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方泓墨見此陣仗,更是覺得自己推測沒錯。岳掌柜若是想要買他的貨,完全沒必要如此大費周章,直接開價就是了,他又不會拒絕上門生意的,如此殷勤示好,定然有其他所圖。 一曲唱罷,樂聲稍歇,岳掌柜笑問:“方公子,常公子,可還滿意?” 方泓墨出于禮貌,微笑點頭:“十分精彩!” 舞姬身姿曼妙柔若無骨,衣衫單薄透光,舞動起來若隱若現(xiàn),衣袖不時滑落,露出一雙藕臂,玉肌欺霜賽雪,白得晃眼。常開誠小縣城出來的一介樸實青年,哪里見過這場面,直看得面紅耳赤,渾身汗出,比喝多了酒還厲害,聽到岳掌柜發(fā)問,便只會重復(fù)方泓墨所言:“十分,十分精彩!” 岳掌柜頗為滿意地示意歌舞繼續(xù),又命侍妾為他們倒酒。 常開誠看著歌舞,見酒杯倒?jié)M,便不知不覺地伸手拿起酒杯靠近唇邊。 方泓墨睨了他一眼,輕咳一聲。常開誠忽然醒悟過來,記起方泓墨要他少喝酒,急忙放下酒杯。 歌女唱完幾首曲子,起身行禮,舞姬也停下舞姿跟著行禮,岳掌柜便讓她們下去領(lǐng)賞,歌女舞姬謝了賞,退了下去。 方泓墨心道這下該進入正題了吧。 岳掌柜卻只是笑著舉杯:“方公子年少有為,實在難得,岳某敬方公子一杯?!?/br> “岳掌柜謬贊了?!狈姐似鹁票伙嫸M。 又是幾輪酒喝過,岳掌柜又命人作歌舞表演,不停向方泓墨勸酒,言談間頗多贊譽之詞,又問他平日喜好,卻始終不提其目的。 方泓墨便自稱不勝酒力,告辭而去。 岳掌柜再三挽留,留他不住,便只好送他們倆出門。 常開誠出了岳府后納悶地問:“大表哥,你說他有求于你,可他沒說有什么事求你?。侩y道就是為了道歉請你赴宴?” 方泓墨搖頭,思忖道:“不會是僅僅為了道歉,他不說不代表他無所求,今日無果,隔幾日大約還會再來?!?/br> 他只想盡早處理完明州的事務(wù),在岳府雖然喝了點酒,也只是稍作休息,喝了點熱湯醒酒后便再次外出,與宋掌柜見面商談。 傍晚時分他們回到長春仙館,才進會館大門便有一名中年男子迎了出來。方泓墨認出他是岳府的一名管事,今日接待過他們,姓陳。 常開誠心想,果然如大表哥所料,不過來是來了,卻不是最初那名小廝,換了這個瘦瘦的陳管事。 陳管事殷勤地笑著向他們問好,又遞上一份請?zhí)骸罢埛焦用魅赵偃ジ细把?。我家老爺請了名角金山兒來唱戲?!?/br> 方泓墨以自己明后日皆有約婉拒了。 數(shù)次邀約不成,岳掌柜又改送禮,珠寶奇石字畫都送過,方泓墨也皆以無功不受祿為由讓人送回去了。 · 這天晚間,用過飯后方泓墨與常開誠各回房間休息。方泓墨讀了這一日趙晗的來信,正準(zhǔn)備提筆回信,外間有女子聲音發(fā)問:“請問方公子在不在?” 方泓墨聽著女子聲音陌生,便向方元示意去開門。 方元開門,見門外女子年方二八,面容姣好,身材玲瓏有致,十分嫵媚,旁邊那位中年男子正是陳管事,便問道:“陳管事,有何事找我家少爺?” 陳管事只向方元身后去看,見方泓墨望過來,便向他遙遙行了一禮道:“方公子,這位芮雪姑娘歌舞雙絕,可憐流離失所,無處安身,小人雖只與方公子見過寥寥數(shù)面,卻聽聞公子樂善好助,定然有辦法給芮雪姑娘找個安身之處的。” 