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大概是一切都發(fā)生得太過突然了,又或者在左烽心底還是相信迪林最后會好起來,所以他沒有想過“回光返照”這樣的詞,也沒有以為迪林會這么快就死。 但是當他第無數(shù)次叫不醒迪林時,他才發(fā)現(xiàn),迪林是真的離開了。迪林不會再像以前一樣賤賤地撩他,也不會在他身前毫無顧及地從人形態(tài)變成樹形態(tài),又從樹形態(tài)變回赤身裸體的人,只對他一個人這樣放肆。 他給他留下的,只是一個……摸著干干的,沒有任何生氣的枯木。 像一件供擺設的藝術品,乍一看去,甚至不會有人想到這件“藝術品”曾經(jīng)還會對他賣萌眨眼睛,給他治病。 “為什么會這樣?”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左烽啞著嗓子問了這樣一個問題。好像是在問身邊的人,又像是在問他自己。明明他都想好了,只要能讓那棵子樹快點長大,能治好迪林,那讓他做一些他平時不會做的事情也無妨??墒堑狭志尤粵]有給他辦成這件事的機會。 “那把匕首上應該有金果木族孩子的血液。索龍帝喝過這樣的血,所以他怕強光。我們沒有想到舅舅只是沾染了這樣的血也會這樣?!毙ち钣羁戳丝幢蛔蠓樽ピ谑掷锏目菽?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了。這人在一個黑心的初戀身上吃了那么大的虧,痛苦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迎來了新的生活,結果又搞成這樣。 “我想一個人靜靜,你們先出去吧?!弊蠓檎f完這話,直接倒在了床上。他聽到關門聲響,把迪林留下的那塊小枯木放到了自己的臉上。 上頭還隱約帶著迪林身上特有的香氣,可是再也不會有人臭不要臉地問他:我香不香? 左烽想到迪林問這種問題時那個浪浪的小模樣,嘴角不自覺彎了彎,只是枕頭上洇濕的痕跡卻越來越明顯了…… 左家的氣壓低得可怕。但事實上,左烽并沒有像失去初戀時那樣歇斯底里,也沒有炸。他整個人都顯得特別平靜。 但就是這樣才讓人覺得可怕。 當初樂樂死的時候,左烽就像瘋了一樣,感覺下一秒就能毀了世界。當時左之煥還說過一句話——發(fā)泄過后慢慢就會好了,時間總會讓一切變淡,包括感情。 可這一次,左之煥想這么說,也沒有了這么說的理由,因為他的二兒子將那種細細密密的,仿佛能侵蝕靈魂的痛苦都給藏了起來。 不知道是因為年齡大了,變得更加沉穩(wěn)了,還是痛得太深刻,反倒無法表達了。 左烽把迪林枯掉的小木人重新種到了花盆里,他每天都會往盆里澆些迪林最喜歡的營養(yǎng)液,還把花盆放到了自己的床頭柜上。每天醒過來,他第一眼就能看見他。 迪林留下的小枯木像是不會腐爛一樣,雖然多次接觸到了營養(yǎng)液,但依然保持著干干的樣子,而這也間接地給了左烽一點點的希望。 他總覺得,迪林不會就這樣離開他。那個恨不得一整天都掛在他身上的人,怎么可能說離開就離開? 現(xiàn)在讓他擔憂的是,迪林的子樹上長出來的那些葉子開始脫落了。 本來肖令宇和雷玨要回去,除了想要去找索龍帝看看還有沒有可壓榨的新信息之外,也是想翻翻肖令宇查哈維娜宮時偷偷存下的一些書籍,看看里頭有沒有什么重要的內(nèi)容被他們遺漏了,或許能救回迪林。但是左烽堅持要讓雷玨和皮皮幫忙給迪林的子樹提供生機,所以他們只好繼續(xù)留下。 雷玨想告訴左烽,樹主死了,子樹也會慢慢死去,無論提供多少生機最終依然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但是左烽想留下一些什么來證明迪林存在過的那個樣子,讓他實在沒辦法開這個口。 “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mama留下的原木里還是沒有什么特別的提示嗎?”肖令宇看見左烽的樣子,也有些不落忍了。 “沒有。我現(xiàn)在在想要不要讓皮皮往舅舅留下的原木上尿一泡看看。他的尿能起死回生,連地板都能重新發(fā)芽,也許舅舅的原木也能……”雷玨頓了頓,“退一步講,就算像媽這塊原木一樣,只是帶著一些殘存的記憶,起碼也能讓左烽有個念想,畢竟,樹主死了,子樹早晚也會枯干。” “明天問問左烽吧?!爆F(xiàn)在皮皮睡著了,這個時候把他叫起來讓他尿尿,這小子不但不會配合還很有可能爆炸。 “索龍帝他們最后要怎么處置?定下來了么?”雷玨到現(xiàn)在為止想到這老不死的東西還滿肚子火氣。 到布樂卡市的公園里想要逼出他和皮皮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索龍帝仍然活著也是個秘密。但之前肖令宇去哈維娜宮查皇室歷代的所做所為,發(fā)現(xiàn)了許多問題。當年的金果木族人作為木系自然力異能人中最強的一支,最后被逼到不得不離開卡斯微爾星,這都是皇室的人做的好事,現(xiàn)在總要有人來背這個鍋。 肖令宇查到的結果已經(jīng)經(jīng)由肖志成的手帶到國議會去了。肖志成自然是希望能公開皇室的罪行,讓天下人都知道,為什么卡斯微爾星的自然力異能人能力一代不如一代,鮮有突破,為什么木系自然力異能人越來越少了。他還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大孫子頭頂上為什么會有芽,而這孩子的能力又有多強大! 把金果木族人逼得離開卡斯微爾星,損失的又是什么? 副會長的罪名已經(jīng)是逃脫不掉了,濫用職權,結黨營私,他和雷建英一樣都是要死,那么索龍帝呢?自然也要一樣,畢竟君王犯法與庶民同罪,更別說這還是個沒有實權的君王。 “現(xiàn)在國議會已經(jīng)投票決定公開裁決,所以皇室也即將覆滅。以后就沒有皇室了,也沒有王權?!毙ち钣钫f,“這件事算是定下來了,不過辦起來比較瑣碎,畢竟哪些人同罪,哪些人無辜都還要仔細調(diào)查清楚,另外皇室的人要怎么安排也是個問題?!?/br> “那人要交出去?”雷玨皺了皺眉,顯然不太同意。 “不交。他必須在我眼皮子底下死?!毙ち钣钫f,“不過眼下還有個小麻煩。李會長在議會上提出要派人去把金果木族人接回來。雖然這件事還沒有最終定案,但是有很多人都沒有明確反對。” “還真是臉比屁股大。憑什么他們想要把人接回來人家就得回來?這種事不是應該先問問對方的意見?再說了,舅舅要是還在,肯定不會希望有人去破壞族人的生活。而且他們找得到入口么?搞得跟他找得到似的?!闭婺敲慈菀渍业剑簿筒恢劣谧屗鼾埖叟鰟游飯@那一出了。 肖令宇沒接雷玨的話,但如果議案通過,那國議會一方肯定會找到雷玨,畢竟如果有誰可能打開通往麥卡倫星上通往金果木族族地的門,那大概也只有雷玨了。 第二天,雷玨一醒來就拉著一家子一起去找左烽。雖然這個澆尿的事實在是不雅,但是萬一呢?萬一舅舅真就能活過來呢? 肖令宇已經(jīng)跟皮皮商量好了,尿尿的話不要往別的地方尿,就澆那個小樹人舅姥爺。為此他也沒給皮皮用尿不濕。 皮皮答應得好好的,“嗯!”一聲,特別痛快,好像他真聽懂了,但是真到了雷玨把左烽說通的時候,這小子卻死活不肯尿了! “好兒子,噓噓啊,不噓噓嗎?”肖令宇兩手放在皮皮的腋下扶著他,讓他站在種著迪林的那個盆旁邊。 “這真能行么?”左烽的表情是一言難盡的。為了救活愛人,要讓小孫子用尿澆“愛人的遺體”。雖然本心是為了救活愛人,但是細想這一舉動,簡直精神病一樣啊。 “皮皮有讓萬物回春的能力,也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后者就是靠這個——”雷玨指指兒子的小雞雞,“一般人不給看的好吧?”雷玨捏捏皮皮的耳朵:“皮皮,噓噓,噓噓給你糖吃。” 皮皮低頭瞅瞅自己的小雞兒,在幾個大人滿懷期待的目光下,終于往把迪林留下來的原木給澆了個滿身。 左烽皺了皺眉,但是他的眼睛卻是一直看著迪林的原木。 肖令宇和雷玨也一樣,死死盯著。但是這一次,奇怪的居然沒有發(fā)芽。 要說不失望那是假的。但左烽什么都沒說,他靜靜等了半個小時之后,見“迪林”依然沒有任何變化,便把他帶到浴室里。他本打算把“迪林”清洗一下之后重新種到新的營養(yǎng)土里,但被雷玨攔住了。 “才半個小時而已,別急著洗,過一宿看吧。”雷玨眼里沒有半點玩笑成分,關鍵地板長草讓他記憶猶新。 “好吧?!弊蠓橄肓讼耄套盒暮托奶鄣母杏X,把花盆放到了一邊。 肖令宇和雷玨見左烽不會洗皮皮肥之后便去翻哈維娜宮偷帶出來的古籍。兩口子白天翻,晚上翻,翻得眼睛都紅了,但是里頭除了記載著一些自然力異能人的升級技巧之外,居然沒有新發(fā)現(xiàn)。 “寶貝兒,你這次的感覺是不是不準啊?”肖令宇按了按額角,“舅舅真的能死而復生嗎?” “能??隙?,我沒有失去親人的感覺,這不正常?!崩撰k專注地翻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還是什么都沒翻出來。他把書整理好放到一邊,“那天和現(xiàn)在有什么不一樣?我是說皮皮把地板澆抽枝發(fā)芽的那天?!?/br> “有什么不一樣?那時候是晚上。”肖令宇說,“其他沒什么不一樣吧?” “那等明天晚上我們再試試?”雷玨說,“過今晚看看,如果沒效果,明晚再試試。” “你確定?如果再沒效果,我覺得左烽會懟死我倆。”肖令宇想到左烽失望的表情,真有點兒不敢嘗試了。 “明天再說吧。”雷玨皺皺眉,進了浴室。 同一時間,左烽也進了浴室,卻不知他剛進去沒多久,盆里就有了動靜。 一個小小的樹人從花盆里著急忙慌地把根拔出來,跳到地面“嘔~嘔~”一通干嘔! 我擦我擦!居然拿尿澆他啊啊啊啊啊啊啊!神特么起死回生!身上這么sao還怎么在老婆面前帥氣登場! 迪林抖了抖樹葉,最后實在是受不了要頂著一身童子尿味安慰愛人的情形,拼命邁著小短腿跑出臥室,去了生態(tài)園里的清水池。 第103章 結婚吧? “噗通!”小樹人一頭扎進了池子。把自己涮了個干干凈凈,之后又悄么嘰地回到了左烽的臥室。 左烽這會兒居然已經(jīng)洗完澡出來了。他正背對著門,腰間圍著一條浴巾,手里端著空掉的花盆。他看到里面是空的,身體整個緊繃起來,然后急切地在屋里四下尋找著,像是要把他找出來。 “迪林?你是不是醒了?”左烽在花盆周圍仔細地查看,連被子和枕頭底下都沒有放過。他沒有看到迪林,最后干脆把花盆里的土都給挖了出來。那焦急地想要一個答案的樣子,把迪林看得愣愣的。 左烽自打被他解了毒之后行事就越來越平穩(wěn)了,很少會露出這么……這么失控的一面。 迪林甚至看到左烽的眼眶紅了,然后抱著花盆的雙臂肌rou也逐漸變得僵硬。 左烽從營養(yǎng)土里翻出什么來,他拿了起來,迪林看到那是幾根粗細不一的根系,還有一片枯葉——這是迪林在離開土壤的時候太過著急,不小心抖下來的舊葉子和根系,但是在左烽看來就不是這么回事了。 一片與迪林死前品種一模一樣的植物葉片和根系! 難道迪林連原木都沒能留下? 