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瑾還在百步之外，她遠(yuǎn)遠(yuǎn)看著，心都要跳出來了，迅速又拉滿了弓。

    格蘭麗被壓制著，眸子里的倔意毫不見減，她用了最大的力把控著匕首的指向，與烏蒙嘉比拼著力氣對峙著，讓刃口偏轉(zhuǎn)著離開自己的脖頸。

    烏蒙嘉對她已經(jīng)沒了任何憐惜之心，眼中的殺意盡顯而出，壓著匕首就要刺入格蘭麗的喉嚨。

    “大汗當(dāng)心——”部下們在這時一聲喊，烏蒙嘉余光一掃，迅速偏身躲開了趙瑾的箭，手上的力量也些微減弱，帶動著匕首往旁一偏，劃破了格蘭麗的側(cè)頸。

    黏稠溫?zé)岬难獓姙⒍?，格蘭麗手上一松，垂撒了下去。

    梁州守備軍已近身前，烏蒙嘉對著血泊里的格蘭麗罵了一聲，上馬就走。

    趙瑾顧不上去追烏蒙嘉幾人，奔趕著從馬背上跳下，險些摔在這枯涸的沙地里。天色在急速地變暗，恰如格蘭麗正在逝去的生命，趙瑾捂住她側(cè)頸的傷，一時竟然手忙腳亂，她想帶著格蘭麗走，卻又擔(dān)心此舉會讓格蘭麗失血更多。

    “阿……阿瑾?！备裉m麗拉住了她，用力說話，“不要……追，你聽我……說……”

    “先別說了，我們回去再說?！壁w瑾看著指縫里滲露不停的血，根本不敢移開手，招手叫人過來幫忙。

    “很重要?！备裉m麗堅持說著，湛藍(lán)色的眼眸在微微顫抖，“聽我……說完?！?/br>
    “好好?！壁w瑾只能愈發(fā)用力地給她捂?zhèn)?，反?fù)點頭，“你說，我聽著。”

    “是陷阱……”格蘭麗看著她在夕陽下的輪廓，盡量把每個字都咬得讓她聽到，“他引蒼狼部來，想看你們兩敗俱傷……不要追，不……”

    趙瑾知道了這最關(guān)鍵的信息，便不想再耽誤了，“好了格蘭麗，你不要說了，走，我?guī)慊赝跬?。?/br>
    她還按著格蘭麗的傷，抽不出手。靳如便輕輕地將人抱起，趙瑾跟在旁邊，不停地安撫她，“格蘭麗，你是個勇敢的姑娘，騰格里會保佑你的。堅持一下，我們帶你回去養(yǎng)傷?！?/br>
    格蘭麗看著她，蒼白的嘴唇泛出個笑，說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阿瑾，你要替我殺了……烏蒙嘉。我、我要他死……”

    她的藍(lán)色眼睛在這一刻格外地有力，趙瑾看著這對瞳眸，說道：“你放心，我會替你殺，我們先回去?！?/br>
    格蘭麗的視線已經(jīng)開始迷離，好像沒聽到她說的話，又道：“還有松爾……你一定要幫他，我把他……交給你?！?/br>
    “我知道?！壁w瑾應(yīng)著，從身旁一人手中接過一截布條，想先給她草草包扎，格蘭麗卻在這一刻拉住了她的手，再開口已是聲若蚊蠅，“我要向騰格里祈求，來世做……草原的……雨，庇佑羌和和梁州……”

    天邊最后一縷余芒退卻在地平線上，格蘭麗的手沉沉地垂下，湛藍(lán)色的眼眸永眠于雪山莽原。

    趙瑾愕然地沒有回過神，輕聲喊她：“格蘭麗?！?/br>
    她手上殷紅的液體還沒有干，甚至還存著一絲余溫。趙瑾逐漸地醒了神，晃著格蘭麗的尸身又喊：“格蘭麗！你不要嚇我！我答應(yīng)了松爾要帶你回去的，你睜眼看看我！”

    “侯爺，”靳如的聲音也很低落，他抱著格蘭麗后退一步，對趙瑾道：“咱們要趕緊回去了。即便不是為了別的，也要早些送公主回王庭。”

    天馬上就要全黑，這里是個未知之地，久留下去不知道會不會有其他危機。趙瑾吸了一口氣平復(fù)住情緒，借著火堆里的殘焰點著了火把。

    大軍原路而歸，一路上皆是死寂一般地沉重。入夜后的尕羅那回響著風(fēng)的怒音，刺耳而兇冷，靳如帶著格蘭麗坐在馬上，趙瑾帶隊在前，數(shù)次回看后方，眼淚克制不住地外流。

    她連這個自小看到大的meimei也沒有了。

    靳如見她數(shù)次回首，心里很是擔(dān)心她的情緒，便將格蘭麗交給一個羌和士卒，自己策馬幾步上來，與趙瑾并行。

    “侯爺不要自責(zé)，這不是你的過失，誰也不會想到格蘭麗公主竟然會選擇一個人來手刃烏蒙嘉。雖然她算定了侯爺會跟來，但是侯爺，不是你出手晚，而是烏蒙嘉太過可恨。”靳如觀察著趙瑾的神態(tài)，緩了片刻又說，“人死不可復(fù)生，侯爺節(jié)哀。但這次萬幸有格蘭麗公主，否則咱們就這么追著烏蒙嘉上去，就真要腹背受敵，落入他與蒼狼部的算計之中?！?/br>
    “我會替她報仇的?！壁w瑾擦了一把淚，又看了格蘭麗一眼，“我會替她殺了烏蒙嘉，也會替她照顧好松爾，看顧好羌和?！?/br>
    靳如聽她這么說，心便放下一些。

    趙瑾緩過了那股傷痛至極的勁，冷靜下來回想格蘭麗的提醒，對靳如道：“明天給河州和孜州傳我的令，繼續(xù)募兵不要停。還有，從河州的徐林營調(diào)一隊人去羌西守著。烏蒙嘉這次沒如愿將我引去蒼狼部的陷阱，定然還會再生計謀。”

    靳如點頭，“好，卑職回去就讓人傳話?！?/br>
    月色逐漸變高，趙瑾踩著來時的路抵達(dá)了尕羅那的出口，前方不到半個時辰就能抵達(dá)羌和的王庭，趙瑾吹著夜風(fēng)，忽然膽怯地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松爾。

    荒蕪的景致倒退著留在了后方，屋舍在趙瑾的躊躇中映入了眼簾，年少的羌和國君就踱步在王庭前，他看著火光從遠(yuǎn)方來，興奮地迎了上去，拉著那最前面的一人問：“jiejie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