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到了午前時分,有婆子來傳話,說是謝參軍到訪,有急事找大少夫人。 趙晗微覺訝異,謝齊修應知道泓墨今日出發(fā)去明州,怎會有事找她?她快步趕到前院,在二堂見到了他。 謝齊修顯得心神不寧,一見她就急急迎上前來,連寒暄客套的話都來不及說,只匆匆拱了拱手便問:“淵渟他是何時出發(fā)的?走的是水路還是陸路?” 趙晗見他神情急迫,心就不由得別別跳了起來:“陸路,他乘馬車過去的,寅正前后啟程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謝齊修卻只道:“別擔心,我只是有件緊急事要告知他,耽擱不得,先告辭了。”說著一拱手,匆匆離去。 趙晗哪里可能不擔心,這就讓人趕緊備車,又找來鄭大牛,讓他帶上幾名身強體壯的護院同去,追趕方泓墨的車,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 方泓墨一行兩輛馬車出了德勝門,沿路行了半天后,車夫忽然高喊一聲“吁——”車速跟著慢了下來。 方泓墨詫異地撩開車簾,問道:“怎么回事?” 車夫回道:“大少爺,小的聽車駛起來的聲音不太對頭,還是檢查一下才放心?!?/br> 方泓墨點頭應允。 車夫等車停穩(wěn)后,跳下車,自上而下細細檢查馬車,很快發(fā)現(xiàn)了問題所在,是輪轂與車軸之間,本應該牢牢卡住的地方,卻出現(xiàn)了松動,本來緊固用的銷子不知何時松脫掉落,車輨也掉了,方才一路顛簸,車輪已經沿著車軸向外滑動了兩三寸。 車夫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幸好聽著聲音不對停下了,若是沒能及時發(fā)現(xiàn),只要車輪硌到一塊稍大的石頭,或是行駛過坎坷不平之處的話,恐怕車輪就會整個松脫飛出去,馬車就要倒了。 奇怪的是他知道要遠行,昨晚特意細細檢查過全車,那時并未發(fā)現(xiàn)銷子有松動的跡象,否則就會加以整固了。 車夫向方泓墨說明情況,他們幾人下車,車夫向隨行武師借了把刀,砍下路邊的樹枝,削去枝杈樹皮,用堅硬的瘤料削成銷子的形狀卡住輪轂,又在車軸外端緊緊繞上一條汗巾替代車輨之用,只是木頭銷子哪里比得過鐵銷子堅固,汗巾也只能臨時頂一下用而已。 接下來的一路上行程他們不得不放慢車速,繞開路上的石塊或坎坷之處,避免顛簸得太厲害,震斷木銷。還時不時要停下車,檢查銷子的情況。 修車已經耽擱了不少時候,再加上車速放緩,這就來不及趕在天黑之前抵達下一個落腳鎮(zhèn)子。 眼看著夕陽西墜,落到山后頭去了,只西方天際還有一抹殘血般的殷紅云霞,道上卻已經黑沉沉地看不清路面上的車轍印跡,行人車馬亦變得稀少起來,路上行駛半個多時辰也見不到另一輛車。 作者有話要說: 范思源:其實聞手帕那會兒我看到了,裝沒看見而已。 常開誠(吃驚):范公子看到啦? 范思源:非禮勿視,非禮勿言。 常開誠(愧疚):我非禮了范公子,十分抱歉。 范思源:…… 方元:我也看見了,我低著頭是拼命忍笑而已。 常開誠:…… 方泓墨:范兄,與開誠說話要直接一點。 范思源:比如? 方泓墨:比如開誠你剛才的舉動太沒品了我實在不忍目睹。 常開誠(臉紅):…… ﹉﹉﹉﹉﹉﹉﹉﹉﹉﹉﹉﹉ 今天在外面手機更新,營養(yǎng)液與投雷名單明日補上。愛你們~ ☆、晉江獨發(fā) 車夫停車點亮馬車前方兩盞防風羊角燈,照亮了前道, 這才繼續(xù)小心地駕車前行。 又行了一段路, 地勢逐漸變高, 上坡路更是難行。 瀘江在此段變窄, 水流變得湍急, 江岸陡峭, 離水面有數(shù)丈之高,江水長年沖刷將江岸下方掏空, 形成內凹, 而道路右側有茂密森郁的樹林, 地勢向著遠處逐漸升高, 形成坡地。 方泓墨早在車夫說明馬車出了狀況時就懷疑有人動了手腳, 但這車平日是停在方府內的,若是要動手腳, 肯定要買通方府內的下人, 且他早前曾找齊修商量過,請他找人調查跟蹤陸九, 而直到臨行,齊修那邊也沒什么消息。 方泓墨雖然有心戒備, 總不能因為提防被襲而連門也不出, 正事也不做了, 既然齊修那里沒有消息,便還是按預定的行程而出發(fā)。 