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倍愕礁舯诘暧^察情況的錢叔扯了扯董易，轉(zhuǎn)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董易邁步跟上，依然不愉快，“那狗好丑，小科值得最好的?！?/br>
    “你這想法出發(fā)點(diǎn)就不對！”錢叔轉(zhuǎn)身瞪他，提高了聲音，“適合的就是最好的，我還覺得你丑配不上人家小科呢，那你愿不愿意把小科讓給更有錢更有趣脾氣更好的另一個男人？”

    董易用力踩上了路邊的一個易拉罐，彎腰撿起它丟進(jìn)了垃圾桶，“隨地亂扔垃圾的混蛋?！?/br>
    “罵誰呢？”錢叔搖頭笑罵，“前一陣28過得像38，現(xiàn)在倒是過成18歲了，真是越過越回去了，你幼稚不幼稚！”

    第7章 好狗

    “這狗沒問題?！睂櫸锏曛魅撕眯Φ拇亮舜列」返哪X袋，對劉科說道，“這狗我前幾天看到過，還喂過它一次，不過大概是我身上有其它大狗的味道，它比較怕我?？矗F(xiàn)在還在怕呢，尾巴都夾著?！?/br>
    “沒問題？”劉科摸了摸小狗縮成一團(tuán)的小身體，仍有些擔(dān)憂，“它之前叫得很慘，一直把后腿翹著，會不會是有內(nèi)傷？”

    “應(yīng)該是沒問題的……你如果實(shí)在不放心可以把它帶去寵物醫(yī)院做個更詳細(xì)的檢查，這狗應(yīng)該剛斷奶不久，身上這么臟，起碼離開母親三天以上了?！睂櫸锏曛魅耸莻€好心的，見這小狗不是什么名貴的漂亮品種，怕劉科覺得麻煩偷偷把狗丟了，又補(bǔ)充道，“你要是沒時間照顧可以把它留在這，我是做寵物生意的，可以收養(yǎng)它，以后給它找個好主人?！?/br>
    劉科沉默，又捏了捏小狗塌下來的小耳朵。

    小狗十分喜歡他身上的氣息，抬眼怕怕的看一眼寵物店主人，將身子往他的方向側(cè)了側(cè)。

    “它好像很喜歡你?！睂櫸锏曛魅艘妱⒖篇q豫，忙又說道，“這狗雖然是個串串，但看腳掌骨骼毛色應(yīng)該是京巴或者狐貍?cè)惖男⌒腿模L，養(yǎng)得好也會很漂亮，且小型犬吃得少，好養(yǎng)活?！?/br>
    小狗適時的“嗚嗚”兩聲，舔劉科的手。

    劉科有些心軟，想了想自己孤單漂泊這么多年的生活，終于下定了決心，重新將小狗抱起，看向店主人說道，“謝謝您的幫助，您這有適合它這么大的小狗吃的狗糧嗎？還有狗窩之類的，我第一次養(yǎng)寵物不太懂，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您能跟我說說么？”

    寵物店主人見他決定收養(yǎng)小狗，言談間又這么禮貌，對他的好感度瞬間爆表，擺了擺手笑道，“什么您不您的，不用這么客氣。狗糧狗窩狗玩具我這都有，這小狗和我也算有緣，你盡管挑，我給你打七折?！?/br>
    小狗見他擺手以為他是要打劉科，本來搭在劉科胳膊上的腦袋瞬間立了起來，虎視眈眈的看著店老板。

    店主人見狀樂了，“嘿，這小東西倒是挺護(hù)主，好狗?！?/br>
    劉科安撫的摸了摸小狗，不自覺露出個傻笑。從今天起，他也算是一個擁有家人的人了，雖然這家人只是一只臟兮兮的小狗。

    帶著小狗做完檢查，劉科提著一大袋寵物用品回了家，臉上一直帶著笑容。

    “看見了？”錢叔將下午煲的湯盛進(jìn)一個大湯碗里，撒上蔥花，又拿出個小碗開始裝自制的梅漬小番茄，“服不服？”

    董易從貓眼前退開，情緒有些低落，“他很開心，一直在笑……我果然不如一只狗……”

