求進(jìn),不再做那糊涂的損人不利己之事,也是我?guī)啄昵巴墩\于他的原因。” “嗯。”這個姜垠是知道的,霍家不僅是那個霍太子妃格外杰出,她家現(xiàn)在出的那一位文武雙全的堂弟,也是非常有手段與頭腦的人,做事很是周全。 那位霍小將軍,這次替圣上抄家更是列功眾多,他太能干了,能想及別人不能想及之事,能顧全別人不能顧全之周全,現(xiàn)眼下已經(jīng)升至御林軍副首了。 太子春風(fēng)得意,眼看這勢頭正盛,這也是祖父想讓表弟沉潛下來退避三分之因。 “但今日不同以往……” “這,”姜垠打斷他道,“霍家不可能與太子反目吧?畢竟,太子妃給他生的皇太孫是他的長子,且,皇太孫現(xiàn)眼下有多受寵愛,你也是知道的?!?/br> 太子不可能對霍家與對他表弟一般,而霍家,更是不可能為他表弟與太子起閑隙,更可能的是,霍家會幫著太子鏟除表弟。 后者更為可能。 “不,我的意思是,”宣仲安拍了拍因他們的說話有些不安的孩兒,等他又睡好了,才抬頭接道:“霍家現(xiàn)在太出色了?!?/br> “?。俊?/br> “皇太孫也討人喜歡?!?/br> 當(dāng)然了,這也是太子現(xiàn)在有持無恐的原因,圣上太看重皇太孫了,都把人搬到他寢宮里去住了。 “你知為何?”宣仲安又道。 “什么?”姜垠這下沒明白。 “我家婉姬,”宣仲安又說起他家婉姬來了,聽得姜垠一愣一愣的,“覺得望康身子壯,火氣足,她把時不時要吃她奶的孩兒塞給我,舍得他哭奶,就是覺著我要是多抱抱他,我沾足了他的火氣,身子便也能好一點?!?/br> 姜垠遲疑地道:“你是說,圣上……” 圣上也是這般認(rèn)為的? “嗯?!碑?dāng)然是了,老藥王親口說的,宣仲安再知道不過。 “那這是說……”圣上也沒有那么看重皇太孫?應(yīng)該說是他沒有那般喜愛皇太孫,看重的只是皇太孫能帶給他的好處? “誰不惜命呢?”宣仲安倒了身前那杯沒喝已經(jīng)放涼了的茶,給自己倒了杯熱的喝了兩口,“我也惜?!?/br> 說著還惦了惦懷中的孩兒,惦得姜垠也是眼皮一跳,“輕點?!?/br> 宣仲安笑了起來。 姜垠這時候也能跟上他了,“你的意思是說,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太子用的是什么忠的心,現(xiàn)在也能反過來用?” “藥王趕回藥王谷,是去替圣上收藥材的,藥王谷里有幾味藥,聽說得他帶著單久炮制才有火候,本來他們這年是回不去了的,但還是回去了?!毙侔舱f這么多,無非也是告訴他表哥,圣上惜命得緊。 他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他的江山也是。 他還沒死呢,太子不畢恭畢敬地當(dāng)著他一慣以來的對父孝順忠心的太子,反而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收攬忠心,這一位心里不定怎么想。 他素來疑心。 “霍家會讓嗎?”姜垠還是有些猶豫。 “大表哥,你還是沒聽明白?!?/br> “你說?!苯蟠_實沒聽明白。 “霍家太能干了,比我還能干?!彼贿^是個兩部尚書,說白了,這是實權(quán)之位,但也不過是四品官員,但霍老將軍可是手握十萬大軍的從一品大將。 整個大韋,包括閣老在位,一品官員不過近三十人,其中只有兩個武將能得從一品的大位,而現(xiàn)在另一位大將已經(jīng)死了,將位空懸,只有霍老將軍手里還握著指揮得動十萬大軍的帥印。 他還活著便罷了,他孫子居然比之他毫不遜色,大韋現(xiàn)在說不國泰民安,但先皇打服了的那幾個屬國可沒有進(jìn)攻之心,這個朝廷,還不需要霍家那般能干。 姜垠這下是完全聽明白了,但還是有所遲疑,“霍家這么多年都躲過去了……” 他們能在這節(jié)骨眼上讓圣上廢他們嗎? 且,姜垠這次壓低聲音道:“太子去了,誰又上來呢?” 那個上來的,還能保證侯府不滅不成? 難保他不是另一個太子。 “那就要看有些人是怎么想的了,”宣仲安說到這,低頭看著醒過來眨眼睛的望康,他看著他孩兒道:“我總得先讓人知道,誰想要我的命,我就扒人一層皮……” “你就不怕圣上那出差池?” “怕不了那么多了……”宣仲安看他孩兒沖他咧嘴笑了起來,他也笑了,“再說,你忘了,讓我殺人的是誰。” 他只是遵從了圣上的意思讓人去死罷了,可攔住他的是太子,在里面做文章的也是太子,圣上站在哪邊,不好說,不過,他不覺著太子的贏面會比他大。 但又說來,這都是料不準(zhǔn)的,但宣仲安不介意再賭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