常開誠就在隔壁另一間屋子,聽到外間說話聲,便開門出來瞧瞧怎么回事,聽到這番話不由愣住了,心說難道岳掌柜有求于大表哥的就是這事?可再想想又覺得奇怪,突然送來個年輕女子請求安置,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方元也聽得一愣一愣的,看看這二人,再回頭看看少爺。 方泓墨見事有異狀,方元應(yīng)付不來,便擱下筆,起身走了出來,對陳管事道:“方某客居明州,暫住會館,哪里還有地方可以安置別人呢?陳管事還是把這位姑娘帶走吧?!?/br> 陳管事還待再說,方泓墨一皺眉:“方元,送客!” 方元“哎”了一聲,朝那女子歉然笑了一下,接著板起臉對陳管事道:“您把人帶走吧,我們家少爺不是不想幫忙,實在安排不了?!?/br> 那位芮雪姑娘見方泓墨下了逐客令,頓時泫然欲泣,眼圈泛起桃紅之色,楚楚可憐地說道:“公子若是不肯收留奴家,奴家只能流落街頭,賣唱為生了……”說話語聲音色甜潤婉轉(zhuǎn),果然是把好嗓子,幾句話聲情并茂,比常人唱歌還好聽,想來歌舞雙絕不是假的。 ☆、第131章 方泓墨冷冷道:“姑娘這般品貌,就是賣唱也不至于淪落街頭,岳掌柜家財萬貫,姑娘為何不去求他收留?”說著不耐地看了眼方元。說什么流離失所無處安身恐怕都是托辭,岳掌柜這是邀約赴宴不成,送財物被拒,這一回干脆送了個舞姬給他! 方元立即明了,少爺這是要自己趕人了,便狐假虎威地喝道:“我家少爺要休息了,二位趕緊回吧。”一邊說一邊往外作驅(qū)趕狀。 陳管事無奈,帶著芮雪姑娘離去。 方元繃著臉關(guān)上門,轉(zhuǎn)身立馬做了個鬼臉:“少爺,您自己不要那姑娘,收下給小的娶媳婦也好啊?!?/br> 方泓墨本來凝眉思索,聞言失笑道:“你才多大年紀(jì)就想著娶媳婦了?” “小的今年也十五啦?!狈皆殖i_誠道:“那留給表少爺也好啊,表少爺年紀(jì)總夠了吧?!?/br> 常開誠一聽急忙搖手:“你們怎么開起我的玩笑來了,我不要那樣的?!?/br> 方元“咦——?”了一聲,追問道:“表少爺要哪樣的?那天在岳府里面,表少爺盯著瞧了很久的那個白衣裳舞姬么?” 常開誠臉都漲紅了:“不是!我何曾盯著瞧很久……” 方泓墨不由笑道:“只是瞧兩眼也就算了,要是入了心就有點麻煩,我自己打臉,還得替你向岳掌柜討一個回來?!?/br> 常開誠急道:“大表哥,怎么連你也開我玩笑,我心里只有……只有她。你知道的?!?/br> 方元頓時興趣大增:“哪個?表少爺你說的是誰?” 方泓墨斂了笑容:“你少管閑事,要知道什么時候該說話,什么時候又該閉緊嘴巴。” 方元吐吐舌頭。 常開誠急忙借機遁走,方元卻跟在他后面一直追問:“表少爺,那到底是誰啊?” · 隔了幾日,方泓墨抽空拜訪江尚儒。江尚儒愛屋及烏,連帶著對常開誠也頗為客氣。 在交談中方泓墨向江尚儒提及岳掌柜不同尋常的舉止。 莫名被人示好,讓他心生警惕。這岳掌柜不提自己所求,只一味示好送禮,到了最后甚至送來一名姿色出眾的舞姬,把他當(dāng)什么人了?!難道說看他年輕,以為他不好財物所以應(yīng)該好美色么? 