    錢叔哼一聲，拿出個食盒把湯和小番茄全部裝進(jìn)去，走過去將食盒塞他手里，“給小科送去，他身體看起來有些虛，得多喝點(diǎn)湯補(bǔ)補(bǔ)。再順便幫我約一下他，就說我剛從國外回來不熟悉附近環(huán)境，讓他明天抽時間陪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你明天去忙工作的事，別害得小古他們年前過得不安生?！?/br>
    董易接過湯，垂死掙扎，“工作的事我半天時間就可以辦好，下午我可以陪你們一起轉(zhuǎn)……”

    “少搗亂！”錢叔瞪他一眼，“你跟著去小科肯定會不自在，也太刻意。我會帶著他多轉(zhuǎn)會，你工作室的事忙完了之后就來接我，然后順勢請小科和我們一起在外面吃頓飯，要學(xué)會循序漸進(jìn)，別冒冒失失的。”

    老人的智慧是無窮的，董易服了，偷偷在腦內(nèi)設(shè)想了一下明晚和劉科共進(jìn)晚餐的景象，整理了一下頭發(fā)衣服，滿懷期待的開門朝對面走去。

    小狗太小，還不能洗澡，劉科便拿出濕紙巾給小狗擦了擦臟臟的毛，然后給它泡了狗糧喂了水，興致高昂的教它定點(diǎn)尿尿和坐下起立。

    “坐。”劉科握拳。

    小狗歪頭看他，舔他手。

    “乖。”劉科笑瞇了眼，摸了摸它的小腦袋，“等你牙長好了，我給你買骨頭吃。”

    小狗嫩嫩的“汪”了一聲，搖尾巴。

    劉科又開始傻笑。

    這種迷之好心情一直持續(xù)到了董易過來敲門，所以董易難得的得到了劉科一句帶笑的問候，“你來啦，找我有事？”

    董易一愣，然后表情rou眼可見的緊繃起來，目光死死黏在他嘴角翹起的弧度上，直接將食盒遞了過去，“錢叔煲的湯，你太瘦了，要多補(bǔ)補(bǔ)?！?/br>
    笑臉對冷臉，劉科的笑容淡了淡，接過食盒回道，“替我謝謝錢叔，多謝錢叔關(guān)心?！?/br>
    董易被他嘴角突然淡下去的弧度弄得有些緊張，忙又說道，“錢叔在國外呆了幾年，需要重新熟悉一下周圍的環(huán)境，我這幾天有點(diǎn)忙，沒時間陪他老人家，我看你時間挺自由的，能不能……”

    “沒問題?！眲⒖谱旖堑男θ輳氐紫Я?，移開視線快速說道，“我明天會去找錢叔的，晚了，我還有事，再見?！闭f完迅速關(guān)上了門。

    正圍著茶幾好奇轉(zhuǎn)圈圈的小狗被關(guān)門聲驚動，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往他腿上蹦，“汪汪！”

    劉科蹲下身將食盒放到地上，摸了摸它毛乎乎的頭頂，眼神黯淡下來，“我這種看起來像是無業(yè)游民的家伙，時間確實(shí)挺自由的……”

    董易看著緊閉的防盜門，在短暫的怔愣之后心里泛起一股濃重的挫敗感，低頭沉默了一會，轉(zhuǎn)身帶著滿身冷氣回到了2602。

    錢叔已經(jīng)擺好了碗筷，見他黑著臉進(jìn)來，挑眉，“鎩羽而歸？”

    董易到餐桌前坐下，拿起碗筷悶頭吃飯。

    錢叔在他身側(cè)坐下，愜意的喝了口湯，淡淡問道，“說吧，這次又是因?yàn)槭裁矗俊?/br>
    董易夾菜的動作一頓，硬邦邦回道，“不知道……明明開門的時候他還在笑，但在我打了招呼之后他就不笑了?！?/br>
    “你怎么打招呼的？”

    董易重復(fù)了一下當(dāng)時的情景，然后側(cè)頭看似淡定實(shí)則期待的看向錢叔。

    錢叔放下湯碗，敲桌子，“后面呢？這句話沒什么問題，小科不笑應(yīng)該是對著你這張棺材臉笑不出來?！?/br>
    “……”

