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習慣了。

    這廂，宣仲安去見了傳召的人，聽后還沒回話，就見屠申急急過來，朝那公公致歉一拱手，在他們公子耳邊說了話。

    夫人那邊，說到現(xiàn)在的話，是想留人了。

    宣仲安之前沒管此事，只是想看看，他母親到底會如何。

    最終等到了下人來報的這句話，他內(nèi)心甚至一點波動也無。

    他早知道了，只是不死心罷了。

    “公公，容本官去換身衣裳，請您稍侯片刻，我隨后就來?！毙侔渤莻髟挼墓c點頭。

    屠申趕緊迎上去，招待他：“公公快請里邊入上座，喝口茶?！?/br>
    這侯府的上座倒是可以坐一坐，這公公猶豫了一下，到底是給了宣尚書這個臉，隨屠申去了。

    宣仲安往聽軒堂那邊去，朝尾隨的阿莫吩咐：“去叫侯爺回聽軒堂?！?/br>
    “是。”

    “阿參，虞娘她們呢？”

    “長公子，聽您的吩咐，她們?nèi)齻€，帶著人在侯著了?！?/br>
    “去罷，把人請出去?！?/br>
    “是。”

    宣仲安到時，宣姜氏正不可所措地問下人，“長公子為什么要請阿芙夫人走？這都天黑了啊，就算不答應(yīng)收留人家，讓人歇一晚再走也不遲啊?！?/br>
    “遲，到時就遲了，我不留?！毙侔蔡みM了門。

    “?。俊毙香读?。

    “娘?！?/br>
    站著的宣姜氏訥訥：“這，這……”

    這是怎么回事啊？

    “娘見著舊友歡喜？”

    “是，是啊?！比绾文懿粴g喜？都快有二十年沒見了。

    “那您知道，您兒媳婦現(xiàn)在在哪嗎？”

    宣姜氏被咄咄逼人，竟顯得十分兇惡的兒子嚇得眼圈都紅了，“她不是……”

    不是在床上嗎？

    “您孫子呢？都顧不上抱了？”

    宣姜氏被提醒，眼淚都出來了，跺著腳道：“看我，都忘了?！?/br>
    她哭道：“是我忘情了，你芙姨這些年過得太慘了，千里來投奔于我，我一時之間就聽她說話去了，仲安，你要……”

    你要原諒娘。

    宣仲安卻沒有那么多時間耗在這了，他馬上要進宮，宮里的天羅地網(wǎng)就等著他鉆進去，一不小心他就會尸骨無存，可他現(xiàn)在在干嘛呢？

    宣仲安看著他娘：“你同情她是吧？你可憐她是吧？那誰來同情我，可憐我？之前這侯府發(fā)生的事你都忘了？洵林是怎么差點死了的事你忘了？你兒媳婦躺在床上九死一生給你生孫子，你舒舒服服地坐在這聽那幾十年沒見過的人跟你訴苦，她重要過給你生孫子的兒媳婦？娘，我真想問問你，你的心是長在哪?！?/br>
    “這外邊，”宣仲安指著門，“這外邊，你現(xiàn)在走出去瞧一瞧，不用你走多遠，就在門邊看一看，你數(shù)一數(shù)，看有多少人現(xiàn)在想撕了我吃我的rou啃我的骨頭，我都難成這樣了，你兒媳婦生個孩子都要擔心這府里進來不該進來的人，大舅母為了你，一個當祖母的人了，站在秋風里替你賠笑迎客，你告訴我，你干了什么？這種日子來了個不清不楚的人，你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聽她說話，你這是在為誰哭呢？”

    “是不是我死了，這個家為你死干凈了，你才甘心?。　毙侔脖平?，問她。

    宣姜氏一屁股倒在了她身后的椅子上，眼淚狂流，“我，我……”

    她茫然極了，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讓她最衷愛的，對她孝順有加的兒子這么對她。

    她什么都沒做啊，她只是，只是見了個好久沒有見到的舊友，看她可憐，想收留她一陣而已啊。

    “但愿我死了，您能為我這樣哭一哭。”宣仲安說到這，徹底平靜了下來，眼睛無波無緒地看著她，“娘，母親，聽我最后跟您說一次，別再這般了，這次侯府要是完了，我剛出生的兒子都要為這個侯府陪葬，您忍心，我不忍心。”

    說罷，他轉(zhuǎn)身而去。

    出了門，他閉了一下眼，等穩(wěn)住了差點失衡的身體，提步匆匆往前堂而去。

    “長公子，長公子……”他快至前堂時，有急跑聲而來。

    采荷抱著他的官服狂跑過來了，“找到您了。”

    她喘著氣，氣喘吁吁道：“姑娘聽說您要進宮，看到了屋里您換下的官袍還在，就著奴婢趕緊給您送過來，本來還以為來不及了，還好，還好來……來得及?！?/br>
    宣仲安看著她手上那襲他下午換下，還帶著血漬的官袍，看了好幾眼，他才張手，“給我罷?！?/br>
    **

    而那廂聽軒堂，聽著小姑子的哭聲，一直在角落坐著的姜大夫人毫無惻隱之心。

    她在旁聽了一個多時辰，打斷過話，轉(zhuǎn)移過話題，但皆一一毫無作用，她越坐就越心涼，她這小姑子，真的就差一點，只差一點點就能把她逼瘋了。

    現(xiàn)在，既然她兒子都說了話了，她也不介意，跟著當個惡人。

    外甥走后，她站了起來，走到小姑子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哭什么呢？哭娘為了你死不瞑目連走都走得不安心，還是哭爹一大把年紀了，為了你還得替你把姜家一門的生死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