若是心智不堅,又或貪利貪色之人,說不定就收下了,然來而不往非禮也,收了他的東西就等于欠下了人情,一旦他提出請求,就不得不答應(yīng)了。 方泓墨可不想在不清楚對方所圖何事的情況下收下禮物。但他又實在想不通岳掌柜到底目的何在,便向江尚儒問及此事,他是明州有聲望的大商,人脈廣消息靈通,說不定能想到緣由。 江尚儒聽了卻哈哈大笑,接著將原委告知。 方泓墨這才知道,原來岳掌柜一心想萬福齋加入明州商會,已經(jīng)多次向江尚儒邀約,請他赴宴,都被婉拒了。大約是得知方泓墨與江尚儒不僅認識,且往來密切,便想通過向他示好,再請他從中溝通聯(lián)絡(luò),進一步與江尚儒結(jié)交。 方泓墨得知原來是這緣由,倒也放下心來,難怪這幾日岳掌柜并無動靜,大概屢試不成,就此放棄他這條路了吧。 · 俗話說貨比三家,比價其實也要多比幾家,方泓墨除了宋掌柜的永順祥商號之外,另約了其他幾家商號,一一商談。狄歸宋做買賣與其為人一般,貨物品質(zhì)可靠,沒有劣質(zhì)次貨,這一點上就容易談價。 連著十?dāng)?shù)日與各家商號相商,終于談攏大部分貨物價格,逐家簽訂契約,各家商號驗貨提貨又是連續(xù)數(shù)日,同時方泓墨又跑遍各大商行,先采買一部分要運往呂宋的貨物,多半是漆器瓷器金銀首飾等占地小好儲存的貨物,其余大宗貨物,要到年前再行采購了。 終于在九月下旬,諸事告一段落,他便向狄歸宋告辭,準(zhǔn)備回淮京了。 離開明州的前夜,方泓墨在房間里寫信,告訴阿晗他歸家的日期,忽然聽到門外常開誠的聲音:“大表哥,你睡了嗎?” 他起身開門,讓常開誠入內(nèi)。 常開誠猶豫地開口道:“大表哥,我,我有個想法,不知道……” 方泓墨朝他鼓勵地笑笑:“但說無妨?!?/br> “我想去呂宋。” 方泓墨訝異地望了他一眼。常開誠繼續(xù)道:“我問過狄公子啦,去呂宋若是一路順風(fēng),海上不過一個月半就能到,我想去呂宋瞧瞧,那里是個什么樣子,我聽狄公子說那里天氣熱得很,海產(chǎn)水果特別多,當(dāng)?shù)氐娜艘彩呛陬^發(fā)黑眼睛,曬得也黑,但是比昆侖人黃一些,沒那么黑?!?/br> 常開誠在淮京以及明州這一段時日的經(jīng)歷見聞,比之過去十幾年間所有的經(jīng)歷加起來還精彩,再聽狄歸宋說了許多在呂宋的情形,不由產(chǎn)生極大的興趣,想要親眼去瞧一瞧。 方泓墨點點頭:“歸宋雖然為人誠信可靠,但我那條船上都是雇傭來的船工,船長至今還沒影,你若是愿同去,船上有個我能放心的人,對我來說確是好事。但海上風(fēng)浪巨大,危險重重,且這一去就是半年,光海上航行來回就要三個月以上,船上日子可是相當(dāng)單調(diào)難熬,你可要考慮清楚,別因一時沖動而說要去?!?/br> 常開誠咧嘴笑笑:“這些狄公子也提醒過我了,我想趁著年輕,還沒成家到處跑跑看看,不過大表哥你放心,我不是光去玩的,我會幫你照看好船和船上的貨物?!?/br> 方泓墨亦笑了:“那就全靠你了?!?/br> 接著他又道:“此事重大,你需寫信給表舅父表舅母,告知他們你的決定,另外歸宋只會簡單的見面打招呼的官話,你若是要與他們同行,可以向范公子學(xué)學(xué)葡語,在船上多少會方便一些?!?