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冤有頭,債有主,”蘇清漪認(rèn)真看向謝寒潭:“如果要報仇,為什么不沖著那些做錯事的人來?” 謝寒潭沒有說話,他低頭,溫柔看著那條白色的龍。 “這不取決于我,”他溫和出聲:“這取決于它?!?/br> 蘇清漪立刻反應(yīng)過來,真正要布下陣法的,并不是謝寒潭。謝寒潭不過是在履行契約,真正要布下陣法的,是那些怨氣所化成的這條龍。 這條白龍,代表的是這上千年來被練成靈脈的人的怨恨,他們才是真正有資格談原諒不原諒的人。 白龍感受到蘇清漪的目光,它仿佛是有神智一般,轉(zhuǎn)頭看著蘇清漪,冰冷的眼里不含絲毫感情。 “吾生于怨氣,”它沉吟開口,慢慢道:“并不懂汝等感情。吾之所求,不過了結(jié)因果,因此而已。” 它存于世間千年,所求所要,不過是一份公道。 這天地給不了它,它就自己討要。 可因果,什么是因果?這么多人用自己的命建立了這樣多的靈脈,難道要將所有用過他們靈脈的弟子逐一屠光,才算因果? “若我能,”蘇清漪抬起頭來,慢慢道:“我能將所有用過你們所化成的靈脈的靈氣的弟子統(tǒng)統(tǒng)廢去修為,將所有害過你們的人統(tǒng)統(tǒng)殺光,那你肯放過這個修真界嗎?” 聽到這話,謝寒潭皺起眉頭:“師父,你若要如此做,還不如直接毀了這修真界?!?/br> “無辜的人不該受牽連?!碧K清漪抬頭看著謝寒潭,認(rèn)真道:“哪怕只有一個無辜的人,也不該做犧牲品重生之國際影后。若這樣,我們和他們又有什么區(qū)別?” “那你打算怎么做?”謝寒潭認(rèn)真思索,蘇清漪呆了呆:“我以為……你會勸我?!?/br> 謝寒潭沒說話,好久后,他低垂著頭,有些苦澀笑開。 “師父,我不會再為你做任何決定。你要做的事,我只要幫著你就好了?!?/br> “當(dāng)年你是冉焰的時候,那一夜你墮道入魔,我為你消除了記憶,我怕你難過,以為這是為你好?!?/br> “我以為你可以撐住那十年,我為你重塑人身,誘你入局,想為你重新?lián)Q一個身份,我也以為,這是為你好?!?/br> “可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我所有以為為你好的事情,似乎都并沒有讓你真正開心起來。”謝寒潭笑容里似乎有些難過,他撇過頭去,含著笑的面容上,眼里似乎是有了盈盈水光。 “有時候,我會想,”他沙啞出聲:“如果那一夜我沒讓你單獨離開,我陪著你漂泊十年,我所有決定,都先問過你,我們……”他抬起頭來,看向蘇清漪:“是不是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你不會遇到秦子忱,更不會愛上秦子忱。” 他說話時,手緊緊抓著扶手。好像一個小少年,認(rèn)真看著她。 這是他幾乎愛了千年的執(zhí)念,這是他還只是一個凡人阿七時就仰望的人。 他看著她清麗的眼,執(zhí)著著一份答案。蘇清漪沉默著,片刻后,她慢慢苦笑起來:“可是阿七,如果我不曾和子忱相愛,我們根本不會相遇。我不是蘇清漪,我也就不會去蓬萊?!?/br> “有什么關(guān)系呢?”謝寒潭終于撐不住,落下眼淚來:“哪怕我什么都不記得,哪怕再一次遇上你,哪怕你僅僅只是我?guī)煾?,我也會愛上你的?!?