    “小科之前能主動請你吃飯證明他還是想和你和平共處的，但剛才他卻直接在你面前關(guān)了門，這不符合他現(xiàn)在的心理，所以你肯定說了什么戳他痛點(diǎn)的話了?！?/br>
    董易聽他前半句，表情緩和了一點(diǎn)，聽到后一句，又抑郁了起來，沒什么精神的又復(fù)述了一下兩人后面的對話。

    錢叔對他徹底服氣了，“你對他說你時間比較自由？”

    董易點(diǎn)頭，“網(wǎng)絡(luò)主播雖然有每月直播時長的任務(wù)，但小科簽的時間比較短，任務(wù)不太重。這點(diǎn)我很滿意，他這樣不用太累，可以多一點(diǎn)時間休息。”

    “你很滿意？”錢叔上下看他一眼，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那是小科自己的事業(yè)，要你滿意做什么？我查過，現(xiàn)在外界對網(wǎng)絡(luò)主播這個職業(yè)的認(rèn)知還停留在‘不務(wù)正業(yè)’、‘靠取悅別人賺錢’、‘不穩(wěn)定沒保障不是正當(dāng)職業(yè)’的范疇，你和小科關(guān)系特殊，他對你的一言一行都特別敏感。你看看你自己，事業(yè)有成業(yè)界精英，小科雖然沒有表現(xiàn)出來，但在你面前肯定是自卑的。小易，換位思考一下，你愿意在自己過得不算太好的情況下被曾經(jīng)的初戀說‘你時間比較自由’這種容易讓人誤會成‘你很閑沒什么正經(jīng)工作’的話嗎？”

    董易有些懵。

    “你啊?！卞X叔拿起湯匙撥了撥湯里的山藥，又補(bǔ)充道，“還有之前鋼筆賠償?shù)氖?，小科又不是傻子，五十萬變五萬，他肯定已經(jīng)意識到你是在有意的幫他減輕欠款了。十年沒見的初戀，一重逢就扯上了金錢問題，若你處在小科那個位置，你會怎么想？”

    董易看著餐桌上的裝飾小花籃，慢慢垮下了肩膀，“同情，施舍，本來平等的感情突然有了高低上下……”

    “再加上你們當(dāng)初分開得不算特別美好，小科還有坐牢的經(jīng)歷?！卞X叔放下湯匙給他盛碗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想想吧，你已經(jīng)28了，不是18，處理感情的方式要成熟一些。”

    董易看著湯上冒出的熱氣，垂下了眼。

    難怪……剛剛重逢時小科還會擼袖子跟自己打架，看起來十分有活力，而在出了鋼筆的事之后，小科在自己面前就一直是沉默且回避的，是這樣啊……原來是這樣。

    早上七點(diǎn)，晨跑的董科與帶小狗出來遛彎的劉科再次相遇了。

    劉科想起昨天直接在對方面前關(guān)上門的事，有些心虛于自己當(dāng)時的敏感，見對方停下腳步直勾勾的看著自己，主動抬手打了招呼，“早啊，吃了早餐沒？”

    董易想起自己“開口必惹對方生氣”的體質(zhì)，默默點(diǎn)頭，又搖頭。

    沒得到言語回應(yīng)的劉科越發(fā)尷尬，以為他是在生氣，想道歉又不知道該怎么說，猶豫了一下，又朝他笑了笑，說道，“那我先上去了……你慢慢跑，再見?！?/br>
    董易心里醞釀的約早餐的話噎住，表情又凍住了。

    兩人一個尷尬得想走，一個急著不知道該怎么留，眼看著就要擦肩而過，在一邊聞石頭的小狗突然扭頭朝董易看了一眼，然后邁著小短腿跑到董易面前，朝著他的鞋下蹲，尿了。

    劉科剛剛邁出去的腿一僵，低頭看向董易的sao藍(lán)色跑步鞋，吞口水……他記得，董易好像是有潔癖的……

    第8章 煎餅

    溫?zé)岬囊后w浸透網(wǎng)狀鞋面和棉質(zhì)襪子濕漉漉的黏在腳背上，董易看向放完水后撒歡跑回主人身邊的小狗，表情更僵了，“它叫什么名字？”

    劉科頭皮一緊，忙上前一步遮住小狗，抱歉說道，“對不起，是我沒看好它，我會好好教訓(xùn)它的……這鞋多少錢，我賠雙新的給你……”