/br> 常開誠點點頭:“我會的,大表哥?!?/br> · 自從泓墨出發(fā)去明州,趙晗又恢復(fù)了每日收信回信的習(xí)慣,九月的最后一日,終于收到他的來信,說他準(zhǔn)備要回來了,讓她可不用再寫信去明州。算算日期,他應(yīng)是十月初二那天會到。 趙晗這些日子身子越發(fā)沉重,便懶洋洋地不太愿動,但收到信后立時像打了雞血般興奮起來,計劃著制作他愛吃的食物,準(zhǔn)備好回來后更換的衣裳鞋襪,書房的茶罐里要換上新茶,院里的角角落落都打掃干凈,布置亦更換一新。 她正挺著肚子撐著腰,指揮院里的人忙上忙下的時候,忽見方泓墨從外面進來了,不由吃了一驚,一邊迎向他,一邊疑惑地問著:“怎么這么快回來了?不是說還要兩天嗎?”這時候又沒飛的,他回來行程只會因事耽擱而遲歸,不可能會提早這么多。 他微笑著攬住她,與她一起走回屋里:“上次你不是怪我回來遲了一天,讓你等得心焦么,我這回特意虛報了兩天,萬一耽誤了,你也不會心焦,如若像這回這樣順利,你就可以提早看到我了?!?/br> 趙晗不由笑:“信寄過來只需三天就到,我卻直到今日才收到你在明州寫的信,你從明州回來不是要花上五天時間么?”轉(zhuǎn)瞬就想明白了,“你托人在你出發(fā)后的第三天寄信么?” 方泓墨點頭道:“夫人果然機智,就是如此。” 趙晗嗔道:“你這般突然回來,我來不及準(zhǔn)備,你看屋里東西都亂七八糟的,為了打掃,床榻幾架都搬動過了。我的頭發(fā)也沒好好梳過……” “不是挺好看的么?”方泓墨抬手捋順?biāo)~頭散發(fā),“這樣就好了。你說屋里東西搬動過了,我也沒注意,不用忙了,陪我安安靜靜坐會兒就好。” 趙晗嘴角彎起,輕輕道:“好?!?/br> 兩人走到榻邊并肩坐下,微笑著凝視對方,溫情無需多言,只有四唇相觸,點燃久被壓抑的激情,對彼此的渴望,無論纏綿多久都嫌不夠。 好一陣廝磨親昵過后,才低聲細訴別情。 方泓墨攬著她腰低頭打量:“一個多月沒見,昕兒長大許多嘛。” 趙晗輕笑:“昕兒現(xiàn)在動得越發(fā)厲害,每個時辰都有十?dāng)?shù)次?!?/br> “真的?我摸摸看?!狈姐珜⑹址旁谒亲由稀?/br> 趙晗微微一笑,掀起衣裳,露出腹部,伸手在肚子上輕輕敲了兩下,隔了一小會兒,她敲過之處,竟微微隆起一個小包,維持了一會兒,才漸漸消下去。 她莞爾道:“看來他睡醒了?!?/br> 方泓墨朗聲大笑,伸指在她肚皮上也輕敲兩下,眼看著敲過之處被頂出個小包,心中喜悅無限,輕撫那個小包,似乎就能摸到那只小手或小腳似的,便歡喜地贊道:“我家昕兒真是聰明,也不知這是拳頭還是腳丫子?!?/br> 趙晗開玩笑道:“我看是腳丫子,他有時踢得我肋骨都疼?!?/br> 方泓墨笑過后道:“昕兒如此調(diào)皮,看來多半是兒子了。” 趙晗睨他一眼:“父親母親自然都希望抱孫,可這胎只有一半的機會是男孩?!?/br> “女兒我才更歡喜呢!” “你說實話,喜歡女兒還是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