/br> “如果當(dāng)年我不曾放手,”他顫抖著,握著她的手,固執(zhí)仰頭看她:“是不是你就不會離開我?” 蘇清漪沒說話,她看著謝寒潭,好久后,忍不住慢慢笑開:“也許吧。但寒潭,”她愛憐撫上他的頭發(fā),真如一個師長一般,溫柔而祥和:“會陪著我,會對我坦白,這是秦子忱才會干的事。你是謝寒潭,不是秦子忱?!?/br> “有一天,你大概會愛上一個姑娘。哪怕不需要你的坦白,她也能讀懂你的心意。當(dāng)年如果你問我,我大概也會按照你說的做。可是你總想抗住所有事,讓我只要默默等待。所以寒潭,你不該喜歡我這樣的人。我手中有劍,不需要別人一味護(hù)在我身前。我可以成為他的臂膀,可以和他并肩而行。你該找個小姑娘,天真爛漫,什么都不想。你一個人為她撐起天地,她也從不思考懷疑?!?/br> “這世上所有的感情,如果沒有在一起,必然有一個合理的原因。我離開你,”蘇清漪慢慢笑開:“我覺得,是一件很好,很對的事情?!?/br> 謝寒潭沒說話,他仰望著她,沙啞出聲:“可是,我可以改啊。” “你……” “你不需要改了?!?/br> 秦子忱的聲音淡淡傳了過來,謝寒潭神色猛地一冷,蘇清漪有些尷尬,把傳音符從枕頭下掏了出來,假裝什么都不知道,一面看謝寒潭,一面道:“那個……你怎么還沒有關(guān)傳音符啊……” “謝寒潭,”秦子忱完全忽略了蘇清漪,直接道:“這么晚了,從清漪房間里滾出去。” 謝寒潭沒說話,他有些艱難笑了笑,站起身來,轉(zhuǎn)身離開。走了幾步,他忍不住頓住步子,回頭冷道:“秦子忱,若當(dāng)年我能明明白白和她說清楚,你以為,還輪得到你?” 聽到這話,秦子忱忍不住笑了。原模原樣道:“若當(dāng)年我能和她說清楚,你以為,還輪得到你?” “你們……”謝寒潭露出詫異的表情來,蘇清漪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個……很久……很久……以前,可能有上輩子那么久……他……那個,他是我未婚夫……” 謝寒潭沒說話,他抿了抿唇,轉(zhuǎn)身出門,“砰”的一下關(guān)上了大門。 蘇清漪被這一聲巨響砸得心頭一慌,往床上躺回去,用被子裹住自己,慢慢道:“那個,你說他會不會因愛生恨,在星云門殺了我???” 秦子忱不說話,蘇清漪有些不安:“秦子忱?” “睡覺。”秦子忱有些煩躁,蘇清漪挑眉:“怎么了,又醋了?” “蘇清漪,”秦子忱認(rèn)真開口:“你絕不覺得,你的爛桃花,實在是太多了?” “啊……”蘇清漪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長得好看,沒辦法啊?!?/br> “我覺得……”秦子忱悠悠道:“我長得,比你好看點?!?/br> 蘇清漪:“……” 片刻后,蘇清漪小心翼翼問:“所以,你在想,謝寒潭該喜歡你嗎……” 秦子忱:“……” 蘇清漪攤了攤手:“的確,我覺得我配不上你們。你們該在一起……” “閉嘴?!鼻刈映拦麛嚅_口:“我們說點正事。那個陣法你打算怎么辦?” 說到這里,饒是蘇清漪還想繼續(xù),也忍不住要跟著轉(zhuǎn)了話題,冷聲道:“我想用另一個陣法。十方八煞陣是因果陣,為什么我不能開另一個因果陣?” “因果陣?yán)?,用過這個靈脈修煉的修士都被廢去修為,從頭修煉。