    小狗似是察覺到他的緊張不安，嗚嗚叫著從他腳后繞出來，立起身體抱住他的大腿往上蹭，腦袋著急的拱來拱去。劉科見狀忙把它抱起來安撫的擼了擼腦袋，眼中帶著一絲忐忑，解釋道，“它昨天才跟我回家，我還沒來得及教它不要隨地大小便……真的很對不起。”

    小狗將腦袋從他手掌底下拱出來，仰頭看看他，又看看董易，扭頭撇耳朵，舔他手，“嗚嗚，汪?！?/br>
    劉科按住它的小腦袋把它塞回懷里，見董易一直不說話，又小心建議道，“要不你告訴我這鞋的牌子和你穿鞋的碼數(shù)，我去買雙新的給你送過去？年前大家都忙，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br>
    三句話，兩句是要賠鞋子，一句是在為狗狗解釋，每句都帶著對不起。

    董易準(zhǔn)備出口的“沒關(guān)系”噎在了嗓子里，心像被醋泡過，酸酸軟軟的讓他想要把眼前的人抱進(jìn)懷里。不用道歉，不用這么小心翼翼，更不用賠償，像十年前那樣賴著臉笑笑就行，或者反過來發(fā)脾氣說他的腳擋到了小狗尿尿的地方都可以。只要能不要這么小心翼翼，只要能變得自然輕松一些。

    “陪我去?！?/br>
    劉科和狗一起疑惑的看著他。

    董易走到他面前，探手從他懷里搶過狗抱到自己懷里，拉住他的手腕轉(zhuǎn)身朝小區(qū)的露天停車場走去，“我們先去吃早餐，吃完陪我去買鞋?！?/br>
    劉科沒想到他會搶狗，更沒想到他會拉住自己，一時有些懵，“陪你去買鞋？”

    “嗯?！倍谆仡^看他一眼，緊了緊握著他手腕的手，又很快克制的放輕力道，睜著眼睛說瞎話，“我這雙鞋是限量的，你要買的話必須盡快，晚了就沒了?！?/br>
    劉科更懵了，“可你干嘛搶我的狗……你告訴我鞋子要去哪里買，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今天就去買，保證給你買到?！?/br>
    “這鞋只在城南的中心店有售?！倍资謶c幸自己隨身帶著車鑰匙，到達(dá)停車場后快速找到自己的車給車開了鎖，然后打開后車門將小狗放進(jìn)去，關(guān)門轉(zhuǎn)身看向一臉懵比的劉科，淡定臉，“我們家離那家中心店有點(diǎn)遠(yuǎn)，你搭地鐵去的話太麻煩，我剛好有空，也正好想換一雙鞋，就順便帶你一起去吧。”

    劉科隱約聽到小狗在車?yán)锖吆叩穆曇?，有些急，也有些狐疑，“可你昨天不是還說這幾天比較忙，連陪錢叔熟悉一下附近環(huán)境的時間都沒有嗎？”

    “……今天霧霾太重，工作室放假了。”

    劉科仰望天空，然后默默看著他，不說話。

    董易也意識到這個借口有些蠢，心里一緊張，表情瞬間凍結(jié)，冷颼颼解釋道，“我是個體恤員工的好老板?！?/br>
    “……”有殺氣。

    董易繞過去打開副駕駛的門，黑著臉破罐子破摔，“想要狗的話就上車。”

    劉科在他的眼神威脅下打開車后座的門，把著急往外撲的小狗抱在了懷里。

    董易：“……”大意了，沒鎖車門。

    兩人隔著一輛sao氣的跑車對視，一個表情越來越冷，一個眼神越來越淡定。

    “董易?！?/br>
    董易皺眉，迅速打斷他的話，“你說過要賠我鞋的。”

    ——你說過要和我考同一所大學(xué)的。

    ——程科，我給你補(bǔ)習(xí)，你好好學(xué)。

    ——我沒有生氣，也沒有討厭你，我很著急，程科……我不想和你分開。

    過往記憶突然從腦海深處冒出了一個小小的尖，那個習(xí)慣用沉默和面無表情當(dāng)盾牌的少年與眼前冷著臉的男人漸漸融合重疊。劉科怔忪了一瞬，突然問道，“董易，你現(xiàn)在是不是很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