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并非是什么村戶，而是一群正在熄滅營火的軍隊。

    程新忌看著他們，認(rèn)出了那獨屬于梁州守備軍的鎧甲徽章，忙策著馬過去。

    “哎！”有個士卒注意到他，隔空喊道，“你什么人？”

    程新忌抱著程攸下馬，來不及過多地解釋，只是央求道：“幾位軍爺，給口吃的吧，孩子實在是餓得不行了。”

    這士卒看著他懷中餓得臉色發(fā)白的程攸，心中不忍，轉(zhuǎn)身去還未收拾完的篝火旁拿了張炊餅來。

    程新忌說了聲“多謝”，先將炊餅喂給程攸吃，自己則忍著咽了咽口水，沒有開口再要一張。

    “拿著吃吧?！笔孔溆纸o了他一張餅，程新忌接過，也狼吞虎咽地嚼了起來。

    “慢點，慢點。”這士卒打量他半許，問道：“我看你這一身，也不像窮得叮當(dāng)響，你是打哪兒來的？怎么餓成這副模樣？”

    程新忌吃完了炊餅，將手上殘留的渣都舔干凈了，才問道：“這里可是到了梁州境內(nèi)？”

    士卒道：“早著呢，騎馬再走一日才能進梁州。”

    程新忌又問：“你們可是梁州守備軍？”

    士卒點頭，“是，怎么了？”

    程新忌便如看到了曙光，急切道：“可否讓我們叔侄倆同你們一道而行？我有要緊的事情見趙侯?！?/br>
    士卒當(dāng)即便對他起了警惕之心，腳下也往后退了數(shù)步，問道：“你是何人？”

    程新忌賭上了全部的希望，顫抖著拿出自己的腰牌來，“我叫程新忌，是鎮(zhèn)北王程新禾的親弟弟。我大哥無故遭人陷害，如今生死未卜，我是特地來梁州求趙侯收容的?！?/br>
    “強子！”這時有人喊著士卒，“站那邊偷什么懶？還不快來收拾！”

    程新忌唯恐這人走了，趕緊拉住他，“兄弟，我求你了，帶上我們叔侄二人吧，我是真的著急見趙侯?！?/br>
    這名叫強子的士卒道：“你等一下，我要先問問我們百夫長?！?/br>
    他轉(zhuǎn)身就去，不多時便領(lǐng)了一人來，程新忌一看，控制不住失聲而喊：“蔚熙？”

    范蔚熙見果然是他，先對強子道：“去跟李百夫說一聲，你們收拾完營地就走，這人交給我?！?/br>
    程新忌帶著程攸小跑過來，拉著范蔚熙就道：“蔚熙，快，帶我去見趙侯?！?/br>
    他連日趕路，這幾天更是風(fēng)餐露宿，如今不光瘦脫了相滿臉臟污，連下頜也長出了點點胡渣，與范蔚熙見過的那個恣意硬朗的模樣可謂大相徑庭。

    “你先靜一靜。”范蔚熙帶著叔侄二人找了個還有余溫的篝火堆坐下，沉聲道：“邑京出事了，太子弒父殺君，又命人圍堵懷玉，眼下懷玉雖然逃了出來，但還困在中州。前行的兵馬已經(jīng)去往會陽了，這是后備炊事營，馬上也要拔營離開。”

    程新忌臉上一白，難以置信，“你說什么？”

    范蔚熙拍拍他的肩，“這樣吧，我讓人送你們先回梁州。我此番還要去中州道接應(yīng)懷玉，就不親自送了。”

    程新忌見他起身欲走，不由分說就拉住他的腕。

    范蔚熙好脾氣地問：“怎么了？”

    仔細(xì)說來，偌大一個梁州，除了范蔚熙，程新忌不認(rèn)得任何人，他好不容易才從朔北的險境中逃出來，如今難得遇到了這么一個熟識可以作為倚靠，說什么也不想再獨自離開。

    程新忌低著頭，小聲道：“我怕生?！?/br>
    范蔚熙看了一眼程攸，道：“若是只有你一個人，我便帶著你一起去接應(yīng)懷玉了。這是鎮(zhèn)北王世子吧，你現(xiàn)在難不成還要帶著世子輾轉(zhuǎn)再去中州？”

    不等程新忌說話，一直不吭不響的程攸便道：“我不怕累。”

    他牽著程新忌的另一只手，臉上認(rèn)真肅然的神色卻絲毫不該是他這個年紀(jì)應(yīng)該擁有的，“我會騎馬，也能射箭，雖然射的不準(zhǔn)，但我不怕，因為我以后也是鎮(zhèn)守邊陲的兵。小叔，我剛剛吃飽了，現(xiàn)在有力氣繼續(xù)上路了，我們一起去中州吧?！?/br>
    “好?！背绦录墒謩偶哟螅郊佑昧Φ刈プ》段滴醯氖滞?，“蔚熙，我將身家性命放在這里，這一趟中州，我也要去。”

    “那便抓緊上路?！狈段滴醴^手，這次換做他牽緊程新忌的手腕，帶著叔侄二人朝著不遠(yuǎn)處的臨時馬廄而去。

    暮色落后，夜?jié)u漸平靜得可怕，趙瑾站在甲板上靜望臨清河水面，對著河面上散開的粼粼水光黯然出神。

    史智文走來，對她道：“再行一夜，明日午時左右就能抵達(dá)會陽了。”

    趙瑾“嗯”了一聲。

    史智文看著她，又道：“臣能幫得上侯爺?shù)?，也就只有水上這巴掌大的地方了。中州說來，還是以涂刺史為大。”

    趙瑾道：“已經(jīng)夠了，我從始至終需要的，也只有這條水路。史運使此番大恩，趙懷玉銘刻于心，答應(yīng)你的事情，我一定做到?！?/br>
    史智文只是一笑。

    趙瑾問他：“說起涂刺史，這是個好相處的主兒嗎？”

    史智文道：“好不好相處，要緊的是能不能同心，臣雖然鎮(zhèn)不住那些鄉(xiāng)宦，但好在有這么個同持一心的人能一起拿主意?！?/br>
    趙瑾問：“那他也知道史運使你一直在用實礦賺取的利錢暗中襄助那些礦工？”

    史智文點頭，“但這個法子最初是臣提出來的，索性啊，涉及到的一應(yīng)水路之事，都由臣來執(zhí)管。之前臣讓侯爺不要告訴涂刺史，是想將這條商路保護起來，少一個人知道，也能少一分風(fēng)險?！?/br>