至于那些罪魁禍?zhǔn)?,我們就幫他一一殺了。這樣,也就算了結(jié)了這件事的因果?!?/br> “好?!鼻刈映傈c頭,閉上眼道:“可這個陣法……” “我來想?!碧K清漪眼神堅定,認(rèn)真道:“我會想辦法,你就負(fù)責(zé)好一件事?!?/br> “嗯?” “殺盡這些惡人?!?/br> “好?!?/br> “秦子忱,”蘇清漪聽著他毫不猶豫的回答,忍不住軟了口氣,有些擔(dān)心道:“若很多是你們天劍宗之人……還有軒華老祖……” “當(dāng)初我同你說過,”他聲音平穩(wěn)而淡然:“君心所向,吾劍所指?!?/br> “時至今日,”他仿佛在說一件再平淡不過的事,平淡簡單:“吾心吾劍,猶是如此自古正邪結(jié)為道侶?!?/br> 蘇清漪沒再說話,她握著傳音符,閉上眼睛,溫和道:“睡吧?!?/br> 說著,她不再說話。他們一直沒有關(guān)掉傳音符,聽著對方的呼吸聲,仿佛對方就在身邊一樣。 第二日,蘇清漪便在星云門中點了幾個年輕一代的弟子,同謝寒潭道:“我要布一個因果陣。若我陣成……” “若能了此因果,”謝寒潭接過她的話,淡道:“我也不會執(zhí)著真的滅了修真界?!?/br> 蘇清漪點頭,將那幾個年輕弟子帶進(jìn)一個暗室。這些年輕弟子都是年青一代在陣法上的翹楚,蘇清漪抬頭看了一眼幾個人,同他們道:“我要布一個因果陣,范圍是,整個修真界?!?/br> “前輩,這不可能!”長得一臉書生氣的一個弟子立刻開口:“因果陣本就極難布置,能布出一個人的因果陣已是十分復(fù)雜,更何況整個修真界……” “因為復(fù)雜,所以就布不出來嗎?哪一個大陣開創(chuàng)之前,不是布不出來的?”蘇清漪淡淡看了他一眼,低頭道:“吾輩修道,連天地都不懼,還怕一個陣法嗎?” “身為符修,這天地間,就不該有我等布不出的陣法!” 聽到這話,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那書生氣的弟子拱手道:“前輩說的是,是歸離狹隘。” 蘇清漪點點頭,坐下來,一疊書就在她手旁。 “開始吧。布不出這個陣法,我們都別出去了?!?/br> 蘇清漪開始研究陣法的時候,秦子忱站在院子里摩擦自己的劍。 秦書文好奇看著他的劍,忍不住想去摸,秦子忱抬手擋住他,淡道:“劍修的劍,除了道侶,不能隨便摸?!?/br> “小氣?!鼻貢钠财沧臁G刈映缆耦^擦劍,片刻后,他想了想,抬頭道:“你為什么這么肯定,我是你兒子?” 秦書文沒說話,他低頭想了想,片刻后,他慢慢道:“是不是怨恨,這么多年我都沒管你?” 秦子忱沒應(yīng)聲,其實他并不是很有所謂。然而他想,如果他真的是個孩子,大概是要怨恨的。從小被親生父母拋棄,突然跳出來和他說是自己的爹,換誰也沒法接受。 秦書文坐到他身邊來,慢慢道:“你出生之后,我和你母親都受了重傷。我被送回儒門,因觸犯門規(guī),被關(guān)了兩百年。而你母親奄奄一息,一直靠點魂燈續(xù)命。” “等我出關(guān)后,每天除了到處找奇珍異寶給你母親養(yǎng)魂,就是去看你。那時候你是個蛋,我覺得很奇妙,自己的兒子居然是個蛋。” 說著,秦書文揚(yáng)起嘴角,比劃著道:“你雖然在蛋里,但是很活潑,每次我過去的時候,你都會自己滾到我腳邊來。為此,我很歡喜。我總幻想著,等你出生后叫我爹的樣子。” “是不是很傻?”