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歸是要見的。”秦惜珩嘆了聲氣，“她好歹養(yǎng)了我這么多年，雖不曾拿出十成的真心，但我對她，還是狠不下心。”

    趙瑾道：“我陪你去?！?/br>
    兩人行進著往靜安宮的方向走，快到宮門時，秦惜珩頓步停下，對趙瑾道：“我自己進去吧?！?/br>
    趙瑾不放心地提醒道：“當心些。”

    “知道了。”秦惜珩跨過宮門，便見俞恩候在院內(nèi)，對她行禮道：“見過長公主。”

    秦惜珩看著那閉鎖的門，問道：“母后在里面嗎？”

    俞恩讓出了路，“太后在等著長公主?！?/br>
    秦惜珩提起裙裳上了階，手掌觸碰住門身時沉吸了一口氣。

    一股沒來由的失落纏繞著她，她目光向前，動作緩慢地推開了門。

    里間的木魚聲戛然而斷，秦惜珩走入內(nèi)室，看到了一個單薄的背影。她環(huán)顧四周一下，嘴唇抿了抿，喊道：“母后?！?/br>
    寧太后緩慢地起身轉(zhuǎn)過來，母女二人隔著數(shù)步遠的距離，默默地靜視。

    “你竟回來了?！卑肷沃?，寧太后說了一句，聲音很是寡淡。

    秦惜珩問道：“母后還有什么要對我說嗎？”

    寧太后冷笑道：“不敢，你如今傍著趙瑾，可真是好生神氣?！?/br>
    秦惜珩心有不甘，為自己辯言道：“從前讓我歸服懷玉的是您，后來怨我跟了懷玉的也是您。我倒是不知，我究竟該如何做才能令母后滿意。難道在母后眼中，我除了利用，就真的一無是處嗎？”

    寧太后道：“你向著趙瑾，欺瞞一切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br>
    秦惜珩忍了一口氣，問她：“那我想問問母后，當年在獵場，您為什么能狠得下心將我扔出去？”

    寧太后閉口不言，秦惜珩看了一眼旁側(cè)的佛像，說道：“事到如今，您還不肯對我說一句真話嗎？佛前無誑語，您敢當著神佛的面否認這些嗎？若沒有您的首肯，您的兄長怎能讓人將我逼至一旁設計謀害？母后……太后，至少在那個時候，我一整顆心都是向著你和二哥的?！?/br>
    她越是回想，越是覺得這口氣難以咽下，揚了聲又道：“那么大的火，我不知道有多害怕，若不是懷玉用命護著我，我早就死在那里了。可笑啊，你們要除掉懷玉，竟然是從我身上來動手。太后，你現(xiàn)在這樣數(shù)落我，可曾想過你曾做過的那些？一直以來，都是我錯看了，我當做親生母親來侍奉的人，居然對我是這樣的冷血無情。從始至終，你的心里就只有二哥，只有你們寧氏一族的權(quán)勢！”

    寧太后忽然上前幾步，抬了手掌就要朝秦惜珩扇去。秦惜珩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對外用力地一推，“怎么，惱羞成怒了？”

    她眼中露出了狠意，說道：“回京之前，我就知道了你的打算。太子找到了，只是可惜，那個輔佐他上位的人不會是你，日后垂簾聽政的也不會是你。太后，我會好好地照顧太子，讓他，成為我的兒子。你那太皇太后的夢，還是早些醒了吧?！?/br>
    “你這孽障！”寧太后恨然罵道，秦惜珩淡淡一笑，“我不殺你，依然會好生地供著你。但我會換了你所有的宮人，派重兵嚴守在這里，權(quán)當是報了你照養(yǎng)我這么多年的恩。今日過后，你我之間不必再見?！?/br>
    內(nèi)間的爭吵震響了半個院子，俞恩擔心地看著入門處，下一瞬便見那門開了。秦惜珩下了階，看著她淡淡說道：“姑姑也是宮中的老人了，這樣吧，我給姑姑換個輕便的差事，不知姑姑意下如何？”

    俞恩低頭道是，秦惜珩從她身上收回目光，走出靜安宮后，心里便消靜了下來。

    這個人，再也不值得她耗費火氣了。

    趙瑾就站在墻下，見她出來了，迎上去問道：“有事沒有？”

    秦惜珩沖她一笑，“我能有什么事?。俊?/br>
    趙瑾看她的模樣確實與往常無異，道：“那便好?！?/br>
    秦惜珩就這樣瞧著她，默不說話。

    趙瑾摸了一把自己的臉，問道：“這么看著我做什么？我臉上沾到什么了嗎？”

    秦惜珩道：“你女扮男裝皆是為了自保，現(xiàn)在有我在了，你想恢復女兒身嗎？”

    趙瑾愣了愣，隨后微笑著搖頭，“不了?！?/br>
    秦惜珩有些詫異，“為何？”

    趙瑾揉揉她的頭，笑道：“因為不重要了。我能守著你，一直與你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我通通都不在乎。再說了，這世道對女子而言多有不公，若我公開了身份，只怕就降不住人了?！?/br>
    秦惜珩眼中舒緩，也笑了笑，“那就都依你?！?/br>
    趙瑾牽著她走了幾步，問道：“現(xiàn)在去哪兒？你累不累？要不先去休息？”

    秦惜珩道：“我該去見見阿姊，有些話我想與她說說?！?/br>
    趙瑾仍是那句話，“我陪你去?！?/br>
    邑京來了劍西軍，半座城都是噤若寒蟬，馬車在允嘉公主府前停下，趙瑾跳下了車，轉(zhuǎn)身來扶秦惜珩。

    府上的管事聽說宜國長公主來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候在一旁不敢抬頭，秦惜珩問道：“阿姊呢？”

    管事道：“已經(jīng)去告知長公主了，殿下，您里面請?！?/br>
    秦惜珩沿著廊道而走，趙瑾在后跟著，密切地環(huán)顧左右提防著。臨近長廊盡頭一室時，兩人同時停住。

    “你竟然回來了。”秦照瑜站在門處，眼中目光晦澀不明，她看著這才貌成雙的兩人，心中便起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