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他也是聽來的消息,不能百分百地確信,只不過拿余錢去試一試罷了,怎敢告訴家里其他人,萬一要虧了不是害了你們嗎?” “那茶引鐵引呢?他不也買了就漲么?也是聽來的消息?” “他在年前就一直關(guān)心著西南地區(qū)的形勢,推測有起戰(zhàn)事的可能,再看香藥引已經(jīng)漲了那么多倍,怕是跌下來也會厲害,就先脫手了。但西南是大產(chǎn)茶區(qū),他估計若是真有戰(zhàn)事,茶引鐵引會漲,且他說茶引鐵引的價格一直很平穩(wěn),即使沒有發(fā)生戰(zhàn)亂,買了也不會大虧。” “我看他買賣交引都是有理由的。”趙晗把泓墨當(dāng)初說的一番理由搬出來應(yīng)付趙采嫣,接著又問道:“采嫣,你怎么會有那樣的想法呢?他若是真能預(yù)先知道什么,去年四月初一那日,他定會阻止二弟帶六妹去萬華寺,六妹也就不會遇到那瘋女人了?!?/br> 趙采嫣原本也疑惑這件事,按理說方泓墨如果也是重生的,萬華寺那回根本輪不到趙晗去救六妹,且他怎么可能就讓自己順順利利地嫁進(jìn)方家來呢?必然會百般阻撓吧!可后來她想通了,他重生是之后的事! 新婚第二天敬茶時候方泓墨莫名其妙打了泓硯,那時她曾覺得他不對勁,但之后也沒找出緣由,她也就此淡忘了這件事。 直到最近她回娘家休養(yǎng),有許多的空閑時間,就又把這事兒想起來了,再結(jié)合他買賣交引的事,越琢磨越覺得他也像是重生的。 她一想到這事,就覺得坐立難安,若方泓墨果真重生了,那他知不知道自己也重生了?她心里記掛著這件事,又不敢直接去試探方泓墨,這便來向趙晗打探,偏偏趙晗滴水不漏,什么都問不出來! 趙晗見趙采嫣盯著自己瞧,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淡然道:“采嫣,你說一個人怎么可能提前就知道那么多事?又不是神仙。我看你是躺床上養(yǎng)病的時候長了,就開始疑神疑鬼了。你應(yīng)該也聽過疑人偷斧的故事吧。人啊,一旦生了疑心,眼睛里就只能看見印證自己想法的事物,不能印證自己想法的事物卻都忽略了,你想想是不是?” 趙采嫣倒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只要一想到前世那些恩怨糾葛,她就覺羞憤難言,又覺悔恨難當(dāng)。 當(dāng)初,她見到方泓墨的第一面就鐘情于他,他的一舉手一投足都如此俊逸灑脫,讓她不由自主地神魂顛倒,還未多了解他,就下了決心此生非嫁他不可。 綏靖公府里的荷池邊,再遇他時她看得入神,失足落入池中,也幸好水不深,落水只是狼狽。他當(dāng)時就站在岸邊,離她不過數(shù)尺的距離,卻只是這么瞧著,也不來救她。只隨行的丫鬟婆子們急忙跟著跳下池子扶她起來。 也是那時太癡太傻,要是擱今天,她立即就能明白他對自己根本無意。但當(dāng)時的她反以為是個好機(jī)會,被丫鬟和婆子們扶上岸后,她假裝站不穩(wěn),踉蹌幾步,朝他懷里跌。 他愣了愣,伸手扶住了她,接著就推開她。 此時周圍有不少人聚了過來,她便向他道謝,說是他救了她。 她落水時他站得近,被水花濺了一身,扶著她的一幕也被人瞧見了,她這么一謝,就更說不清了…… 本來因他不情愿,方家有意取消這門親事,但趙家因?yàn)榕畠好?jié)影響,堅持要方家娶親,公公便做主定下了婚事。 新婚后連續(xù)多日他沒回家,她去找公婆哭訴委屈,公公氣得大罵他混賬,婆婆亦說他的不是。終于等到他回家,卻又與公公起了激烈爭吵,婆婆在旁勸和,公公拂袖而去,他才平靜下來。 他繼續(xù)冷落她,平日不著家,在外面聲色犬馬,縱情享樂,偶爾回次家,也是一臉漠然地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她實(shí)在忍不住,氣惱地問他,既然厭惡她到如此地步,為何還要答應(yīng)娶她? 