左烽頹然地坐在床上,背影顯得落寞極了。 迪林的心徹底軟了,但是生理上卻控制不住地開了滿腦袋花! 好心疼啊,左烽難過的樣子,好sao啊,那個浴巾邊緣露出來的腰線…… 迪林舔了舔嘴巴,再也等不及,朝床邊跑了過去。這時候他才反應過來,為了躲避左家人的注意,他從離開左烽的臥室時就變得很小很小,不瞪眼用力瞅幾乎看不清。也不怪左烽找了半天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 他輕手輕腳地爬上床,又爬上左烽的浴巾,然后用自己的小樹葉手在左烽的腰上輕輕撓了撓:“小烽,我沒走?!?/br> 左烽身體一僵,猛的伸手抓向自己的腰部。那一瞬間他好像抓到什么東西,又好像沒有,因為對方太小了,他甚至有點懷疑是自己的幻覺。有片刻時間,他幾乎不敢把自己的手端到眼前看一看。 迪林嘆氣,勾勾左烽的手心:“老婆,我真的還在。” 左烽確定自己沒聽錯,忙把輕握的拳頭收回自己面前。他攤開手心,果然,有一只小樹人在上面。 迪林這時候已經(jīng)變大了一些,但也不過成年人半掌高。關鍵他不敢變太大,他要保持最萌的狀態(tài),來安慰左烽的心。 他坐在左烽的手心上,仰著小臉:“親愛的你哭啦!” “到底怎么回事?”左烽沒哭,但是眼睛確實有些紅,只是眼淚沒落下來,“你沒死?” “死了,但是又活了?!钡狭终0驼0脱劬?,“我哪舍得放下你一個人走啊。” “別臭不要臉,那皮皮尿你的時候你就醒了?” “啊……也、也沒全醒,就是有點開始有意識了?!钡狭挚粗蠓橹币曀难劬?,話說得有點不利索,“就、就是吧當時還有點云里霧里的,不太確定什么情況?!?/br> “那醒了為什么不第一時間告訴我,嗯?看著我難受很好玩兒是吧?”左烽拿拇指和是指捏住迪林的樹枝腳,把他倒提了起來,“你是不是皮癢了?” “啊,我、我頭暈……好暈哦!”迪林扶著小額頭,把眼睛閉上了。 左烽看著他可憐的樣子,再看看那滿腦袋顏色異常sao包艷麗的小粉花,也不戳破,裝著很心疼地把他擺正了,還很溫柔地放到了床上:“頭暈是吧?” 迪林點點頭,淚汪汪的看著左烽:“好暈、暈得眼前,哦不,全世界就只剩下你一個人了!” 左烽勾了勾唇角,拿起旁邊的枕頭看著迪林。 “親愛的你要干嘛?”迪林的小心肝一哆嗦,“是想讓我抱你睡覺覺嗎?” “嗯,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有件事要干。”左烽說完,抬起枕頭就往迪林身上一通砸,“我讓你裝!讓你裝!不信我抽不死你!” “啊啊啊啊啊??!別打別打!”迪林連滾帶爬,邊爬邊往床下躲。他到了床邊抱住頭,上面的花落了滿床,“我又不是不想見你。啊啊?。“?!我就是不想頂著一身sao味見你么!媽??!我的葉子!?。 ?/br> “你給我閉嘴!”左烽狠狠地把枕頭扔到一邊,胸口起伏劇烈。 迪林見狀,只好拿出殺手锏。反正賣萌都不能平息掉媳婦兒的怒火了,這時候只能換種方法。 左烽暫時不想理迪林,可他剛一屁股坐到床上,迪林就變出人形,死不要臉地靠過來了。 迪林一把從身后抱住左烽,輕輕舔著左烽頸間:“真生氣了?” 左烽斜了他一眼,一胳膊肘懟他肋間:“熱,別抱我?!?/br> “不抱你抱誰?”迪林輕輕啃咬著左烽的耳朵,手也不老實地把左烽的浴巾解開了。他轉身騎在左烽身上,將人壓了下來。左烽看著他,死死地看著,像是想要咬死眼前的人。 迪林知道自己可能真的把人氣壞了,便一直很有耐心地安撫著懷里的人。 然而懷里的人并!不!買!賬! 左烽越看越來氣,最后干脆一把火燎了迪林身上唯一一片草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