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jié)節(jié)高，入毬，得二籌?！?/br>
    教頭宣布完，發(fā)球子弟就傳了第二球過來。

    俞子毅接住球，使了個斜插花，用腳跟將氣毬踢起，氣毬自肩后幾乎貼著身體上來，從耳邊斜著擦過，是為鬢邊斜斜插花之意。

    這一球，自然也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剡M了。封光啟見狀，悻悻然離開。

    教頭大聲道：“共得四籌，入選！”

    登記完名字，俞子毅與等在一旁的方泓墨、瞿承廣一起匯合，朝趙晗她們所坐之處走過來。

    這三人，一個玄衫俊逸，一個白衣倜儻，一個英武非凡，個個都是養(yǎng)眼至極的風流公子，引大殿眾女盡折腰。

    孟云英沖著他們招手，大叫一聲：“相公！”

    這一聲“相公”頓時招來許多道疑妒目光，到底哪個是她相公？

    待見俞子毅微笑著走近，與云英說起話來，這才真相大白。

    好了，那個著玄衫箭袖的公子已經(jīng)撿了別家女子的香囊，這一位白衣公子又是名草有主的，還剩一個穿鴉青織錦衫子的，看起來也是相當不錯。

    當即又有幾個香囊荷包被丟了過去，因距離近了，有一兩個甚至朝瞿承廣身上飛去，被他眼明腳快地躲開了。

    緊接著就聽云英朝瞿承廣問道：“你夫人呢？她怎么沒來？”

    一片失望的低嘆，好啦好啦，都散了吧，佳公子都是別人家的。

    瞿承廣對云英解釋道：“她姨母來了，今日沒空來看選拔，不過她倒是說起過，想問你上次提到的食療方子?！?/br>
    云英點點頭，示意丫鬟取出一封折好的紙箋給他：“我本想今天能遇見她當面給她的，你帶回去吧，我把做法寫得很詳細系統(tǒng)之種田養(yǎng)包子?！?/br>
    “多謝?！宾某袕V接過收好。

    方泓墨問趙晗道：“你還看嗎？今日就只有第二輪選，第三輪選拔要等明天了?！?/br>
    趙晗搖頭：“不看啦?！彼仡^去問云英，“你呢？”

    云英道：“別人踢毬有啥看頭？”她又瞧了瞧日頭高度，“不如吃飯去。哎對了，我剛才好似看見齊修了，但離得太遠也不知是不是他？”

    趙晗聽見齊修這名字，忽然記起泓墨曾提過他，此人是京兆府內(nèi)的參軍，姓謝字齊修，亦是泓墨的好友。

    “我去找找看，他今日應該是來的，要是好了喊他一起吃飯?！宾某袕V說著匆匆朝云英所指的方向找了過去。

    既然等著沒事，趙晗便問方泓墨：“那封臭腳是否與你們有什么舊怨？為何要來干擾你們參選？”

    方泓墨“呵”了一聲：“我倒是也想問他，何時何地得罪過他，讓他這般惦記。想來想去也沒什么大事，只是贏過他幾次而已。”

    “原來只是勝負上斗氣？”趙晗訝異問道。

    云英一臉不屑道：“他就是輸不起小家子氣。”

    方泓墨想了想又補充道：“今日之舉，可能是他想減少明日選拔的對手吧?！?/br>
    趙晗恍然點點頭，明后日還有選拔，方泓墨與俞子毅他們又都球技出色，封臭腳這是想盡可能地減少競爭對手呢。說話間，她見遠處有個小廝急急忙忙跑來，到了近處，認出是跟著瞿承廣的小廝。

    小廝跑到近前，喘著氣傳話道：“我家少爺找著謝參軍了，謝參軍還在排隊，不過也沒差幾個人就輪到了呢，我家少爺說，請諸位少爺夫人小姐先去酒樓，他與謝參軍隨后就到?！?/br>
    方泓墨表示知道了：“你去告訴承廣，我們訂了松濤樓二樓東廳的席面。”

    小廝答應了一聲，又一溜煙跑遠了。

    方泓墨與俞子毅入內(nèi)更衣，出來后一行人離開齊云社。松濤樓離此處不遠，很快就抵達了。

    一行人剛?cè)雰?nèi)，便有專門迎客的伙計熱情上來相迎，引他們上樓。因趙晗扭傷還未徹底痊愈，上樓終究不便，方泓墨特意定了二樓的包間，一路攙扶著她上樓。

    包間分里外，外間有門有桌，亦有更衣之所，入內(nèi)又是一道門，還掛著門簾，私密性做得頗為不錯。

    坐定后，立即有茶酒博士送來熱湯茶水，方泓墨吩咐道：“我們還有人未來，先上湯羹涼菜，其他菜等會兒再上。”