他竟然說因父母之命不得不娶,她氣極反笑,你這天生反骨,還會聽從父母之命?他亦冷笑,說他以前不肖,難得孝順父親一回,又說反正也沒特別喜歡過哪個女子,娶誰不是娶? 她委屈至極,去向婆婆討說法,婆婆卻只是安慰勸和,根本不告訴她婚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雖說她用了點(diǎn)小手段才嫁與他,他堅持不娶也就罷了,娶了她卻不碰她,把她晾了幾個月不理不睬,連家都隔十天半個月才回一趟,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獨(dú)守空房,怎能怪她和泓硯日久生情? 后來她問泓硯,泓硯才說出真相。原來公公雖做主定下了婚事,泓墨卻仍斷然拒絕,而只要公公一提及與趙家的婚事,他就幾日幾夜不回家,在外面和狐朋狗友花天酒地。 公公氣極了將他抓回來,鎖在家里直到成婚那日。婆婆為他cao碎了心,哭著懇求好幾回,他最終是娶了她,卻只是為了狠狠地氣一氣父親! 聽到這些,她氣得直發(fā)抖,他們父子斗氣,為何要犧牲她?她喜歡他想嫁他又有什么錯了? 泓硯看她氣極了卻不流一滴眼淚,便扶著她的肩溫言安慰,她受了這么久的委屈,終于有人安慰,頓時痛哭出聲,哭盡她所有的委屈,哭得肝腸寸斷…… 當(dāng)她月事幾日沒來,心中驚惶之余,去找泓硯商量,泓硯卻拿不出什么主意來,只叫她先瞞著別告訴任何人,容他慢慢想辦法??伤蟮扔业鹊炔坏姐幠贸鲛k法,有孕的反應(yīng)卻越來越明顯。 她也曾試著去緩和與泓墨的關(guān)系,他待她沒那么冷淡了,卻仍然不與她同床。 她實(shí)在沒法子可想,不得不再找泓硯商量,卻被泓墨撞破,還聽見了他們說的話,知道了她有孕之事。 ☆、第118章 疑人偷斧 他打了泓硯,憤然離去。她慌亂不已,只怕他去告訴公婆此事,顧不上被打倒在地的泓硯,遠(yuǎn)遠(yuǎn)地追著他回到屋里,卻發(fā)現(xiàn)他在寫休書。 任她跪在地下百般哀求,他還是寫下了休書,她已經(jīng)有了身孕他還要休了她,這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么?她羞憤難當(dāng),說他若是執(zhí)意休棄她,她就要自縊。 她只是想要讓他知道,自己是寧死都不會淪落到被休棄的地步。但他的心怎能冷硬到如此地步,仍然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自縊前不是沒有躊躇猶豫,但她再沒別的路可走了。 意識消失前的最后瞬間,她發(fā)誓,如果還有來生…… “采嫣,采嫣?”趙晗見她愣愣不語,臉上神情變幻,不知在想什么出了神,叫了幾聲都沒回應(yīng),便輕輕推了她的手一下。 “??!”趙采嫣驚得跳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走神了,也不知發(fā)呆發(fā)了多久。 “想什么呢?”趙晗瞧著她問道。 趙采嫣急忙回想走神前說的話,趙晗說她是疑人偷斧……“我就是在想你說的有沒有道理?!?/br> 趙晗輕揚(yáng)眉梢:“就這么句話想這么久?” 她有心引趙采嫣再多說一點(diǎn),便道:“采嫣,也許有些事你只知道表面不知內(nèi)情,自己一個人想,難免會鉆牛角尖。你還有什么疑問不如一塊兒問出來,我若是有知情的,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趙采嫣心說自己這番疑問哪里是能直接問出來的? 買賣交引一事,經(jīng)趙晗這么一解釋,到也合情合理,另外讓人起疑的就只剩另一件事了:“你還記不記得,敬茶時大哥突然打了泓硯一拳?