但眼見天黑后道上車馬絕跡,這段路地形又險峻, 十分適合伏擊,他不由得暗生警惕,吩咐隨行的武師加強戒備。 這六名武師都是謝齊修所薦,穿著方府護院的衣著,武藝高強且護鏢經驗豐富,與前次失責的武師完全不同。他們眼看這種地形,不用方泓墨提醒已經暗中提高警覺,當即前后傳令,讓運載行李的馬車靠得更近一些。 兩名車夫也是心中惴惴不安,盡可能的加快車速。 正逢月末,殘月只余細細一線,蒼黃月光暗淡得幾近于無,全靠兩盞羊角燈照亮車前一小塊地方。 羊角燈隨著馬車行駛而不停搖晃,透射出去的燈光亦搖曳不定,遠處以及道旁一片黑魆魆暗沉沉的,稍遠處的林子就模糊成一片暗影。 眼看著遠處景物略微明亮一些,應是林子在前面就到了盡頭,有一片開闊之地,就不是適合伏擊的地形了。而只要過了這一段,很快就會抵達今晚預定歇腳的縣城。 方泓墨覺得自己是多心了,難怪齊修那邊沒有消息…… 忽聽一聲尖銳的唿哨響起,與此同時,從前面林子里躍出十幾條黑影,手中提著細長的武器,有些是棍棒,亦有數(shù)人拿著長刀,刀刃側轉間,閃過鋒銳的冷光。 方泓墨低喝一聲:“沖過去!” 一個嗓音粗嘎的人大聲喊道:“停車就饒過你們性命!老子為的是劫財,你們要是非要送死,也沒人攔著你們?。 ?/br> 說話間又有十來條手持兵器的黑影躍出林子。 車夫手一顫,害怕地扯了下韁繩,車速不增反減,他又借著燈光驟然瞧見前方路上攔著繩索,急忙勒停了馬車:“少爺,路上有絆馬索?!?/br> 方元嚇得直哆嗦,說話聲音都打顫了:“少爺,他們只是劫財罷了,還是破財消災吧,要是抵抗,這些亡命之徒發(fā)起狠來就難說了……” 馬車一停,眾匪將車團團包圍,六名武師躍下馬車,站定車前后幾個易守難攻的關鍵位置,來者眾多,方泓墨沒發(fā)令,或是對方沒動手,他們不會輕舉妄動,武器也都藏于腰間或靴筒內。 范思源臉色蒼白,全身微微顫抖,舉止卻并不失措,安靜地坐在原地,默默注視著方泓墨。 常開誠卻是毫不害怕,反因氣憤激動而熱血上涌,一擼袖子,躍躍欲試道:“大表哥!打還是不打,你發(fā)句話!” 方泓墨微一皺眉:“你且護好范兄,你們幾個都別下車?!?/br> “好!大表哥就放心吧!”常開誠一拍胸脯,只覺情緒激昂,豪情沖天。 方泓墨開門探頭,掃視一圈,劫匪約有二十多人,不由皺了皺眉,人數(shù)比前世那一回多了一倍。 為首之人身形魁梧彪悍,短衣黑褲扎著褲腳,臉上蒙著暗綠色的布巾,布巾上露出一對眼尾倒垂的眸子,眼神里透著狡詐狠歷。 他永遠不會忘記這對眸子,陸九! 雖然他帶著武師,人數(shù)卻是對方占優(yōu),隨行的還有開誠與范思源,當務之急還是確保他們的安全。 方泓墨緩步跨出馬車,從懷中取出幾張銀票,要其中一名武師拿過去。 陸九接過銀票,點起火折子大致看了看數(shù)額,頓時忍不住興奮地哈哈大笑了幾聲,他將銀票收入懷中,抬頭打量著方泓墨:“看這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樣子,多半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身上帶的銀票肯定不止這些,全都拿出來罷。” 方泓墨冷冷道:“總共三萬兩,已經全給你了?!?/br> 眾匪一陣嘩然,這么多銀票,這下大發(fā)了! 陸九心中暗啐一口,被他當眾揭破銀票數(shù)額,就不能瞞著這些兄弟,少分他們銀兩了。他嘿嘿一笑:“我不信,你過來,讓我搜搜?!?/br> 方泓墨站在原地,展臂而立,彎唇一笑:“若是不信的話,你過來,我讓你搜?!?/br> 陸九懷疑地皺了皺眉,左右掃了幾眼,見方泓墨帶的人不多,看起來也不像是太厲害的角色,但他生性多疑,哪肯獨自一人走進方泓墨隨行眾人的包圍圈里! 今晚真正的目的可不是劫財,他見方泓墨不肯走到外面來,便一聲不吭地暴起發(fā)難,揮刀砍向送銀票過來的那名“隨從”。 實為武師的“隨從”早有防備,斜身閃過,再直起身來時,手中已經多了柄銀光閃閃的軟劍,手腕一抖,刺向陸九面門。 陸九嚇得一縮脖子,原地打滾才險險躲過這一劍,他雖也習過武藝,卻不甚精湛,眼見著方才這一劍迅如閃電,心中頓生怯意,連滾帶爬地逃到外圍。 