    茶酒博士答應了下去，不一會兒就送上新法鵪子羹、蝦蕈、水晶蹄、冷切羊rou等菜，替他們每人盛了一小碗熱騰騰的羹放在面前。

    誰知瞿謝二人卻遲遲不來。方泓墨不放心，派了方興去找，不多久方興就回來了，說在齊云社沒找見他們。

    方泓墨與俞子毅面面相覷，這可不像兩人的作風，別是出了什么事罷，正想再讓人去找找，就聽見外間門響。

    趙晗轉(zhuǎn)頭去看，就見內(nèi)室的門簾掀起，瞿承廣與謝齊修進來了，但瞿承廣臉上的神情卻似不甚愉快的樣子。緊接著她又發(fā)現(xiàn)謝齊修走路的樣子不太自然。

    俞子毅也注意到了謝齊修的異樣，詫異地問道：“齊修受傷了？”

    方泓墨眉頭一皺：“發(fā)生了什么事？”

    瞿承廣憤憤然道：“還不是高馳那混球天神培訓班！”

    謝齊修擺擺手：“小事情而已，承廣不必為此動氣?！?/br>
    孟云英追問：“到底怎么回事？”

    瞿承廣便將事情簡略講了一遍。

    他陪著謝齊修排隊，很快輪到謝齊修上場踢毬。

    第一個很順利就入毬了，第二次，謝齊修正在使解數(shù)的時候，忽然有個毬滾到他腳下，害他踩到后摔倒了，毬也因此落地。

    瞿承廣沿著毬滾過來的方向看過去，就見場邊站著高馳，滿臉得色地望著摔倒的謝齊修，便知此事多半是高馳弄鬼。

    他顧不上責問高馳，先過去扶起謝齊修，急切地問：“你怎樣？受傷了嗎？還能不能踢？”

    謝齊修試著站直，動了動手腳關(guān)節(jié)，發(fā)現(xiàn)除了腳踝略有脹痛之外并無大礙，便搖搖頭：“沒事，還能踢?！?/br>
    好在他摔得不重，且教頭將此次判為意外而非失誤，意味著不會罰籌。聽見這個判定，高馳“嘖”了一聲，轉(zhuǎn)身離開。瞿承廣起了怒氣，想要找他算賬，卻被謝齊修阻止了。

    最終謝齊修還是得到了四籌，通過了選拔，但他的腳還是有輕微脹痛，先找大夫看了下，說是無甚大礙，但之后幾天最好是靜養(yǎng)。

    瞿承廣對謝齊修怒道：“之后幾天只能靜養(yǎng)，豈不是沒法參加第三輪選拔了？你為何阻止我去找高馳這小人算賬？”

    “大夫只說是最好靜養(yǎng)，可沒說只能靜養(yǎng)，我這不算傷，只是有點脹而已，休息到明天應該就好了?！敝x齊修息事寧人道，“你去找他算賬又有何用，捉賊先捉贓，你又沒親眼瞧見他干的，真要過去找他算賬，他肯定會說你無憑無據(jù)?！?/br>
    瞿承廣哼了一聲，氣鼓鼓地坐下。謝齊修搖搖頭，也跟著在席邊坐下。方泓墨便吩咐方元，去叫茶酒博士上熱菜。

    趙晗想起封臭腳的言行，不由感慨道：“一場選拔大會，本來公平競爭多好，沒想到竟有如此卑鄙的小人，還有那個封臭腳……”

    方泓墨冷笑道：“這兩個人是一丘之貉，向來卑劣，又喜歡拉幫結(jié)派。不管是子毅也好，承廣、齊修也罷，包括我剛?cè)臊R云社時，他們都想拉攏，只要不和他們臭味相投的，就被視為敵對，加以排斥或各種阻撓干擾……真是齊云社之恥！”

    趙晗恍然道：“原來還有這樣一層原因在……”

    這時，外間有茶酒博士輕輕敲門，得到允許后魚貫而入上菜。

    今天是方泓墨做東道，他見開始上菜了，便不再說社內(nèi)之事，只道：“不值得為了這樣的人生氣，時候不早了，還是先用飯吧?！?/br>
    云英亦道：“等了老半天，我只喝了碗鵪子羹，都餓壞了，總算等到明理之人開口說該用飯了，我還以為你們都不餓呢?！?/br>
    她這么一說，席間氣氛頓時輕松不少，眾人笑著紛紛舉箸夾菜。

    ·

    午后，方泓墨與趙晗、方嫻回到方府。

    行到岔路口，方嫻與他們告辭，回自己院里去了。

    趙晗與方泓墨回到朝嵐居，有個小丫鬟匆匆迎出來，對趙晗道：“少夫人，夫人讓您回來后去四宜居一次呢?！?/br>
    ☆、第71章 責任臨頭

    方泓墨訝異問道：“母親有什么事找阿晗過去？”

    小丫鬟一臉茫然地搖搖頭：“婢子不知。夫人只說少夫人不必太趕，只要在晚飯前記得過去一次便行。”