在那之前,泓硯可根本沒得罪過他?!?/br> 趙晗瞧著她,彎了彎嘴角:“難道你忘了那時你瞞著公婆什么大事了嗎?” “什么大事?”趙采嫣愣了一愣,隨即恍然大悟:“救六妹的事?你告訴他了!那他也不該打泓硯啊,他應(yīng)該怪得是……”她訕訕地住了口。 趙晗卻接著道:“他自然是怪你,也氣二弟糊涂,男女有別,他不能打你,就兩份并一份打在二弟身上了?!?/br> “當(dāng)時公婆問大哥為何打泓硯,他怎么不解釋呢?” “你也知道那時候泓墨與公公之間不太融洽吧,他打了二弟,公公不問緣由先罵他逆子,說他惹是生非,以泓墨的性子,怎么還肯解釋?” 趙采嫣默默端起茶杯,綴飲一口,似乎……說得通,前世方泓墨也是如此,經(jīng)常與公公置氣,有時一件小事就能讓他幾日不歸家。 她覺得前面那一世自己死后,泓硯一定恨極泓墨,他們倆一定爭斗過。自己大約是因?yàn)槟昙o(jì)輕輕就自縊而亡,死前怨憤極重,又有心愿未了,這才成了重生的契機(jī)。如果方泓墨也是因年紀(jì)輕輕就死了,死前怨憤又有心愿未了才重生的,難道說他是被泓硯殺了? 可方泓硯那軟蛋哪里會有這種膽子殺人,更何況按重生前方泓墨的性子,若他是被泓硯所害,就絕不可能用如今這般淡然的態(tài)度對待自己與泓硯! 難道真的是她想太多了? 剛嫁過來的時候,方泓墨也還是與公公不和,只不過趙晗會做人,經(jīng)她幾次調(diào)和,公公如今非但不會動輒怒罵方泓墨了,反而還特別倚重他,經(jīng)??滟澦从^泓硯…… 為何這一世的趙晗變化也如此之大,在娘家的時候還不怎么覺得,自從她們姐妹倆嫁到方家來之后,便越來越覺得她與前世不一樣了。前世的趙晗沉默寡言,本分卻無趣,哪里有這么能言善辯會做人又會來事的? 趙采嫣只覺得再想下去,她連趙晗是否也是重活這一世的都不能確定了,可就算重生了,原來那個木訥老實(shí)的趙晗就能變成如今的樣子?如果前世的趙晗有如今十分之一的機(jī)靈,她就不可能和泓硯暗通款曲那么久都不被發(fā)現(xiàn)了。 連她自己這一回重生,也沒過得有多好,只能說比上輩子稍有長進(jìn)罷了。 難道她重生而來的這一世,與她原本活的那一世,本來就不一樣?難道還真是她疑人偷斧了? 趙采嫣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 這時從露從外面進(jìn)來,笑吟吟地稟報道:“大少夫人,二少夫人,俞少夫人來了?!?/br> 趙晗微微一愣,本想再向趙采嫣套點(diǎn)話出來,不料云英會突然來訪,她起身相迎,轉(zhuǎn)眸瞧了趙采嫣一眼,趙采嫣卻端坐不動,一付不準(zhǔn)備走的樣子。 孟云英在門口瞧見趙晗出來迎她,便笑著上下打量她:“我瞧瞧,怎么還是一點(diǎn)不顯懷呢?” 趙晗亦笑道:“哪有那么快,你怎么一付比我還著急的樣子?” “我都有快一個月沒見你了,心想著總要大一些了吧,誰成想你還是老樣子?!?/br> 趙晗埋怨她道:“泓墨出遠(yuǎn)門,你也不來看我,母親又擔(dān)心我不讓我出門,害我這段時日一個人在家無聊得緊,只能做做針線打發(fā)時間?!?/br> “那可不能怪我,是淵渟威脅我,說他不在家時不許我來帶壞你啊?!?/br> 趙晗瞪她一眼:“你什么時候那么聽他的話了?” 孟云英嘻嘻一笑:“其實(shí)我也是沒法子,前段時日我二嫂得了風(fēng)寒,我要幫忙帶小侄子,就沒什么閑暇,再說我家里有人病了,我不敢過來,免得把病氣帶過來。你如今是雙身子了,不敢讓你沾晦氣。” “進(jìn)去說話吧?!壁w晗伸手挽著她胳膊,兩人一同說笑著入內(nèi)。 孟云英瞧見趙采嫣亦在,臉上笑容便淡了下去。她知道趙采嫣素來與趙晗不和,還陷害趙晗,對她的為人鄙夷得很,一想就知道趙采嫣過來就不會是什么好事,便沒給她什么好臉色,見了也當(dāng)沒瞧見。 