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她言辭意甚是溫柔小心,宣洵林睜開了一只眼,看到她隨即朝他笑了起來,他泣然地抽了下鼻子,不過嘴巴閉得沒剛才那般緊了。 就在他這一松動間,許雙婉的那一勺羹粥就喂進(jìn)了他的嘴里,等到她吹涼了下一勺送到他嘴里就沒那般難了,于是,一口接一口,那小碗粥就都喂進(jìn)了他的嘴里。 見他喝完,許雙婉下意識碰了碰他的額頭,又摸了下他稍有點鼓的小肚子,抬頭朝對面的長公子看去。 宣仲安剛才制止弟弟的時候臉白得有些發(fā)青,現(xiàn)下,他神色緩和了許多,許雙婉看著,那緊緊揪著的心稍微放松了些。 宣仲安這也沒跟她說話,他看向那靠著她胳膊躺著的弟弟,問:“還喝粥嗎?哥哥給你打?!?/br> 宣洵林不說話,臉一扭,躲進(jìn)了他嫂子的胳膊彎里。 看來,現(xiàn)下他是連哥哥的氣都生上了…… 宣仲安搖搖頭,又朝父母看去。 此時宣宏道臉色尚可,他的長子現(xiàn)下雖說還沒繼承侯府,但他因有了前車之鑒——三年前他一時大意壞了長子布下的局,連帶還連累長子失了好不容易得的一門婚事,讓本來可以一洗前恥的侯府名聲處境比之前還差,遂他現(xiàn)在就不怎么插手兒子的事情了,哪怕心中再忍不住,也會三思而后行。 只是宣姜氏到底是個婦人,還是個愛子心切的母親,看著媳婦懷中的小兒子,她又在長子的示意下不能伸手把小兒子接過來,這時候她僵著一張臉,是再也笑不出了。 “母親,用飯罷,菜都涼了?!备赣H這邊,宣仲安還是稍有些放心的,有了之前事敗的徹骨之疼,他父親比起以前要相信他些了,只是他的母親到底是個性情中人,性子心善心軟不說,就是連掩飾心中所想,也是遜人一等。 宣仲安曾暗中見過他的妻子的接人待物,不管當(dāng)時場面上有多少人,她輕掃一眼,就能把各人心中所想所求納入眼中,再了然于心不過,他母親年長她許多,怕是拍馬都及不上她那份觀其色、辨其音、了其人的本事。 母親現(xiàn)下無所掩飾,她之前做的再好,心思也還是被看穿了。 這廂許雙婉見懷里扭過頭的小公子疲憊地閉上了眼,看來是想睡的樣子,他流了那么多淚,應(yīng)也是倦了,她便雙手抱了他,兩手相拍著他的手臂與背,安撫他入睡。 宣洵林的確是累了,他在入睡前又睜開了一只眼,看了她的臉一眼,就閉上了眼睛,疲倦地睡了過去。 宣姜氏無心用膳,即便是長子開了口,她也只是勉強一笑,這時見小兒子看樣子是睡著了,她忙伸出手去,“讓我抱吧,你趕緊吃兩口?!?/br> “是,母親?!痹S雙婉小心地把懷中的小公子交到了婆母的手中。 宣姜氏也小心地接了過來,終于松了口氣,臉上這才有了點松快一些的神情,再說話,也不那么僵硬了,又恢復(fù)了之前的溫軟和善,“快用膳罷,莫餓壞了?!?/br> “是?!痹S雙婉這才轉(zhuǎn)好身,拿起了筷子,眼睛小心地往對面的丈夫望去。 “吃吧?!?/br> “誒?!痹S雙婉垂下眼,抿著嘴小小地笑了一下。 他看向她的眼,很溫和。 如此,就夠了。 她早想過她這身份來侯府的萬般難處,這是她避免不了,身為許府二姑娘也無法逃避的,她嫁進(jìn)來,本就是許府用來贖罪的。 只是,情況比她想的要好多了,公爹婆母再難也還是愿意給她幾分體面,他更是如此,她那點子難便不是難了。 她會當(dāng)好侯府這個新媳婦的。 她在母親的膝下,盡全力當(dāng)好了母親的女兒;在他的翼下,她也會盡全力當(dāng)好他的娘子。 這廂他們剛用完早膳,宣姜氏猶豫了一下,還是沒等到半柱香后長子用藥的時辰,先抱了幼子回后院歇息。 她走后,宣仲安對門口站著的屠申道:“叫圓娘到堂面?!?/br> “是,長公子?!蓖郎甏掖胰チ?。 “虞娘?!?/br> “長公子,奴婢在?!焙蛟陂T外的虞娘子趕緊行了進(jìn)來。 “你帶上人,跟著阿莫,帶少夫人去我的云鶴堂?!?/br> “是?!?/br> 宣仲安這時轉(zhuǎn)過了身,看向了垂著恭身站著的妻子,他頓了頓,方才道:“你帶著侍候的人,隨虞娘去云鶴堂,那是我之前住的地方?!?/br> 說罷,他又頓了一下,又道:“你先過去,我等會就過來?!?/br> 許雙婉也沒多問什么,順從一福身,“是,妾身遵命。” “父親,兒媳告退?!闭f罷,她片刻也沒耽誤,朝歸德侯一福身,倒退著去了門邊,這才轉(zhuǎn)身出了門,帶著外邊戰(zhàn)戰(zhàn)兢兢站著的采荷她們跟虞娘子等侯府中人去了云鶴堂。 ** “父親,隨兒子走一趟?!?/br> 媳婦一走,宣仲安就開了口,話畢,就要往主院見外客的堂面走。 宣宏道不太贊成他等會所舉,他沒動身,道:“她只是個下人,再說,再如何,她也奶大了洵林,并無二心?!?/br> 他知道,長子這是要責(zé)怪圓娘在洵林耳邊吹了耳旁風(fēng)。 洵林性子有些隨了他母親,心善,心軟,沒有人教,他是不懂得恨人的,剛才他說的那些話,他母親萬萬是不可能在他耳邊說的,算來算去,也只有把洵林奶大的圓娘有那個膽敢說這話了。 他都能猜出來的事,長子心里焉能不明? 可圓娘有再多的不是,也是因疼愛洵林而起,她就是逾矩,回頭著屠申告誡她一頓就是,需用他這個府中的長公子出面嗎? 宣宏道不贊成,又道:“你要知她只是剛嫁進(jìn)來,你現(xiàn)下教訓(xùn)圓娘,在下人眼中就是給她立威,你給她立威,打的卻是府里老人的臉,圓娘在府里人緣不壞,你在府里還好,你不在,你這是讓她雙拳敵四手,你這是在害她,還是在幫她?” 父親又糊涂了。 宣仲安不好跟他父親道他一個堂堂侯府大公子,難道還護(hù)不住妻子不成;更不好說,堂堂一個侯府少夫人,還要看下人的臉色才能在這府中呆下去不成? 經(jīng)過這些年侯府所發(fā)生的事,宣仲安已知他父親骨子里那些個優(yōu)柔寡斷,才是會葬送掉他們侯府這主枝一脈前途的最大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