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現(xiàn)在去嗎？”秦惜珩知道她其實是想去看看察柯褚的碑墓，只是不愿意說出來。

    “走吧?！壁w瑾牽著她出帳，兩人共騎了一匹馬往梁州郊外去，此時酉時已過，但夕陽仍只是西懸。熾熱的光芒灼烤著金色的沙地，她們在碑林外下了馬，趙瑾領路在前，徑直往趙世安的碑石走去。

    她眼尖，還隔著好幾座碑石時，就看到趙世安的碑石旁新添了一塊，那碑前呈放了新鮮的酒水，饒是秦惜珩不知情也猜到了該要去看哪一座墳。

    趙瑾沒有在察柯褚的碑前停留，而是越過去之后在趙世安的墳前跪下，磕頭道：“不孝孫趙氏懷玉，給祖父請安?！?/br>
    秦惜珩也要跟著跪，但趙瑾攔著沒讓，“阿珩，你拜一拜就好了?！?/br>
    “于公于私，我都該跪的?！鼻叵х裢崎_她的手，挨著跪了下來，看著碑文上的諱文說道，“老侯爺，我和懷玉的事，說來有些長。我現(xiàn)在不是什么公主，只是懷玉的幫襯人，她……她是我選定了要同結此生的人?！?/br>
    趙瑾有很長時間沒來了，她用手擦了擦趙世安碑上的沙子，余光還是瞥到了旁邊的新碑。她抗拒一下故意不去看，指著另一個稍稍靠后的碑石道：“那是我爹的?！?/br>
    秦惜珩看著那名諱的“趙靈?！比郑乃岬叵氲搅擞⑼蹂?。

    “之前我問祖父和娘，有沒有我爹的畫像，但他們都說沒有?！壁w瑾看著那碑，這一刻也想到了英王妃，“可能我真的很像我爹吧?！?/br>
    秦惜珩陪著她在這里靜靜地待了一會兒，直到落日又西下了一點，才說道：“懷玉，有些事實你必須得接受?！?/br>
    她拉著趙瑾來到察柯褚的碑前，雖然心疼，但還是敲打著她，“人走了就是走了，你躲不開這個事實。你若是一直這樣，那便永遠過不去心里的那一坎。你說你要照顧我的，可為什么現(xiàn)在是我來叫醒你？”

    趙瑾木訥地看著這塊新碑，內心掙扎幾次之后，總算抬手摸了摸上面剛刻的字。

    “你這臭小子，”她在碑上輕輕一彈，想要露笑，卻還是噙著淚道，“往后再打車宛蠻子，誰替我去探路啊。你難不成要變作鬼魂去探路，然后晚上托夢告訴我？你說你這人，總那么犟做什么，現(xiàn)在好了，硬是把你自己犟到了下面?！?/br>
    一滴淚滾了下來，和在了guntang的沙地里，瞬間只剩下一點濕痕。

    趙瑾不服輸?shù)夭粮闪搜劬?，不想在這人面前露出絲毫的軟弱，又道：“算了，你既然去了，那就替我照顧好祖父。還有我爹，你不是說一直不知道他是什么模樣嗎？這次若是見到了，就托個夢與我說一說?！?/br>
    秦惜珩也戳了戳這碑面，道：“可別在下面也惹是生非，否則就不給你貢酒喝了。”

    趙瑾聽到這一句，忍不住笑出了聲。

    “阿珩，”她看著秦惜珩，給她拂去頭發(fā)上吹染的沙子，淡淡笑道：“多謝你。”

    秦惜珩握著她的手，揚眉帶笑，“不用客氣。”

    西去的晚霞帶起的柔光斑斕地熏暈了云彩，五色光芒在秦惜珩的眼眸中映射成畫，趙瑾最愛看她亮麗的眼睛，那里裝著的東西她一眼就能看到。

    “走吧。”她站起了身，離開碑林時已經換了一副心境。

    馬承載著二人遠離了沙地，除了那個新增的墳包，碑林仍然靜靜而立，風匆匆走過，好似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第202章 匆匆

    高鐘轟鳴三聲，早朝退散。

    寧太后從佛前起了身，問道：“圣上又去省佛堂了？”

    俞恩道：“是，每日早朝后便去，從不間斷?！?/br>
    寧太后冷笑一聲，“他倒是比我還勤?！?/br>
    俞恩揣度著她的心思，道：“太后可是覺得這樣不妥？”

    寧太后道：“且讓他去，只怕不用等我開口，就該有看不完的折子上來諫言了。對了，昨日是不是說，那喻至忠已經讓刑部押到牢中了？”

    俞恩道：“是，聽聞這兩日就要開始受審了。”

    寧太后道：“嶺南軍中，不知有多少人想上來。阿瑜的話不無道理，可我現(xiàn)在沒有可用的人了。嶺南太遠了，倒不如就近看著宮里。你聽到外面的那些哀怨了嗎？他寧澹益還是不懂大楚，妄圖用一個政改來富國，也只有做做夢才行。他能想的到，前人就想不到嗎？大楚又何至于一直是現(xiàn)在的模樣？你且等著看，這好戲還在后頭?！?/br>
    俞恩問：“那喻至忠……咱們要插手嗎？”

    寧太后搖頭，“不用理會，該是什么，自然就是什么，憑白蹚這趟水不值得。只不過……”

    俞恩問道：“不過什么？”

    寧太后斂著眉，“微兒閉鎖宅門不出，是怎么知道這事的？”

    俞恩道：“姑娘好像是說，是周將軍在嶺南的親信給的密信?！?/br>
    “嶺南的親信?！睂幪蟪了贾朐S之后說道，“這事恐怕沒這么簡單。那日我與阿績說這事的時候，他是不是說已經有人對他提過了？”

    俞恩回想一下，道：“圣上好像是說，段嘯之？這人從前是不是……”

    寧太后道：“是個跟著瀟兒的諫官，好似還是大哥推上來的?！?/br>
    俞恩覺怪，“那他又是如何知曉此事的？”

    寧太后道：“燈下黑，從前竟一直未留意過。這個人沒那么容易，先去查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