    方泓墨回首對趙晗道：“稍后我陪你過去吧?！?/br>
    趙晗笑著對他道：“不必勞你駕了，既然母親說不必太趕，說明不是什么緊要之事。你踢毬肯定出了不少汗，先去沐浴吧。我去去就回?！?/br>
    婆婆雖然說了晚飯前去一次就行，畢竟不好怠慢，何況不知婆婆要說何事，趙晗也挺好奇，便索性不進屋了，直接來到四宜居。

    韓氏坐在正堂，低頭看著桌上的書冊，聽見腳步聲，便放下手中書冊，抬頭望向門口。

    “母親?！壁w晗一進門就在肩輿上行了個半禮。

    韓氏道：“你這幾日腿腳不便，本來我是想去朝嵐居找你，和你說這件事的，可卻不知泓墨與你何時回來，所以讓丫鬟傳了句話讓你過來一下。”

    “母親說哪里話，您有事吩咐，兒媳跑點路是應該的?！壁w晗笑了笑，“更何況如今都不是兒媳自己在走路?！?/br>
    韓氏亦笑了，關(guān)心地問道：“你腳傷恢復得如何了？”

    “好多了?！壁w晗抬起右腳，小心地轉(zhuǎn)了大半圈，“已經(jīng)能這樣轉(zhuǎn)了，也只是稍感酸脹而已。估摸著這幾天就可以試著自己慢慢走了?！?/br>
    聽她這樣講，韓氏溫言勸阻道：“哎，別太急著走路，現(xiàn)在這個時候要好不好的時候，還是要小心穩(wěn)妥些，傷筋動骨一百天呢，此言雖然夸張了些，可也不無道理，最好是徹底養(yǎng)好再走路，記得過猶不及啊?！?/br>
    趙晗點點頭：“母親，我知道，我會小心的。畢竟腳長在我自己身上，我可怕疼呢?！?/br>
    聞言韓氏不由笑出了聲。

    說笑的時候，趙晗已經(jīng)瞧清楚，韓氏方才看的其實并非書冊，而是賬簿，且不止一本，一旁桌上還堆著高高一沓，便問道：“不知母親找我來所為何事？”

    韓氏也望著賬簿道：“這是方府去年一年的公中賬簿，我找你來就是想說此事。你母親應該教過你如何看賬管賬吧？”

    趙晗點點頭。李氏確實是教過趙晗與趙采嫣該如何看賬簿，如何管賬，這本就是大戶人家女兒該學的基本功課。

    韓氏便把她方才看的賬簿推向趙晗：“你先看一看，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便問我。”

    趙晗拿起來，打開攤在膝上，一目十行地看過去，這本是去年十二月里的帳，記錄了每一筆進賬與開支，既有屬于公中的鋪子收益、田地租賃等等收入，也有公共開支，以及各房各項屬于公中的支出，條目十分清晰，且收支平衡。

    她看到最后幾頁，是該月所有收支總表，以及該年的收支總表，總收益略大于總支出，有一定結(jié)余。

    她大致瀏覽過一遍后，合起賬簿，對韓氏道：“暫且沒什么疑問?！?/br>
    韓氏微笑著把另外一沓賬簿都推給她：“這些你帶回去仔細看一遍吧?！?/br>
    趙晗問道：“母親這是……？”看起來婆婆是要讓她接管公中賬目了？

    韓氏道：“這些帳我都管了二十幾年了，如今總算有人接班了。我得趁著這老眼還沒昏花，腦子還沒糊涂，先把這些交接給你。你和泓墨成婚也有小半年了，我看得出來，你是個能讓人放心的孩子?！?/br>
    阿晗人又聰明，做事大氣又知道變通，最重要是不會整天打小算盤，只為自己那點有的沒的。若是碰到采嫣那樣的，自己就是再硬撐個二十年，也不會放心把公中交給她來管隱士高人系統(tǒng)。

    趙晗心中既有“婆婆對自己真信任”的感動，亦有“以后沒法偷懶了，要多cao心好多事”的無奈。

    但她不是責任臨頭會推卸不做的那種人，點頭欣然接受了此事，但又對韓氏道：“兒媳還太年輕，突然開始管這么大的帳，恐怕有錯，難免心中忐忑，還望母親多多指點兒媳才是?！?/br>
    韓氏笑道：“你也別怕，這么一大家子的事，我自然不會一下全都撒手不管，明日開始你跟著我慢慢學。今晚先把這些賬熟悉一下?！?/br>
    趙晗點點頭，又對韓氏道：“母親，妙竹不在之后，兒媳院里就少了個大丫鬟，原本四個人做的事現(xiàn)在要三個人忙，雖然雜活也會讓小丫鬟分擔些，偶爾忙起來還是會有些捉襟見肘。”

    韓氏了然地說道：“不管是不是讓小丫鬟分擔，你院里總歸是缺了個人，是該添補一個。你看不如這樣，從你自己院里的三等丫鬟中提一個上來，升為大丫鬟，我再撥一個三等丫鬟給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