然而陸九那一下暴起襲擊,其他劫匪一見就像得了命令,紛紛揮舞起手中武器,襲向方泓墨一眾。兩名車夫嚇得瑟瑟發(fā)抖,跳下車抱頭蹲地,只期望這些劫匪按著江湖路數(shù)來,別傷害他們。 其余五名武師也都抽出自己的武器進行反擊,只是陸九帶去的人數(shù)眾多,武師雖武藝精湛,一時之間也不能將所有劫匪都制服,有兩名劫匪趁亂搶進人叢中,撲向方泓墨。 方泓墨心底清楚他們的目標只是自己,若是躲到車上,只會害了車上的開誠與范思源,他抽出靴中匕首,背抵馬車壁,微微躬身,雙腳分立,不丁不八,蓄勢欲發(fā)不發(fā)。 那兩名劫匪都蒙著面,只露出猙獰雙眼,成掎角之勢包圍過來。 方泓墨突然揮起手中匕首,砍向右側劫匪,那劫匪向后一讓,同時舉棒來格擋,然而方泓墨只是虛晃一招,銀光一閃,匕首劃了道圓弧刺向左首劫匪,同時右腳飛起,踢向右側劫匪右臂。 左首劫匪猝不及防,來不及格擋,只能向后急退。 右側劫匪手臂被狠狠踢中,方泓墨腰腿上的功夫乃多年練就,力道極強,只聽“咔嚓”一聲,那劫匪手臂當場折斷,痛得長叫一聲,手中長棍更是拿捏不住,直飛了出去。 方泓墨一招之下,擊退兩人,但只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而已,他不敢停留,身子一矮鉆到車下,左手在馬車另一邊底部邊沿一搭一拉,就到了馬車另一面,卻被又一名持長刀的劫匪攔住去路。 他手中只有一柄尺余長的匕首,對方卻是一把三尺長刀,應付起來極為吃力。 一名武師察覺他情況危急,靠過來幫他,但緊接著又有幾名劫匪圍了過來,武師以一敵眾,左支右拙,很快就被刀尖劃傷。 常開誠雖然聽方泓墨的話,呆在車上護住范思源,卻掀開車簾關注周圍戰(zhàn)況,眼見方泓墨與一名武師被四五名劫匪圍住砍殺,形勢危急,他哪里還能在車里呆得住? 他回頭沖范思源喊了句:“范公子呆著別動!”說完就一躍下車,疾步繞過馬車,直撲向圍住方泓墨的劫匪之一。他沒帶著武器,便掄起拳頭,結結實實地一拳揍在劫匪的下頜側面,將那人打得橫飛出去,摔倒在地就沒有動彈過。 那被打飛的劫匪雖然持刀,面對方泓墨仍是滿懷戒備之意,方才同伴被他一腳踢斷了臂骨,那聲慘叫可瘆人了,看來眼前這位并非不堪一擊的富家公子。 他眼睛緊盯方泓墨,同時還留意著他的腳下動作,卻不想身后忽然一拳掄過來,根本不及反應,就聽耳邊“砰——嗡”的一聲響,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方泓墨見常開誠加入戰(zhàn)局,一擊就打倒了一人,雖然惱他不聽話擅自下車,但也感激他替自己解圍,他不是糾結寡斷之人,既然開誠已經下車,下就下了吧,便沖他點了一下頭以示感激。 常開誠咧嘴,憨然一笑,拾起地上掉落的長刀,手腕一轉,耍了個刀花,兄弟二人與那名武師一起,并肩作戰(zhàn),強弱之勢立即倒轉。 方泓墨背靠車壁,眼觀六路,見周圍的劫匪倒下好幾個,而武師雖大多都以一敵二,卻應付得綽綽有余,局勢漸漸向著有利己方的一面發(fā)展,只要小心應付,應能擊退陸九這批人。 忽聽馬車里有方元的驚呼之聲:“范公子!” 方泓墨一凜,就聽見馬車里有掙扎扭打的聲音,方元呼痛,緊接著有“咚咚咚”的腳步聲,有人跳下馬車。 接著就聽陸九高喊:“都給我停下,不然我就殺了這個臭書生?。 ?/br> 陸九第一擊就失策,差點被扮成隨從的武師刺中,趕緊躲到外圍,那武師應付撲過來的嘍啰都不及,哪里還會去追他。而其他幾名武師也都謹記自己的職責是守住馬車,保護雇主安全,更不會遠離馬車去追擊。 陸九眼見局勢不利,而常開誠與方泓墨都在馬車另一邊,大半武師為護住方泓墨而聚到那一側,便尋機跳上馬車。 方元見有蒙面劫匪上車,手里還提著長刀,驚駭?shù)赝罂s,卻見陸九看也不看他一眼,伸手就抓住了范思源的衣襟,將他往車下拖。 方元急得去拉,被陸九狠狠一腳蹬開,痛得慘叫一聲。幸得車廂里空間狹□□仄,中間又隔著范思源,陸九長刀揮舞不便,不然就一刀砍過去了。 范思源一介文弱書生,毫無抵抗之力,輕易就被陸九拉下馬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