秦書文轉(zhuǎn)頭看他,有些不好意思。 他還很年輕,修真界的人很難老去。他一直維持著不到三十歲的青年模樣,仿佛只是秦子忱的兄長上輩子不是這樣的。秦子忱低低應(yīng)了一聲,秦書文轉(zhuǎn)頭過去,繼續(xù)道:“三百年后,你母親魂魄終于養(yǎng)得稍微有了樣子。她和我說,不希望你和她一樣,一出生就是到處躲躲藏藏的命運(yùn)。希望你能像一個普通人一樣長大,直到你成長到,能夠來到靈潭,接受洗禮那天?!?/br> “我去查了很多書,問了很多人。后來終于有了一個辦法……” “嗯?” “把你的魂魄送到一個徹徹底底的凡人身上去生活,沾染夠凡人的氣息,也就是你的魂魄徹底成為一個人魂后,再回到這個身體,這樣……” “送到一個凡人身上?”話沒說完,秦子忱就打斷了秦書文,抬頭看著他,皺眉道:“你把我送到了哪里去?” “是一個,很奇妙的世界吧?!鼻貢男α诵Γ葎澋溃骸坝泻芏噼F皮箱子滿街跑,樓房都很高。你不是知道嗎?” “你……”秦子忱詫異看著秦書文,秦書文轉(zhuǎn)過頭去,有些沙啞道:“我知道,作為一個父親,其實我不算很合格。我用了半身修為將你的魂魄送出去此界,無論如何說,修真界都有靈氣,我只能把你送到另一個徹徹底底沒有靈氣的世界去。這個世界是隨便出現(xiàn)的,送你過去之后,我在你魂魄上打了魂印,然后我和你娘就天天用水鏡看你在凡界的生活。” “我其實很羨慕你在那邊的父親,有時候我想,其實如果我和你母親能生在那里就好了,我會和她親手養(yǎng)你長大,不會讓任何人欺負(fù)你。那些欺負(fù)你的小崽子,我都手撕了他們?!?/br> 秦書文說話的時候,鳳凰就在旁邊跟著點頭,憤怒的“啾啾”叫著。 秦子忱沉默不語,好久后,他苦澀道:“那……是你們召喚我回來的嗎?” “不是?!鼻貢陌櫰鹈碱^,有些無奈道:“其實你該晚點回來的。我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你突然就回來了。你回來后,水鏡就沒了作用,我不知道你在哪里,而我剛好在和二師兄爭奪掌門之位,生死之爭,一個不慎,我和你母親可能都要死。等我繼任掌門整頓好儒門之后,剛好遇上靈潭震動,我終于知道,你真的回來了?!?/br> “那……”秦子忱有些猶豫道:“蘇清漪是這里的人嗎?” “蘇清漪?”秦書文有些詫異:“她真的是你那個世界的蘇清漪嗎?” 秦子忱抿緊了唇,秦書文立刻明白過來,果然是她! 他立刻黑了臉色:“她還敢來!” 秦鳳“啾啾”叫起來,秦書文冷哼道:“知道了,是咱們兒子不對?!?/br> “是我當(dāng)年不好?!鼻刈映懒⒖涕_口,秦書文用扇子輕敲了他腦袋一下,認(rèn)真思考著:“可能,天道自有安排吧。三日后云虛子就要好了,我已經(jīng)派弟子提前去了天劍宗留了傳送陣法,你去后打算做什么?” 傳送陣法必須傳送地和出發(fā)地都有陣法鏈接才可使用,所以一般都必須提前派人去準(zhǔn)備陣法。聽秦書文的話,秦子忱將劍放進(jìn)劍鞘,淡道:“殺人。” 而此時此刻,天劍宗內(nèi),白拂塵淡淡看著站在大殿里的蘇清蓮,笑意盈盈道:“尊使就只要一個莫云?” 蘇清蓮眼中有一瞬恍惚,片刻后,她苦笑起來:“對。本座所求,只有一個莫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