孟云英過來時還帶了一筐霞陽小白杏來,趙晗招呼她坐下,又讓從露把杏子拿去洗凈了一起吃。 趙采嫣見她帶來的那籃枇杷還在地上放著,趙晗卻只讓從露洗杏子,便酸溜溜地道:“杏子多酸啊,根本入不了口,還是吃我?guī)淼蔫凌税??!?/br> 孟云英瞧也不瞧她,只望著空中道:“有身孕的人容易沒胃口,就是愛吃酸甜的,有味。枇杷淡了吧唧的,有啥吃頭?也就沒懷上的人愛吃?!?/br> 趙采嫣最恨人家提她小產(chǎn),聽見孟云英這番影射,頓時臉色就不好看了:“有些人愛吃酸的,也不見得就有了,這都成婚多久了啊……” 孟云英是多火爆的脾氣,聽見這話還能罷休,把桌一拍就要發(fā)作。 趙晗真是拿這兩人沒法子,一把按住孟云英的手道:“今天在我這里,笑著來的還要笑著走,誰都別發(fā)脾氣?!鞭D(zhuǎn)頭又對從霜道,“把枇杷也洗了吧,愛吃酸吃酸的,愛吃甜吃甜的?!?/br> 從霜趕緊過來提走籃子,趙采嫣這才氣平。 孟云英白了趙采嫣一眼,對趙晗道:“好了,你是孕婦你最大,我看你的面子,不與小人一般見識?!?/br> 趙采嫣冷冷一笑:“還不知道哪個是居心叵測的小人呢。大哥不在家的時候也不見來,他一回來就跟來了……” 趙晗眉梢跳了跳,趙采嫣這話說得太過分,云英要還能忍住就不是云英了。“行了!”她低喝一聲,打斷趙采嫣的話,同時看向云英。 就見孟云英臉漲得通紅,氣得全身發(fā)抖,深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說得出話來:“阿晗,今日是在你這里,我看你的面子才忍她到此刻,不然早撕了她的嘴了!她那臟嘴里說出來骯臟話你要是聽得進(jìn)去,我這就走,從此再也不踏進(jìn)方家的門半步,不管方淵渟去哪個地方,只要他在我就絕不去那里!” 說著她就霍然起身,怒目瞪著趙采嫣。 趙晗起身安撫她,要她消氣,轉(zhuǎn)頭對趙采嫣冷冷道:“這里可不是你的春澤居,我不敢留你。” 趙采嫣見趙晗下了逐客令,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起身離去,走過她身邊時淡聲說了句:“我是好心提醒,你卻當(dāng)驢肝肺,還護(hù)著身邊的白眼狼,遲早被咬一口?!?/br> 孟云英氣得直喘,指著她遠(yuǎn)去的背影,手都抖了:“你聽聽,她還在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我就不知道你怎么忍得下她!” 趙晗微笑:“別氣啦,氣壞自己身子多不值得,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不與她一般見識,你就當(dāng)遇到回瘋狗,聽了回狗吠吧。來,坐下說話?!?/br> 孟云英卻不肯動,頭一回,瞧著她氣鼓鼓道:“你信不信她潑的那些臟水?” “我當(dāng)你最好的手帕交,哪里會信她挑撥?咱行得正坐得端,遇見瘋狗頭不回?!壁w晗邊說邊拉著她回到桌邊坐下。 孟云英翻了個白眼:“你這用得什么成語,前后不搭啊?” 趙晗笑道:“管它搭不搭,你明白意思就好?!?/br> 恰好從露把洗好的杏子與枇杷端了過來,孟云英氣剛平,瞧見枇杷便又惱恨起來:“我不吃這東西?!?/br> 趙晗朝從露使了個眼色,從露便趕緊把枇杷拿下去了。 趙晗便只找些愉快的話題與云英說,趙采嫣既不在,孟云英眼不見為凈,氣也就慢慢消了,說過幾句后,趙晗留她用午飯,孟云英撅起嘴道:“你家相公回來吃飯不?他若是回來我就不留了。” 趙晗瞪了她一眼道:“都說了我不會信她挑撥的話,你倒拿腔作勢起來了。我這就與泓墨和離,和你過日子去好不好?” 孟云英一聽,噗嗤樂了:“好??!回頭我也與敏博和離,我們倆一起過。” ☆、第119章 你我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